第3章 ☆、牛刀小試

加入“組織”第16天，她圓滿完成了第一樁任務。

月光下，老人的面容平靜安詳，盡管白得過于慘淡。

她在胸前畫下十字，心中默念“阿門”，然後轉身離開。

如果活着是一種折磨，那麽最好的終結方式便是死亡。

風告訴她，“組織”有很多這樣的客戶。在這個“安樂死”尚未見容于法的國度，他們淩駕于法律之上，只為減輕他人的痛苦。

因為不僅選擇“生”是人的基本權利，選擇“死”亦然。

幾次任務下來，她已然駕輕就熟。

“不得不說，你很有天賦。”風笑言。

“風可從不輕易贊美人。”蓮附和道。

“多謝誇獎。”她笑了笑，沒多說什麽。

其實心裏何嘗不明白，自己沒有理由做不好。

有風這位良師在側，加之生活被蓮打理得井井有條，她無須分神，只消全心專注于任務。

而當一個人全神貫注地投入到一件事中時，又怎麽可能做不好？

她本是個瀕臨溺水的人，卻在打算放棄掙紮的瞬間，抓到一塊浮木。

于是便再也不肯放手。

對她而言，“組織”就是那塊浮木。

“喏，這是獎勵。”一串明晃晃的金屬物墜入手中。

“明天沒有任務，你可以自由活動。”風對她說。

忽然空閑下來，竟不知該往哪裏去。

是啊，如今她除了“組織”，再無其他歸屬。

母親病逝，父親出家，叔伯異爨……

一夜之間，她成了孤兒——

非因地震海嘯之類的天災，而是地地道道的人禍。

常言道水火無情，怎知人更無情。

當撕碎了僞善的面具而露出猙獰的嘴臉後，人，比青面獠牙的猛獸更為可怖。

因為猛獸的殘忍，無非源于其嗜血的本性。

而且畢竟非我族類，故而不會對其行為有過高的期待，也就不會有如此深重的失望。

反之，人的殘酷，不見血腥，卻刀刀致命。

駕着車子兜兜轉轉，最終停在墓園。

冷松寒柏，令原本濃烈的秋意更重一分。

她倚在母親的墓碑前，臉頰貼上灰白的大理石，任汩汩濕寒沿着紋理滲入肌膚。

原以為自己已經麻木無感。

卻不是的。

一陣痙攣激起的微痛，證明她還不同于通常意義上的“行屍走肉”。

只是，哀莫大于心死罷了。

而她，已不知哀為何物。

“媽，你一定想不到，你的乖女兒如今正從事着‘非法’職業……”她輕嘆，“不過我倒覺得這不失為一種善舉。與其痛苦茍活，不如安然死去。有時候我也想，不如給自己一針，了結一切，可竟然發現對塵世還存着一絲眷戀，所以選擇不好不賴地活着。或許有一天，我會厭倦這樣的日子。當我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已變得毫無意義之時，我就來陪你，好麽？”

明知不會有回答，她卻仍期待着——

哪怕是秋風摩挲樹葉的沙沙聲響。

不知不覺，竟倚着墓碑睡去。

醒來時，才發現身上披了件黑色外套。

款式極為簡單，做工卻極好，幾乎看不出接縫。

仔細查驗，并未發現微型竊聽器和GPS定位系統。

這麽說，外套的主人大概富到不介意丢掉一件價值不菲的華服。

那她何不借花獻佛？

好像風的生日快到了。

“送我的？”

“嗯。”

“你待師父還真是不薄。”風扯了扯唇，“那我就不客氣了。”

不知為何，她隐約在他眼中窺見了久違的玩味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