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乾清宮。

辰時。

皇帝忙完早朝會的事宜, 這會子, 皇帝端着一盞牛乳小飲。

按說這等時辰皇帝應該用早膳。

偏偏皇帝沒什麽胃口。皇帝想着長華小阿哥的病情, 他就擱下手中的牛乳。

皇帝起身,說道:“備攆, 移駕鐘粹宮。”

皇帝出行,自然是坐攆。

從乾清宮到鐘粹宮,一路上皇帝思考着長華小阿哥的事情。

至于朝堂上的事情?之前已經料理的差不多, 皇帝把心思從政務轉移到兒子身上。

皇帝今個兒的心情不太美妙。

其實, 皇帝身邊侍候的奴才人人都看得清楚。哪一個當差的都是小心謹慎,就怕着一個不留神,讓皇帝擰出來做為出氣筒。

帝王的怒火,自然不是好受的。

宮中的奴才賤命不值錢。可蝼蟻尚且偷生,何況人乎?

能活着,就沒人想尋死。

“皇上, 鐘粹宮到了。”

禦攆到達鐘粹宮。皇帝還坐在攆上走神,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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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行是皇帝的貼身心腹,這時候, 顧問行也只得硬着頭皮, 小聲的提醒一句。

“……”皇帝回過神, 也不回話,沉着一張臉的下了攆。

皇帝進到鐘粹宮,一行直奔小格格、小阿哥的寝屋。對于宮人的行禮, 皇帝沒回一個眼神兒。

“臣妾恭請皇上聖安。”馬佳.采薇見着皇帝時, 她就是恭敬的行禮。

待皇帝回話, 說道:“起喀吧。”

“皇上……”馬佳.采薇謝恩後,方是起身。

在皇帝面前,馬佳.采薇不隐藏情緒,她是一邊落淚,一邊說道:“太醫說小阿哥……,若是萬一……”聲音裏帶些嗚咽,以至于一些話語,皇帝都沒有聽清楚。

馬佳.采薇心中有些忐忑不安。

牛痘這事情是馬佳.采薇自導自演的。馬佳府上也是在旁的小孩兒身上試驗過安危。哪怕如此呢,真是用在自己兒子身上時,馬佳.采薇還是憂心不已。

“皇上……”馬佳.采薇只是不停的落淚。

無聲的哭泣,紅了眼睛,全是真情流露。馬佳.采薇由着長華的身上,想到她第一世時,四個早夭的兒子……

連續的喪兒之痛,讓馬佳.采薇這一個當額娘的光想想,全是血淚與痛楚。

想着傷心事,淚水哪能少了?

于是,皇帝見到的就是一個哭成淚美人的馬佳.采薇。

“長華定然無事。”皇帝寬慰一句,其實,這話皇帝說着也不心安。皇帝這些年死兒子死女兒,死的小孩子太多,皇帝都心抽抽。

但是,皇帝是什麽人?

皇帝是天子。

哪怕心中也糾結小阿哥的病情,皇帝面上還是鎮靜一片,神色間全是嚴肅模樣。

皇帝招了問診的太醫,再一次問了情況。

淩晨時分,皇帝離開鐘粹宮時,小阿哥的情況只是初露端倪,太醫們不敢斷了确切的病因。

現在太醫們會診後,當着皇帝的面給出商議的答案。

領頭的鐘太醫善小兒科,亦是行醫超過四十載的老太醫。這經驗與資歷是樣樣足夠深厚。

“回皇上,醜時三刻,皇阿哥身上起熱,臣等想盡法子給皇阿哥退熱。如今稍見成效。”鐘太醫先說一下成果,表示太醫們真用功夫辦事,不敢松懈。

“辰時一刻,皇阿哥又出現新情況,皇阿哥身上起痘。臣等會診,此時有九成把握斷定……”鐘太醫話到此,那是遲疑不決,似乎有些不敢言語的模樣。

辰時一刻?

皇帝聽清楚。

這不是皇帝剛到鐘粹宮的時間嘛。

這說明什麽?

這說明太醫剛會診完,又商量出一個結果時,皇帝就巧合的到了。

“說,朕聽聽你們的答案。”皇帝面色淡定,似乎對于什麽答案都不能給他震撼。

太醫們一聽皇帝問話,齊齊跪下來。

鐘太醫打頭,跪在太醫的最前面。鐘太醫是心一橫,牙一咬,說道:“皇阿哥是染了天花。”

這個答案一出來,整個殿中氣氛變得壓抑。

似乎被烏雲籠罩一般,人人覺得頭頂黑壓壓的一片,那全是沉重的壓力。

“怎麽會?”馬佳.采薇此時出了聲。她說這句話時,整個人都是跌一個趔趄。好在馬佳.采薇身邊的宮人得力,非常有眼色的攙扶住馬佳.采薇。如此這般,方才沒有讓馬佳.采薇真的跌倒地上。

“不可能。”馬佳.采薇聽到太醫的話,她一幅不敢相信的模樣。馬佳.采薇說過三個字後,她還是一下子沖向小搖床的位置。

那裏有着兩個小搖床,那裏面躺着兩個小嬰兒。

一個是小格格尼楚赫,一個是小阿哥長華。馬佳.采薇沖過去,她就是抱起小阿哥長華,她摟着小阿哥在自己懷裏。

馬佳.采薇用小心翼翼的姿态,她抱着兒子,她沖着皇帝說道:“皇上,小阿哥不是染上天花。您瞧,長華多乖巧,他怎麽可能染了天花?”

馬佳.采薇的做法,把殿中的衆人唬了一跳。

包括皇帝在內,人人都被馬佳.采薇的做法給唬得愣神片刻。

“你……”皇帝本來想說些什麽的。最終,皇帝還是沒有說出來,他本來想說的話。

皇帝看到馬佳.采薇的一雙眼睛,那是一雙會說話的眼睛。那裏面有哀求,那裏面有期盼……等等的複雜情緒。

皇帝看着皇阿哥,這個他盼着出生的兒子。皇帝突然有些動容,皇帝由着兒子的身上,他想到他的小時候……

天花在大清朝是一個讓人聞之色變的疫病。

皇帝的皇阿瑪,先帝順治爺就是染上天花沒能治愈,在順治十八年駕崩。

皇帝當年能越過二哥福全登基稱帝,除去皇瑪嬷的賞識外。

皇帝幼年出過痘,熬過天花之事,亦可謂是一樁重要的政治籌碼。

“皇阿哥确診為染上天花?”皇帝把目光轉移到太醫們的身上,皇帝再次尋問一遍。

“臣等會診,确定皇阿哥是染上天花。一切但憑皇上聖裁。”太醫們恭敬的跪在地上,鐘太醫當先回話,每一個人用态度來表明他們斷定的這個答案是真實無誤。

“封鎖鐘粹宮。”皇帝馬上交待此話。

天花是會傳染的。

皇帝自然不可能讓事情越鬧越大。

不說鬧個人心惶惶,就是擾了宮中次序,皇帝都不會允許。

南邊前線還在進行戰争,皇帝需要□□。

“太醫院挑出值班的太醫,留于鐘粹宮聽用。”

“皇阿哥若能痊愈,朕有重賞。”皇帝接連吩咐了話。

至于鐘粹宮的宮人們?

只要不傻的,都明白他們肯定得繼續留在鐘粹宮裏,聽候後面的差遣。

“皇上,臣妾向您求一個恩典。”馬佳.采薇抱着長華小阿哥,她跪了地上求話道。

“說。”皇帝同意了。

“臣妾求皇上開恩,效仿順治十三年舊例,準許臣妾陪伴小阿哥出宮避痘,以安宮中人心穩定。”馬佳.采薇抱着兒子,她心中說出早有的答案。

順治十三年,皇帝當時兩歲,幼年染上天花。哪怕是皇阿哥,依然得出宮避痘。

這當然是皇帝不願意想起的舊事。全是不怎麽美好的回憶。

天花這種事情,只要惜命的人都會想避開。

特別是這個時代,沒什麽治療天花的法子。

染了天花,那就是一個熬字。

熬過來,叫命好。

熬不過來,就叫命歹。

皇帝幼年出宮避痘,那就是宮廷裏的态度。

馬佳.采薇不覺得她的兒子有福氣,比幼年時的皇帝得到更多的恩典。如此的話,出宮避痘一事由她提出來,也好在皇帝跟前搏一些情份。

情份這東西,在宮廷之中,總會越攢越多。

情份這東西,看不見摸不着,它卻是實實在在的影響着很多人。

皇帝也是人,皇帝同樣會受到“情”之一字的影響,端看是力度的大與小?

“準。”皇帝給出答案,簡短的一個字。

“臣妾謝皇上恩準。”馬佳.采薇抱着兒子,她向皇帝謝恩。

“你不光照顧好長華,你也照顧好自己……”皇帝倒底還是寬慰了一句話。這話裏的語氣軟和兩分,帶着一些暖意。

皇帝是小庶妃的枕邊人,皇帝當然知道馬佳氏沒出過痘。

正因為如此,皇帝高看小庶妃一眼。這個曾經在他的眼中只是一個愛吃醋,有些情分的小庶妃。

在此時此刻,在皇帝的眼中轉變了形象。

這是一個溫柔的女人,是一個很好額娘。

皇帝想到他的額娘孝康章皇後。

皇帝幼年喪母,皇帝缺少母愛,所以,皇帝總會把額娘想像成為世間最美好的女子。

這一份感情,也會轉移一些的。

至少,這一刻,有些在意,有些情感,讓皇帝對馬佳.采薇的印象,多添上一些色彩。那是鮮活的色彩。

皇帝更習慣了,用利益去稱量一個人。

因此,宮廷裏的女人在皇帝眼中,很多時候并不是那般的鮮活。

“皇上,尼楚赫……”馬佳.采薇把目光移到小搖床裏,那個睡得香甜的女兒身上。

馬佳.采薇說道:“只要孩子們平安,臣妾就是歡喜。只是尼楚赫……”

“皇上,尼楚赫可以求得皇太後的照顧嗎?”馬佳.采薇說了她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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