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輸贏 不想認輸

開學典禮除了聽領導講話以外還有個分院系參觀學校的環節。畢竟跟中學時代不同, 大學上課的教室是不固定的,夜校也是如此。正式開始上課前認認路是很有必要的。

開學典禮時所有人都在禮堂裏,岑樓混在成大的學生中還不那麽紮眼。可到了分院系參觀, 人數驟降,岑樓就被人認出來了。

“岑老師,你怎麽在這?”帶領林蒹他們參觀的人跟岑樓打招呼。

“閑着沒事來湊湊熱鬧。”岑樓找了個挺糊弄的借口。

那人也沒懷疑, 反而拉着岑樓跟他們做介紹:“同學們,這位岑老師以後就是你們的高數老師, 雖然年輕, 但是非常嚴厲, 大家趕緊趁現在跟他搞好關系, 以防挂科。”

岑樓本來只是想混在學生堆裏多跟林蒹待會, 沒想到被同事拎了出來。他不得不以老師的身份跟大家打招呼,又說:“不要聽他胡說, 成績不過關搞好關系也沒用,不管對誰我都不會網開一面。”說完目光在林蒹身上稍稍停留了一下。

林蒹還了他一個眼神, 似在告訴他:“我用不着”。

兩人眉來眼去的這會功夫,有人拍了拍林蒹:“林同學?好巧啊, 你還記得我嗎?”

林蒹回頭, 只見拍她的人有點眼熟,想了一會問:“我們是不是在補習班見過?”

那女生開心點頭:“對, 我叫劉丹霞,你還借我練習冊劃題了呢。”說着朝岑樓努努嘴, 問她,“你舅舅真的這麽嚴格啊?”

雖然岑樓被領隊的老師拉過去說話,但跟她倆距離不遠。聽到“舅舅”兩個字,岑樓立刻朝她望過來。林蒹接收到他略帶譴責的眼神, 趕緊幹咳了兩聲掩飾尴尬,跟劉丹霞解釋事情原委:“那個,是這麽回事……”

去掉了“舅舅”這個身份,劉丹霞馬上有所領悟,問林蒹:“所以他有未婚妻也是假的吧?”

“對……”林蒹騙了人,多少有點不好意思。劉同學倒也不介意,反而朝她連連點頭:“我懂,我懂。”

林蒹沒好意思問她懂了什麽,只得做出專心聽帶隊老師介紹學校的樣子,主動略過這個話題。

參觀完教學樓,老師又帶他們去參觀了科教樓,包括電教室和電子實驗室。工學院是鹽港最好的大學,鹽港經濟發展好,所以學校裏各種實驗設備在國內都算是比較領先的。林蒹他們這些沒有進過實驗室的人看得新奇,老師介紹起來也十分自豪。

直到一行人來到了學校的實習教室。說是教室,實際上更像一個大廠房。裏面擺放着各種半自動機床供學生實習用。林蒹看到這些完全稱不上“先進”的機床,向老師提問:“我們也需要來這裏實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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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不會,這裏是給全日制的學生用的,我們就是順路看看啊。”老師說。

林蒹點頭,又問:“老師,我說實話啊,這些機床其實都有點落伍了,全日制的學生基本都沒有工作過,用它們講解會不會對讓人對以後的工作産生懷疑?”

“這位同學的問題提得很好。”帶隊老師拍了拍手,“不過工業設備發展速度很快,學校的資金有限,肯定跟不上工廠裝備換代的速度。而且,你們在生産一線接觸到的那些新機床基礎的加工方式也就是這些。我們的實習教室主要讓學生對這些加工方式有基本概念就行。”老師解釋。

林蒹表示懂了,接下來也沒有再為難帶隊老師。倒是這位老師在參觀過程中看出了岑樓跟林蒹認識。

參觀結束,開學典禮就完全結束了。林蒹跟剛認識的女同學道別後,一轉眼就看到帶隊老師正不知道跟岑樓說着什麽,聲音挺小,就是說到一半還看了看她,然後跟岑樓笑得意味深長。林蒹雖然聽不見他倆說了什麽了,但想也知道多半是打趣她和岑樓的話。

岑樓跟同事分開以後面無異色地回到她身邊,問:“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去吃飯?”

“好呀,不過我來請……”林蒹話沒說完,岑樓已經掏出了飯卡,笑着說:“還是我來吧,剛好帶你去看看食堂。”

林蒹沒有異議,跟着岑樓到了學校食堂。食堂是個獨立的兩層小樓,一樓很大,是學生食堂跟一個小賣部。二樓是財務室等辦公室以及教職工食堂。不過周末二樓不開,岑樓便領着她去學生食堂打飯。

還沒進食堂就不時有學生跟岑樓打招呼,順便好奇地打量跟他走在一起的林蒹。等到了食堂排隊的時候,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放肆了。林蒹叫人看得怪不自在的,小聲跟岑樓半開玩笑似的抱怨了一句:“你也太招人了,以後在學校得跟你保持距離才行。”

“他們就是看個新鮮,以後你習慣就好了。”岑樓笑着說。

以後習慣?林蒹覺得心髒上好像無端地突然多了幾根琴弦,還被人似有似無地撩撥了一把。可再看岑樓時,他臉色平常,也沒有解釋剛才的話,只輕輕碰了一下她後背示意她往前走走,跟上隊伍。

林蒹只得當做沒聽出他的弦外之音,若無其事地打了飯菜,找了個空桌坐下。旁邊一桌坐着幾個女生,年齡看着還小,其中一個似乎受了什麽委屈正傷心,飯菜都沒動。她的朋友則在一旁安慰:“有什麽丢臉的,反正以後也見不着了,他都說了不是學生,我看他那樣肯定也不是老師。”

另一個附和:“就是,不過是會打水漂有什麽好拽的?我看他長得還不如我們岑老師。”

剛才還在委屈的女生人蔫蔫的,但還不忘反駁:“都不是一個類型的怎麽比。”

嗯?林蒹挑眉,大致明白了這女孩子委屈的緣由,多半是被她看上的人拒絕了。不過聽她們聊天似乎是岑樓的學生,那她是不是該換個地方?

正想着,岑樓就過來了,除了飯菜還帶了兩瓶豆奶。他長得就引人注目,還沒走到桌前那幾個學生已經看到他了,恭恭敬敬地跟他打招呼。林蒹看着換位置來不及,只能硬着頭皮頂着她們的目光吃飯。一頓飯吃得她如坐針氈,比平時吃飯的速度快了一倍。

好不容易吃完飯,岑樓再提議繼續逛校園時,她就堅決拒絕了,表示學校裏面可以先緩緩,留點懸念,倒是學校周圍看看無妨。

“好。”岑樓看着她笑,倒也沒直接戳穿,帶她去了東門。學校有三處對外開的門,除了人比較多的正門跟西門以外還有個小東門,東門外是一條雙車道的小路,附近只有個公交站,沒有開店的地方,相對冷清不少。但東門外綠化特別好,馬路兩側種着黃色風鈴木,雖然過了花期,但郁郁蔥蔥的枝葉将整條路隐匿在清涼的樹蔭下,是個散步的好去處。

林蒹跟岑樓沿着林蔭道慢慢走着,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樹影在明亮的陽光下像打翻了淡墨一般潑在路上,又被尚且溫柔的初秋的風吹起漣漪。林蒹今天穿的裙子質地輕軟,擺又大,偶爾遇到大一點的風,就不得不分神略壓一壓裙擺。等那陣風過去,再擡頭時,恰好撞上岑樓凝視着她的目光。

岑樓平素給人的感覺仿佛一杯溫開水,言行舉止無一不透着溫良無害的氣質,叫人覺得打心底裏熨帖。可此時看向她的目光卻無比熾熱,林蒹只與他對視了一秒就跟被燙到一般飛速移開了目光。原先以為岑樓這種性格穩重的人,就算對她有好感應當也會徐徐圖之,可現在看來,還是她不夠了解他。起碼在這種事情上,岑樓似乎不打算打持久戰。

這個認知讓林蒹有點慌亂,她一時間眼神亂飛也不知道該看哪裏,本來只是試圖找點無關緊要的話題,卻在四處亂看的時候瞄到了跟林蔭道垂直相交的馬路上開過一輛十分眼熟的小貨車。談江野又跟蹤她了?林蒹眉頭一皺,下意識往前追了兩步。但此時是綠燈,小貨車一下就沒了影。

“怎麽了?”岑樓跟上了她。

他們那個小貨車是最常見的款式,滿大街都是,剛才那輛也未必是談江野開的。應當是她多心了。林蒹回過神,對岑樓搖搖頭,搪塞道:“剛才以為看到熟人了,好像是看錯了。”

然而,她的直覺其實沒錯。一閃而過的小貨車裏坐着的确實是談江野。

談江野從學校的人工湖離開以後心裏一直堵得慌,雖然有車,可這麽大的鹽港他卻不知道自己能去哪。談江野把鑰匙插進車裏好久也沒轉動。旁邊的雜貨店老板坐在店門口吃西瓜,旁邊的錄音機裏放着崔健的歌:“……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快。”

是啊!怎麽就變得這麽快了?談江野靠着椅背,努力回想從前都是怎麽熬過低落期的。可不想還好,越想卻越是煩躁,只因為他記憶裏的每一次低潮都有林蒹的身影。

談江野終于坐不住了,跳下車找了個電話亭給他在鹽港的朋友打了個電話。朋友聽他聲音就知道他心情不好,随口問了一句:“林蒹呢?”

“別廢話,就一句話,出不出來?”談江野現在就聽不得林蒹的名字,別人每提一句林蒹都好像在提醒他有多蠢。

朋友知道他這是真的郁悶了,沒再磨叽,說了個地方。談江野挂了電話就開車過去,路過東門那條林蔭道的時候恰好被林蒹看到。

他約出來喝酒的朋友叫王成,跟《英雄兒女》裏面那個主角同名,人長得倒沒有電影主角那麽一臉正氣,挺普通的一個人,扔人堆裏都扒拉不出來的長相。他們從前在批發市場進貨的時候認識的,跟他倆都比較投緣,雖然早就沒了生意往來但聯系一直沒斷,算是他倆在鹽港難得的沒有利益關系的純粹的朋友。

見了面點了菜,兩瓶酒下肚,談江野還跟個悶葫蘆一樣。王成瞅着他那樣笑呵呵地往嘴裏扔了粒油炸花生米:“怎麽個意思啊,把我叫出來就是陪你喝悶酒?得,你不想開口,我幫你說了吧。是不是跟林蒹有關系?”

他話音剛落,談江野一直悶着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王成打量了他一下,又說:“看你這臊眉耷眼的樣,小蒹兒讓別人拐跑了吧?”

談江野終于開口了:“很明顯?”

“一般。大約是個人都能看出來。”王成一臉好戲的表情,“我早就說你倆關系不一般。你非得一口咬定是朋友,現在後悔了吧。”

談江野不說話,把杯子裏的酒給悶了。還要給自己倒酒時被王成攔住了。“你光在這喝悶酒有什麽用?我問你,他們已經成了嗎?”

“……”談江野想了想,就他倆的見面頻率來看,應該是沒有。他于是搖了搖頭。

王成啪的一巴掌拍桌沿上:“那不就得了?人倆還沒成你倒是出手追啊!”

追?他倒是想過,但一想到林蒹離婚那個堅決勁他就開不了口。

王成看出來他的猶豫了,往他碗裏夾了點下酒菜,勸他:“拉不下臉是吧?我看你就是這張臉長太好看,啥也不做都有姑娘喜歡。不像我,追你嫂子那可是十八般武藝耍盡。不過小蒹兒跟你太熟了,你這臉在她那估計不好使。要我說,你也學學我,話要說,事也要做,你想要人家做你媳婦起碼得讓人看到你的誠意對吧。”

王成只比他大了兩歲,但現在孩子都有了。談江野也見過他愛人,光從長相來說,王成肯定是高攀了。不過他們兩口子的感情那是肉眼可見的好,一家三口出游時其樂融融,想來都讓人羨慕。自身就是個成功案例,讓王成的話信服力十足。

他應該聽從王成的建議,再試試嗎?談江野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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