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戲言 萬一我破産了,你可得養我

岑樓回到宿舍, 從抽屜最深處找出來一個帶鎖的小木盒。打開盒子,裏面放着的是一張發黃的舊照片。年幼的他被母親抱在懷裏,笑得十分燦爛。

這張照片是家裏唯一一張他和母親的合影。父母離婚後, 大部分合影都被父親燒了,這一張還是他趁亂偷偷保存下來的。照片上的母親很年輕,燦爛地笑着, 親密地貼着他的小臉,仿佛抱着心肝寶貝。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沒過兩年, 她會那麽決然地抛棄她此時還寶貝着的孩子。

岑樓從盒子裏拿出照片, 不自覺地摩挲了一下照片上的人。他還隐約記得母親十分愛笑, 也很喜歡陪他玩耍, 他也很粘母親。可父母離婚後, 他的世界一夜間天翻地覆。父親本就嚴格冷漠的性格變本加厲,叫人畏懼。大約從那時候開始, 他就再也沒有肆意哭鬧過。并且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如何讨好大人。再加上成績優異,至少每次拿第一的時候父親能稍微給點好臉色。

再後來, 父親跟陌生的阿姨組建家庭,有了弟弟妹妹, 他則被爺爺奶奶接走了……

岑樓放下照片, 重新鎖上盒子。把過去的記憶也一同鎖住,不再回想那段人生中最無助最沒有安全感的時光。

他摘下眼鏡, 喝了口水。他每次不安的時候才會主動去揭開這段回憶,為了提醒自己, 當年年幼無助的時候他都靠自己過得很好,現在他作為一個成年人應該能更好地處理眼前的問題才對。

愛上林蒹絕對是個意外。他曾經以為自己應該讨厭這一類性格與母親相似的女人。可事與願違,他和林蒹相處越久就越是沉迷。他一直覺得自己可以輕松地掌控所有的事,升學, 升職,處理同事關系,他一直游刃有餘。直到遇到林蒹,頭一個他主動親近但又無法掌控的人,她愛他,卻不願聽他的話。就像他的媽媽。

特別是最近,林蒹工作可能太忙,又或者他們過了熱戀期,粘度沒有剛開始那麽高了。林蒹時不時翹課不說,讓他尤為不安的是,他們約會的次數也斷崖式下跌,一問就是她要加班。

林蒹工作确實忙,忙到偶爾還要翹課。所以她接到岑樓系主任電話的時候第一反應是吓了一跳:工學院管理這麽嚴格的嗎?只是翹了兩節課就能驚動系主任了?

一聊才知道,原來是為了岑樓評職稱的事而來。為了岑樓能順利評上副教授,系主任想叫她和岑樓低調些。老頭像是怕她會不答應,态度極好,講話委婉得像鄰居家慈眉善目的老大爺。

“沒問題的,您放心好了!我肯定支持他,一定注意影響不叫人抓到他把柄!”林蒹滿口答應。

系主任看她回答得一點不勉強這才安心挂了電話。

放下電話,林蒹愣了好幾秒,又把她的授課老師的職稱和大概年齡挨個回想了一下。末了,難免低呼了一聲。這要是評上了,岑樓就是不到三十的副教授,也太厲害了吧!她一下子激動了。

岑樓好厲害!能被這樣的人喜歡,她也好厲害!她一個人悶在辦公室傻笑了半分鐘,又在辦公室裏轉了兩圈,又灌了兩杯茶才壓住嘚瑟的心。

等到兩人下次見面的時候,林蒹想起這事就忍不住小跑着沖到他跟前,抓着他的胳膊又蹦又跳,小聲歡叫着:“岑樓!聽說你要評副教授了?你好厲害啊!”

岑樓自己并沒有太多感覺,不過是條件符合就上報了而已。但是看到林蒹亮晶晶的笑容他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起來。“還好,只是報上去了,能不能評下來還不一定。”他說着想了想,問,“系主任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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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林蒹點點頭,忽然發現她兩只手都摟着他胳膊,就感覺放開,“今天太激動,忘了。”她吐了吐舌頭。

岑樓摸了一下她的臉:“別聽他的,你是我女朋友,想怎樣都可以。”

林蒹狂搖頭:“那不行,人言可畏。我們要以防萬一。”

岑樓不想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就問她:“你呢?最近翹了幾節課,在忙些什麽?”

“我們公司生産了一個小配件,賣得特別好。而且是個标準品,現在準備擴産,在申請貸款呢,你都不知道,每個環節審查都特別嚴,可把我煩死了。”林蒹說。

“貸款?”岑樓蹙眉,警覺地問,“跟誰貸?”

“當然跟銀行嘛。”林蒹給了他一個“你放心”的眼神,“我們是正經公司。”

“那為什麽要貸款?流動資金不夠?”岑樓追問。

林蒹看他似乎很想了解,又難得有他不懂的事,講解欲頓時上來了。“別擔心,借雞下蛋是正常情況。我們那個小配件不是賣得很好嘛,但是也不算很難做,要競争就得讓利。工業原材料買起來跟消費品類似,不同批量對應不同價格。我們按大批量定原材料,平攤下來成本就低了,跟客戶談的時候可以讓利更多,單子也好談。不過大量訂原材料肯定要錢的嘛。”

她說着,看岑樓不語,表情也有點繃着,就放軟了語氣安撫他:“真的沒事,我保證!以我們現在的質量和價格,産品在市場上還是很有優勢的。只要出貨正常,回款正常,很快就能還上!而且我們不像那些做設備,要驗收個一年半載的才開始結尾款。我們賣小配件都要求□□,基本不給賒賬的。”

“那如果出貨不正常,回款不正常呢?你打算怎麽辦?”岑樓問。

林蒹想想說:“那就再找其他客戶,那個小配件是易損品,幾年一換的,需求量大。回款嘛,客戶經營狀況好的話基本沒問題,不太好的時候多磨一磨多少總能吐出來些。”

“那萬一你的大客戶出了問題,拖欠貨款呢?”岑樓今天跟吃錯了藥一樣锲而不舍。

林蒹有點疑惑地看看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如果有你說的這種情況,那我就自認倒黴吧,實在撐不住只能遣散員工變賣設備,努力還賬伺機東山再起。”雖然帶着開玩笑的意思,但岑樓看得出她身上有股不服輸的勁頭。

他沒有繼續逼問了,只是像往常一樣微笑着說:“你還漏說了一條退路。”

林蒹:?

岑樓指了指自己。

林蒹笑嘻嘻地開玩笑道:“那你更要好好評職稱了,萬一我破産了,你可得養我。”

岑樓點頭,這時候預備鈴響起,林蒹一驚,邊跑邊跟他揮手:“晚上是微機實驗課,先不聊了!”

岑樓原地站着,看着她進了科教樓,教學樓的燈光倒映在他的鏡片上,叫人不透鏡片後的人想什麽。

計算機這時候還是個新鮮東西,林蒹之前只在電視裏見外語片裏白皮老外用過。剛上微機課的時候新鮮得不行。再加上進微機教室還得換鞋,穿鞋套,這些“儀式”讓機房裏的計算機們顯得高貴又脆弱,好多同學第一次開機都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把這嬌貴玩意給弄壞了。

林蒹倒是很有興趣。她記得有個展銷會上看過一段路線,是西方一家大企業的生産現場。裏面就有用計算機來控制機械臂生産的畫面。工廠幹淨整潔工人也不多,跟她所熟悉的工廠相比,先進得仿佛不在同一個世界。她當時就特別羨慕,還跟談江野感嘆說,不知道我們什麽時候能發展到他們這樣的水平。

而且她打聽過,工學院有微機課,可成大的以往都沒有上機實驗的機會,就是學學理論。沒想到輪到她們年級開微機課的時候,教學政策一變,他們成大的也安排了上機實驗。雖然只看書的時候那些英文的命令和符號記得她腦袋爆炸,但上手實戰過以後熟得很快,雖然現在接觸到的還是些切換目錄,打開文件夾,或者批量複制删除之類的簡單的命令練習,但林蒹樂在其中,每次只恨上機課時間太短。

這天上完課,林蒹意猶未盡,就跟老師打聽了一下計算機的價格,琢磨着要不自己買一臺得了。

“起碼一萬多一臺,你買了幹啥?”微機老師被她的豪橫的口氣吓了一跳。

林蒹把她看到的外國工廠的模樣給老師描述了一遍,說:“上機時間還是太少了,我就是想多了解一點。說不定以後能用上呢。”

“這麽回事啊。”微機老師了然,“你們當老板的有錢,想買當然沒問題。不過我看現在小企業多半還用不上,你要是真想用到生産中,不如看看單片機,還有PLC。你看國外那種很靈活的機械臂啊,那就是多軸控制系統,就要用plc。”

林蒹忙問:“這個‘單片機’和‘plc’我們會學嗎?”

“單片機有理論課。PLC暫時沒有,太偏應用了,學校還沒有購入設備。”老師說。

林蒹謝過老師,暗自記下了這些名詞,心裏隐約有了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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