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詩會(三)◎

一炷香之前,程寧見姜姝帶着幾名姜府侍從鬼鬼祟祟地往绮園北方向而去,心中便充滿疑慮。加之先前淑妃娘娘忽然到來,還指名叫阿嫣留下與她閑聊一會兒,程寧越想越不放心。

阿嫣先前為了她的婚事前後奔走,如今阿嫣有難,她怎麽能做到袖手旁觀。

思及此處,程寧便在第三輪的詩題中故意失手,主動落敗,而後便離開風亭,想去給阿嫣傳話報信。

圍觀之人皆為程寧的落敗感到失望和惋惜,只有程寧自己知道什麽才是更重要的。

程寧離場後,與丫鬟小寒分開尋找阿嫣身影,想給她通風報信,但卻久未尋到人影,程寧情急之下,便悄悄跟在姜姝身後,一直跟到了北面木屋之外。

姜姝今日原想先借姑母淑妃之手,先将沈疏嫣迷暈,再将人拖至這木屋之中放火燒死,一了百了。

她自小便心悅陵王殿下,憑白被沈疏嫣搶了陵王妃的位子,怎會不怨。且她後來都願意自降身份,嫁給陵王殿下做個側妃,但殿下卻自始至終都不看自己一眼。

姜姝早已一肚子怨氣,還被沈疏嫣幾次三番羞辱,更加妒火中燒,只想着遲早要找機會将自己所受的苦楚,一次都讨回來。

姜姝一直在等待機會,然那日父親卻找到她,對她直言,要将她嫁到西北,做幽王正妃。

那幽王已是年近四十,聽聞先前已是死了兩任正妃,府上姬-妾無數,是個荒淫無度之人。且西北遠離上京,氣候惡劣,又是苦寒之地,姜姝嫁去定然兇多吉少,然明知如此,父親卻還執意要她遠嫁。

姜姝自是不願,然她在府中哭過、鬧過,均是無用,最後還被禁足于府上,父親這次明顯是鐵了心的要她遠嫁。

極度的絕望和無助之後,便是極度的冷靜和偏執。

姜姝禁足在府的幾日,細細想了一番近來所發生之事,再結合她先前在書房外偷聽父親幾次與人的談話內容。她知道,這場婚事,不過是姜家為了幽王手中那點可憐的兵權,而她只是一枚棋子,父親和姑母是想用她換取二皇子儲君之位的籌碼,和姜府往後的榮耀地位。

先前姑母多次給她創造機會與陵王殿下見面,并不是真的想幫她,而是為了二皇子的儲君之位。如今陵王殿下已然娶妃,姜家知道這條路已走不通,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将她遠嫁西北。

此事雖是多種原因所致,但在姜姝眼中,今日她的這般處境皆是拜沈疏嫣所賜!

若不是她搶奪了自己陵王妃的位子,她怎會不得殿下親眼,又怎會被父親和姜家遺棄!

她咽不下這口惡氣,既是已到絕路,那便放手一搏吧!

姜姝為了這個計劃,先假意答應婚事,再苦心籌謀多日,求了姑母淑妃前來詩會,還刻意模仿了哥哥姜煜的字跡,只為将沈疏嫣困在這木屋之中,一把大火燒死,一了百了。

她不要做什麽狗屁幽王妃,也不要做什麽陵王側妃,她要的自始至終都是陵王正妃的位子。

陵王殿下娶妻了又如何,只要沈疏嫣死了,陵王正妃之位便可以空出來,到時她便可補上,一切問題便都迎刃而解了。

姜姝便是帶着這般想法前來今日松風詩會的。

她本在沈疏嫣喝的酒中下了迷藥,可未見效果,顯然姑母淑妃不願幫她,暗中将酒調換了。

好在她還有一計,之後便拿出了提前準備好的字條,找機會塞給了沈疏嫣的貼身婢女,之後便在木屋之外埋伏好,就準備将沈疏嫣那賤人活活燒死。

然而她準備了這麽久,卻被王府侍衛破壞了,姜姝心中憤恨,卻尋不到沈疏嫣的人影,卻恰巧看見了躲在木屋之外的程寧,她正在怒頭上,早已喪失了理智,便不管不顧地沖上前去,将程寧一把拖入木屋之中。

木屋中有她剛點燃的迷香,聞後便會讓人四肢無力,姜姝托着程寧進入屋中,兩人掙紮之下打翻了燭臺,屋中本就潑了油,一點即燃,兩人又都吸入了迷煙,很快便四肢無力,昏昏沉沉,根本無力逃脫。

“你和那賤人都一樣,都得死!”姜姝的表情近乎瘋魔。

“你瘋了嗎?姜姝!”程寧見四面起火,強撐着精神,想往外跑。

“你以為你走得掉,本小姐便是死,也要拉上一個陪葬的!”見程寧想跑,然姜姝死拖住她,不讓她出去。

“沈疏嫣那賤人命大,由你陪本小姐上路也不寂寞。”姜姝眼底赤紅,見到熊熊大火已然徹底喪失了理智,“本小姐才不要嫁什麽幽王,便是死,也不要嫁!”

周圍是熊熊大火,還有房梁被燒斷砸下,程寧聽得疑惑,卻抵不住那迷香的藥力,最終昏迷過去。

再次醒來時,已是身處室外。

程寧傷得不重,晏修本是大夫,一番查看問診之後說是并無大礙,身上也未燒傷,只需休養幾日便可。

“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小女感激不盡。”

程寧說話時,滿眼的誠摯感動。她自小在府上不得寵,除了阿嫣,還是頭一次遇上對自己這般好心好意之人。

“本公子一生救人無數,不過舉手之勞。”晏修笑道。

晏修雖對此事不甚在意,但程寧卻是謹記在心的,她俯身對晏修深深一拜:“不論如何,救命之恩,小女定當湧泉相報。”

說完之後,程寧也未久留,只行至沈疏嫣身旁,對她講述了方才自己的所見所聞,再三叮囑她小心姜家之人,而後兩人話別了幾句,程寧才在婢女的攙扶下,先行回了府。

程寧剛走,之前與姜府侍衛交手的疾風也在此時回了绮園。

方才他追敵至園外,那幾人身手雖不如他,輕功卻十分了得,疾風在與他們交手了幾十招之後,才順利将人擒下。

方才打鬥之時,他雖見到绮園內起了濃煙,但想着王妃方才說要離園回府,便也沒有多想。直到他回府後得知王妃未歸,才即刻敢回绮園,此時見王妃無恙,疾風才放心下來,但見到王爺的一瞬,他還是驚得不行。

兩日前,王爺還從容城飛鴿傳書回府,此時便出現在了上京绮園之中,這等速度,真不愧是陵王殿下。

疾風将先前發生之事悉數告知陵王,結合程寧方才所言,已是将今日之事的始末了解清楚了,此時便是姜姝自己一手策劃,最終又自食其果的事情。

與程寧相比,姜姝的情況就慘烈許多了,眼下雖出了火場,卻仍是昏迷不醒,但從外觀來看,面上、臂上已是有多處燒傷的痕跡,容貌算是毀了,還不知有無其他內傷。

沈疏嫣看着眼前被大火燒傷的姜姝,此刻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心中驚魂未定,還帶着幾分後怕,幸好有謝雲祁站在她身旁,讓她有着一股莫名的安定。

晏修身為大夫,本想替她先簡單查看一番,然人群之外,忽有男子聲音傳來:“妹妹……”

而後一道白色身影上前,将倒在地上的姜姝扶起,接着幾名婢女上前,也不讓大夫多看,只七手八腳地,将人扶了下去。

既是姜府來人了,旁人便也不好插手,只見姜煜臉上神情悲傷,卻未多看姜姝一眼,只躬身對着晏修深深一拜道:“多謝晏公子舍命相救,我姜家感激不盡。”

“姜公子客氣。”晏修道。

姜煜說完之後,并未久留,也未再多說什麽客套話,只轉身離開,臨走前,卻擡頭意味深長地看了沈疏嫣一眼,然目光在與陵王撞上的一瞬,又趕忙将視線移開,而後大步離開。

沈疏嫣看了眼滿身傷痕的姜姝,又看了眼剛離開不久的姜煜,心中疑窦叢生。

“何如?“陵王聲音在耳畔響起。

沈疏嫣并不知陵王早已知曉先前姜家提親一事,只将心中疑慮盡數道出:“方才我已将姜姝去往木屋一事悉數告知姜煜,若按時辰來算,姜煜時間充裕,早該趕到木屋中救人,怎會來的如此之遲,愣是等到晏修将人救出之後,才帶着幾名婢女遲遲來到。”

若是晏修方才未入火場中救人,又或是晚到了一步,那麽姜姝的性命便兇多吉少了。

“還有淑妃娘娘,她身份尊貴,出宮自是有人護駕,以她方才古怪的行為來看,若說她對字條之事一無所知,沈疏嫣是不大相信的。然到此刻,都未見其身影,也未見淑妃身邊宮女前來詢問。”沈疏嫣繼續道。

若是知道,但姜家人不想出手相救,只放任姜姝的生死……

此事細思之下,只令人感到一股悲涼。

沈疏嫣踉跄了一下,險些沒有站穩,幸而謝雲祁在旁緊摟着她。

“看來,整個姜府上下,都只将這位嫡女當作二皇子奪嫡的棋子。”謝雲祁冷靜道。

沈疏嫣對這話聽得一知半解,但“奪嫡”、“棋子”幾字,她還是明白其中之意的。

她雖與姜姝是打小的死對頭,且她剛才的的确确是想加害自己,但想到她在姜府的處境,還有此刻容貌盡毀的樣子,還是沒感到一絲歡愉,只覺一陣哀婉悲涼。

謝雲祁見她這般心神不定的樣子,并未多言,只将她往自己懷裏又攬緊了些。

“夫君,你方才說的姜府上下,是何意……”

“本王就在眼前,王妃還有閑心關心姜府之人?”沈疏嫣話未說完,謝雲祁不悅将其打斷,而後索性将人打橫抱起,大步往绮園之外走去。

沈疏嫣自覺地将雙臂環上他的脖頸,盡管四周濃煙未散,充斥着一股焦糊氣味,但她怎麽覺得,自己好似聞到一股酸味?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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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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