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代號西伯利亞狼

選訓前兩周，最初的一百二十號人只剩下二十七人。與沈洋夜談的第二天就淘汰了二十五人，此後每天都有不同人數的學員被淘汰。越往後，考核項目就越變态，留下還在掙紮的人越來越少。

生活總在繼續，沒有任何的改變。唯一不同的是，選訓主官也就我們的雲城少校早就回來，新的訓練項目又有了新的規則，變态，無常。大家都很疲憊，身累心更累，對于未來茫然無知的忐忑讓我們在短短幾天學會沉默。不再有初時的飛揚跋扈，殘酷的淘汰賽把我們變成一個個少年老成的人。

新的訓練主要有體能、對抗技能和作戰理論，在這三個領域之內又細分了各種具體的項目。而新的考核制度采取了計分制，每個項目有相應的基礎分，合格完成加分，不合格減分。雙軌制考核，獎勵與懲罰，公正又公平。

但是顯然，雲城在這方面比沈洋更下得去手。

階段性考核，單一領域積分不合格滾，總數不合格還是滾。如果違規，也就是減分超限，那無論你的成績單交得再完美最後還是滾……

這樣公平又公正的考核實際上加劇了學員們的不滿，但我們已經學會不再抱怨。因為除了自身成長，其次也是萬分重要的原因就是訓練強度大得讓人喘不過氣。早晚“5個500”，也就是500個俯卧撐，500個仰卧起坐，500個蹲下起立，500個馬步沖拳，500個前後踢腿。每周有“3個３次”，即3次3000米全障礙跑，3次25公裏全負重越野，3次10公裏武裝泅渡。

如果說這樣還不能體現雲城的惡劣，那麽再加上全套考核呢？繞着基地跑五圈，到樹林邊的山頭跑五圈，軍事障礙跑五圈，武裝泅渡搶灘來五圈，最後1500米行進間移動靶射擊走五圈。基本上一個全套下來，沒幾個人是完好的站着的。

更累人的是，在一天的高強度體能訓練之後，我們還要被拉去教室上課。槍械的各項參數與使用缺陷，坦克裝甲的技術優勢和射擊死角，北約制式的作戰手勢與地圖描繪，全世界主要槍種的拼裝保養和使用，各軍事強國最近的單兵作戰體系……這些我們全部都要學，并且不能只是淺嘗辄止。

有學就有考核，所有這些學習項目的成績都會計入總分。階段性考核中，不及格的随時都會走人，上一秒還在跟你唠嗑嬉笑的人，下一秒就再見不到他的身影。

人越來越少，剩下的人更加緊張，每天都在不斷的自我催眠中度過。

沈洋偶爾會偷偷來見我，給我打氣鼓勵，但也僅限于此。畢竟他現在是孤狼的人，不僅要對自己的上司負責，也要對即将成為自己并肩殺敵的戰友負責，任何一點放水和疏忽，都會造成不可挽救的後果，他不能冒這個險。

訓練還在繼續，就像一曲沒有休止符的樂章，并不華麗，但很激昂。

風輕雲淡似乎不是雲城的風格，跌宕起伏才是他的最愛。

當我們逐漸适應沒有未來的訓練生活時，他給我們開了一個玩笑，一個大大的玩笑。他說：“考核到此結束，剩下的人……恭喜你們過關！”

彼時，我們還在想着只剩下十幾二十幾分，會不會很快就要被淘汰了。他抛來的橄榄枝就像一陣閃電，驚醒無數番薯。我們站在他面前，表情各不相同，但歸于一個詞：錯愕。也許還可以用恍惚來形容，因為到現在我們都還未清醒，這太不真實了！

或許，成功的追夢路上必定會有數不清的假象。站在雲端的最高處，然後一下被打落到地底。

我們是留下來的人。一百二十人中活到最後的17個人。從破舊的寝室搬進翻新的宿舍，刀郎也如願穿上了豔羨許久的美軍制服。我們作為初入隊的新丁，在謙虛的僞裝下努力讨好将要一起共事的老兵。他們只是很正常很正常地對我們的好奇與讨好給予正常而疏離的回應，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更貼心的交流。

我感覺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這不是我想象中的特種部隊。都說在特種部隊，戰友都是玩命兒的，而能安安心心玩命兒的前提是戰友間的相互信任。這種信任，不是你找我借錢說會還，我就相信你一定會還的信任，而是當你不聲不響在我背後朝我開一槍，我都會毫不猶豫地相信你絕對不是故意的信任。這種信任，短短一兩個月的時間根本就不可能形成。所以，這麽簡單就通過選訓的原因絕對不簡單！

有時候，直覺也是一種防患于未然的方式。

當雲城一臉嚴肅站在我們面前告訴我們東南沿海有毒枭運載大量毒品偷渡入境，需要我們前去抓捕時，我本能地感覺這事兒不簡單。有這麽巧的事？新丁才入隊就發生這種大事，再說了，東南那邊不是有緝毒警麽，讓我們去合适嗎？

直升機在空中呼嘯着，穿過無數的高山與深林，終于在沿海某小城降落。我們全副武裝貓着腰走下武直揮別操縱飛機的戰友，然後一步一步走進密林叢生的山丘帶。

在飛機上雲城就已經向我們詳細介紹了此次行動的背景，以及交易地點和形式。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守株待兔。對！守株待兔，事先進入交易地散開範圍內勘察，選擇合适的隐蔽點躲藏，等待敵人送上門。

潛伏。

對！就是潛伏！沿海地區什麽最多？海港。海港在什麽地方？海灣。走私販毒這碼子事肯定不會正大光明地進行，給警察軍隊立功的機會。所以我們的潛伏地點自然在海灣附近，密布的山林既是隐蔽的絕佳地點也是觀察的好哨口。

武裝泅渡早就學過了，即便開始不太會水，也在這非人的折磨中漸趨熟練，小一般兒的潛水自然也不在話下。

野外交易緊張又刺激，第一次随隊抓捕更是令我們興奮地好似打了雞血。所以很正常的，我們一心顧着将要在偏僻海港進行毒品交易的毒販子，卻十分放心地将後背暴露給隊友，完全沒想過有一天真的會被曾經親密的戰友出賣。

雲城被抓了。

事發當時，他帶領一個小組準備從後方突襲。沒想到竟意外失手，提前暴露了行蹤，被一群荷槍實彈不怕死的毒販子給逮住了。

這還不算最糟糕的。

他禁不住敵人非一般的殘酷拷打刑訊，将我們一幹人等一一供出。寡不敵衆，于是我們全體被捉住審訊拷打。毒販子不要命，可着勁兒地從我們嘴裏套情報。一個一個拉進小黑屋刑訊，上來就是一陣拳打腳踢。衆人都是經過高壓訓練的，身體強健的很。但饒是如此，也敵不過敵人下手狠辣。

重壓面前，最能暴露人心和人性。誰忠誰義，一眼便知。幾個新丁扛不住，見大名鼎鼎的雲城上校都招了，硬扛過一時也絕望了，把該說的不該說的全交代了。

所以被俘人員全部審訊完畢，各種刑訊手段一一用上。毒販子們得到了想要的結果，也就不着急他們了，留幾個人看守便離開了此地。

天時地利人和，不逃簡直說不過去。絕對忠誠的幾個趁機磨斷繩子，打暈了看押的毒販逃了出來。一出來就站在原地不動了，嘴裏開開合合說不出話。

門外站着的，正是他們先前被俘的隊友。為首的就是雲城，此時的他斜站在門外，臉上盡是玩味的笑意。他的身後站的都是老隊員，破面閻王元寶，副隊沈洋，以及其他人。

一瞬間，大家好似都明白了什麽，神情變得不再柔和，被隊友的猜疑與不信任打掉了最後的理智。他們沖上去揮拳就打，與老隊員們糾纏在一團，狠狠地發洩心中的不滿。是絕望，是失望。被敵人折磨得痛不欲生，他們也沒有背叛祖國，背叛自己的兄弟。可就是這一群被掩護在身後的隊友，傷透了他們的滿腔熱血，精忠報國的心。所有的信仰在一瞬間被打破，所有的期待在一瞬間灰飛煙滅。他們，需要一個解釋，一個合理的解釋來重建他們的信仰。

“你們不會以為跟我們喝過一次入隊酒，就真的成為孤狼的一員了吧？告訴你們，這一關，才是最後的考驗。不，這不是考驗，這就是事實。戰場上沒有假設，敵人不會抓住俘虜後給你們如此簡單的一擊，更不會在套出情報後還留着你們給你們逃跑的機會！戰場，比這殘酷的多！”雲城笑着看隊員們糾打在一起，然後以我們從未見過的嚴肅表情解釋了這一場陰謀的始終。“任何時候，不要忘了，你們是軍人，共和國的軍人！作為一名合格的軍人，為了國家和人民的利益，要學會不惜一切代價。世事難料，有一天你身邊的戰友兄弟真的叛變了，你也必須毫不猶豫地向他開槍。始終記得，國家和人民，才是你唯一的目的！”

雲城的一番話言辭犀利卻字字戳心，那幾個被逼無奈供出隊友的新丁自知犯下大忌，一個個低頭不吭聲。我擡頭瞅了瞅沈洋，他小子躲在雲城身後偷笑，好像早就知道我一定會抗住刑訊成功逃脫。

果然是個局！

回去的路上沈洋跟我坐一堆兒，嘴裏直嘀咕：隊長怎麽就好這口呢？去年是毒販，前年也是毒販，今年還是打毒販，他這是跟毒販有什麽仇啊？

我沉默不語，這回可算是真正入了隊，但感覺好像有什麽東西砰地被打破了。曾經建立的信仰一霎漸不複存在，什麽都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這世界果然是真他媽的黑！然而不能否認的是雲城的話對極了！關鍵時刻，我們可以不顧性命，但絕不可以丢掉最後的底線，最後的堅守！

在最後一關考核中出現失誤的隊員不幸被淘汰，一場選訓，120人的隊伍最後只剩了9個。

真的入隊儀式簡單至極，像小時候入少先隊一樣，佩戴标志特種部隊的徽章制服，在大八一軍旗前莊嚴宣誓：我是中國陸軍特種兵，中國人民解放軍最精銳的戰士……

至此，我不再是一名普通的軍人，而是一名陸軍特種兵。黑暗裏的利劍，月夜裏的孤狼！我的名字将永不存在，只有代號：西伯利亞狼。

西伯利亞狼的人生才剛開始，隐秘而偉大，帶着血染的風采。西伯利亞狼的人生從此不再孤單，槍林彈雨裏是與叢林狼沈洋并肩前行的炮火人生，造就的是此生唯一的血色浪漫。

“阿聲，你說的，一生的承諾喔！”

“嗯，一生的承諾。”

作者有話要說： 後記：秦之聲，沈洋，滄海桑田終成眷屬。叢林狼和西伯利亞狼的炮火人生，是盛開在槍炮上的玫瑰。血染的風采裏，是兩顆融成鮮紅大八一的心。作者筆下的結局寫得倉促而簡略，但他們的人生才剛開始。

作者第一次寫文，筆觸生疏不成熟，許多事實也不太完整真實。但作者是用了真心來寫這篇文的，斷斷續續耗時半年完成，篇幅不長，全憑真心。

謹以此文紀念作者曾經追而未得的青春。

2015年2月3日星期二晚22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