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月上花
“讓開。”
沈意馳不屑搭理他,崔方宇卻不依不饒地堵在他面前,
“別啊,怎麽說也是老同學,今早QQ還提醒我今天是你的生日呢,我祝你生日快樂啊。”
“……”
他們上學那會兒微信用得還不多,同學之間聊天互動都用的是QQ。
沈意馳嘆了口氣,當着崔方宇的面打開許多年都沒登錄的QQ,冷冰冰地删掉了他這個好友。
“沈意馳,你禮不禮貌?!”
崔方宇氣得牙癢癢,“删我是吧?我還瞧不上你呢。別以為我不知道楚限那個孩子是領養的,和你一毛錢關系都沒有,真以為自己配得上楚限啊?找個鏡子照照吧你!”
“蛋糕先放一下,我等會兒來取。”
沈意馳通知店員道,店員連聲應好,下一秒就看見沈意馳拽着那個吵吵嚷嚷的客人推門而出,拐進了面包房旁邊的小巷子。
“我我我會報警的!沈意馳你這個野蠻人,怪不得人家楚限這麽快就甩了你……”
崔方宇像小雞仔一樣被沈意馳推搡到了巷子角,他想甩開沈意馳拎着他衣領的手,卻發現兩人力量懸殊。
“救、救命……!這有人使用暴力,救……”
“閉嘴。”
沈意馳陰狠地将他抵在牆上,雨水味的信息素像是傾軋而來的滔滔陰雲,壓得崔方宇不敢再喊叫,仿佛面前站着的并非他熟悉的那個老同學,而是從灌滿了暴雨的深淵之中蘇醒而來的一只陰鸷野獸。
“你想幹什麽……?沈意馳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現在要是揍了我我肯定告到你砸鍋賣鐵,想想你的工作,還想不想要……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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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意馳剛擡起拳頭崔方宇就吓得兩眼一翻亂叫起來,沈意馳正在考慮該把這人修理到何種程度時,突然有人從後面拍了拍他的肩:
“打擾一下,是沈先生嗎?”
“?”
沈意馳回頭,來者的模樣他有些印象,是楚限身邊的一個秘書。
“謝天謝地,我可算找到您了,”
秘書一看确實是沈意馳後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還有一個半小時飛機就要起飛了,請您快跟我上車吧?”
“目的地是?”
“楚總身邊。”
秘書禮貌一笑,同時注意到了一旁差一點就要被沈意馳捶進牆裏的崔方宇,
“這不是勞動局的崔科嗎?沈先生把他交給我們吧,您趕飛機要緊,錯過了這一班就很難保證您能在倫敦時間的今天按時抵達了。”
“楚限讓你們來的?”
沈意馳還有些沒搞清楚狀況就被秘書請上了車,
“沒錯,您放心,左臺那邊我們打過招呼,大後天就能回來,您的手機在身上帶着吧?那就夠了,護照充電器電話卡轉換頭換洗衣服等等我們都準備好了,就算您沒帶手機也沒關系,就當去倫敦兜了個風。”
“可我沒辦過英簽?”
“這個您也無需擔心,楚總有的是辦法。”
秘書跟着楚限幹了很長時間,說話行事都很有楚限的風格——不容人反抗,但禮貌周全。所以楚限對他做事向來放心,他也不辱使命地順利将沈意馳空運到了英國境內。
機場有專車等着,直接将他倆從希斯羅機場送到了倫敦市區內,西倫敦的夜晚被啤酒沫和閃爍不止的街燈染上熱鬧的亮色,秘書一路帶着沈意馳抵達Her Majesty‘s Theatre,楚限正站在劇院對面的酒館門口等他。
“來了?”
楚限看着他們倆下車,秘書将沈意馳送到楚限身邊後便悄然離開。
“晚上冷,剛剛等你時到旁邊店裏挑了件外套。”
楚限将手裏的購物袋遞給沈意馳,“感覺如何?”
“出乎意料,”
沈意馳接過袋子,拽掉标簽後便将衣服穿上,這才發現他這件和楚限身上的那件除了顏色不同,其他都一模一樣。
“這是我收到過的最好的禮物。”
“兩件打六折而已,而且你的禮物可不是它,”
楚限幫沈意馳扯平背後的褶皺,心道快時尚店裏的買的衣服果然質感一般,
“沒包場,你不介意吧?”
“感動都來不及。”
沈意馳笑笑,他聽小澤說過楚限喜歡看音樂劇,像多年前的那片星湖一樣,楚限這是又将最欣賞的東西送給了他。
“沒必要和我說謝謝,這是你的身份應得的。我記得你英語不錯,沒有字幕的現場音樂劇,你沒問題吧?”
“我的榮幸。”
沈意馳朝楚限伸出手,楚限頓了頓,時隔多年後第一次又将手遞給了他牽。
“我看劇不喜歡和人說話,你記得安靜點。”
檢票時楚限又提醒沈意馳道,沈意馳知道他是怕自己要和他說情話說真心話,招架不住。
“都聽你的。”
沈意馳點點頭,悄悄又捏了捏楚限的指尖。
“捏什麽你?”
楚限作勢要将手抽出來,卻被沈意馳抓得更緊,
“在想你無名指上光禿禿的,”
沈意馳輕笑道,“你這麽好,我想送你枚戒指是不是也算人之常情?”
“你願意送我也不見得願意收。”
楚限淡淡道,“我聽送你來的小韓說,他找到你時你正在毆打崔方宇?”
“還沒來得及打。”
“他好歹也是個小官,理由不充分你也別亂動手,就算有我縱着,你也別太過分,我只是很有錢,又不是黑社會。”
“沒事,我是。”
“……”
“以前是,”
沈意馳在楚限要開口教育他之前又改口道,“其實只是想吓唬他一下。”
“他怎麽惹到你了?”
“他說我被你抛棄了,連生日都要一個人過。”
“……那是該打,”
楚限緩緩道,“我可沒打算讓你一個人過生日。”
“确實。要不然回去我再補兩腳?”
“那倒也不至于。唔,我突然想到,之前跟你打電話你情緒不好,該不會是以為我忘記了你的生日吧?”
楚限歪歪腦袋,看向沈意馳。
“沒有,沒有情緒不好。”
沈意馳不自然地直視着前面的舞臺,“早上剛起床,沒睡醒。”
“這個解釋很沒有說服力。”
“馬上要開始了,你不是不喜歡別人講話嗎?”
沈意馳催促楚限安靜看劇,楚限便也不再追問,只不過過了一會兒之後,他莫名其妙地又笑了一聲。
“別笑話我了……”
沈意馳無奈道。
管風琴奏響劇院,舞臺上的魅影隐于黑暗,音樂劇散場後,沈意馳說要去買杯咖啡,楚限便站在劇院門口等他,身後不遠處站着一對年輕情侶,褐色頭發的男孩兒借着劇中還未散去的浪漫回味向女孩兒遞上了一束玫瑰,女孩兒卻保持着冰冷的清醒,遺憾地搖了搖頭。
他們說話帶着點口音,楚限又站得不近,需要集中注意力才能聽清他們在說什麽。大概是兩人家世并不匹配,男孩兒是個服裝店的銷售員,剛剛楚限就是從他手裏買了那兩件外套。
女孩拒絕了男孩的求婚,具體的理由楚限沒仔細聽,只記得女孩離開前對男孩說,泥裏的花永遠都無法開在月亮上。
倒還挺現實的。
楚限抿了抿唇,扭頭剛好看見沈意馳兩手空空地走來。
“你的咖啡買去哪兒了?”
“他們買完了,自動咖啡機裏的你又瞧不上,”
沈意馳聳了聳肩,“今晚還有別的安排嗎?”
“沒有,回去好好休息,明早趕飛機回家。”
“那陪我去一個地方吧。”
沈意馳突然開口,楚限聞聲好奇問道,
“你不是沒有來過倫敦嗎?”
“以前想象過和你一起來時要幹些什麽,”
沈意馳看了眼手機,他雖不如楚限有人脈,但努努力的話也還是能成事的,
“跟不跟我走?”
“走就走。”
楚限看了眼手表,晚上十點半,除了酒吧幾乎沒什麽服務設施還在營業,不知道沈意馳要帶他去哪裏。
半小時後,兩個人趕着Padilly的末趟車順着灌木叢溜進了已經空無一人的海德公園,公園裏路燈昏暗,只能靠從樹葉空隙中篩漏而下的月光辨明路徑。
“來這裏幹什麽?”
楚限不解道,哪裏有人夜游公園的?而且連個像樣的燈都沒有,什麽也看不清。
“劃船。”
沈意馳拉着他穿過茂盛的花叢和天鵝窩來到湖邊,果然有一艘載客木艇停在岸邊,是沈意馳拜托朋友偷偷準備的。
“你會劃船?”
楚限将信将疑,他可不想因為一時興起而淹死在異國他鄉的著名河泊裏。
“不走遠了,船上有牽引繩。”
沈意馳踏上船舷,伸手按了按,确定這艘小船足夠結實後才将楚限拉上去,楚限倒不怕水,自顧自地坐在了船頭,
“我私以為白天的景色或許會更好。”
“晚上也有晚上的好,比如除了我們不會再有別人。”
沈意馳撿起扔在船沿下的木漿,有模有樣地開始劃船,小船淌着漣漪漸漸泊出岸邊的花影重疊,緩慢平穩地駛入湖中。
楚限撐着臉靜靜地看着沈意馳劃船,這人确實能靠臉吃飯,月白的夜色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竟讓楚限生出幾分置身在話劇中的恍惚。
錨繩被緊緊固定在船舷上,沈意馳放下船槳在楚限對面坐下,楚限正想開口問他在耍什麽花樣時突然嗅到了一股清新的花香。
沈意馳不知何時在口袋裏藏了一朵玫瑰,酒色的紅和靜谧的夜融為一潭泛着粼粼月光的湖,
“什麽時候弄的?”
楚限笑了一聲,看那玫瑰外圍的花瓣已經開始泛黃,應該是被藏在衣服裏悉心保護了很久。
“本來是借着買咖啡的由頭想找花店,但都關門了,最後只能從那個褐色頭發的男孩兒手裏買,等回去了給你補一束新鮮的。”
“這朵就很好,”
楚限扒拉着玫瑰的花蕊,“不過那個男孩可是被拒絕了,你也不怕這花晦氣?”
“不怕,”
沈意馳掐斷玫瑰帶刺的花枝,将花朵送入了水中。
平緩的湖面倒映着天上那輪銀色的月,淌入水中的花闖進了月亮的倒影,像是玫瑰盛開在了月牙上,
“花是可以開在月亮上的。”
沈意馳輕笑道。
“想法很好。”
楚限也不掩飾他的那份好心情,靠在船邊輕輕撩着水波玩。
“聽起來你沒那麽驚喜?”
“我給的肯定還不夠嗎?”
楚限輕嗤一聲,只見船沿微晃,月亮上的玫瑰被水波送去了遠方,他起身拽住沈意馳的領帶将人拽到面前,幹淨利索地吻了吻他的唇。
“生日快樂。”
楚限啞聲道。
“不夠,”
沈意馳順勢攬住他的腰,将人向後放倒壓在了船上,
“我想要更多。”
“……”
楚限覺得自己大概是陷進了沈意馳那雙幽深的瞳眸,他定了定心神,伸手解開了沈意馳的一顆扣子,
“我也想,但不是在船上。”
楚限推着沈意馳坐起身,掏出手機迅速發了幾條信息,
“我讓人訂了公園外最近的酒店,運氣不錯,還是個三星的。”
沈意馳吻了吻他的眉心,
“這也算是給我的生日禮物?”
“各取所需罷了。”
楚限挑了挑眉,船一靠邊他就被沈意馳抱上岸去,直到要走進酒店大堂,他才成功地從沈意馳懷裏掙脫出來,裝作和他不熟似的走到前臺去辦入住。
前臺的金發服務生一看他們倆要入住只有一張床的套房,立馬擺出了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和房卡一起交到楚限手裏的還有一只灑着金箔細紋的黑色禮盒。
“這是什麽?”
沈意馳問道。
“沒聽清,應該是酒店送的夜宵點心。”
進了房間後,楚限邊回答邊打開禮盒,沒想到入眼的居然是花花綠綠的一堆小玩具,裏頭最能入眼的應該是一只黑色的皮質項圈。
楚限掀開了一秒後便又果斷合上,将這禮盒塞進了門口的鞋櫃裏。
“夜宵?”
沈意馳好笑道。
“……這旁邊是Gay吧一條街,應該都是這裏的常客,前臺那人誤會我們也一樣了。”
“我覺得,不算誤會。”
“你先去洗澡,”
楚限緊緊關上鞋櫃的櫃門,他可不想碰裏頭的任何一樣東西,
“還有點工作上的事我交待一下,你先去洗。”
“我一個人?”
沈意馳愣了一下,上一次被楚限點去酒店裏時,楚限還像只會耍賴的貓一樣黏着他要和他一起坐進浴缸。
“不然呢?”
楚限瞥了他一眼,手動将他趕進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