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見
容淺夜覺得,這人生真就是一場戲,你說你本來生活得無憂無慮,大爺一樣有吃有喝等着死,卻是有一日突然有人告訴你,你在做白日夢咧。
美夢肥皂泡泡一樣“啵”的一聲就破了,心頭頓時哇涼哇涼的,這是怎般個滋味?
那日,他好不容易才央求青姨将他帶出谷去鎮上溜達溜達。
這次,她倒是沒帶他去什麽地方,恐是真真疼他要他出來玩兒的。
一到了鎮子上,她就給了他三兩銀子去做零花,讓他就在張三娃子家附近溜達就好,午時再來尋他用膳。
交代完話,她人很快就沒入了茫茫人海不見了人影。
容淺夜看着那熟悉的青衫人影,眸子裏閃過一絲連他自己都沒能察覺的黯然,恍然而過。
轉身,看着身後那有些破敗沒落的張家,到處連了蛛網,那門框上用金粉刷了邊框的門匾一頭已經掉了下來,許是漏雨沾了雨水,那邊角都腐朽了不少,走近便是能聞着發潮的黴味。
他擡手想摸一摸那門匾,看它是怎個材質才能吊了這許久年份,卻是還未觸着那門匾的灰,“哐”的一聲那東西居然就落在了地上。
未反應過來的人吓了好大一跳,驚魂甫定,拍着心口給自個壓驚。
“我說張三娃子,這賬我又給你記着了,我記着我上次來的時候……”
說到此處,容淺夜噤聲,哎,他上次啥時候來的?又記了啥賬在他頭上?無奈敲敲腦袋,這記性。
卻不知為何,今日這門匾一落,他心頭的不知什麽東西就落了,好似也輕松了不少。
那個與他編蚱蜢玩兒的三娃子,那個與他買糖葫蘆的三娃子,那個為他打架的三娃子,還有那個一直跟在三娃子身後對他滿是恨意的小月兒,都成了過去。
離開了就是真的離開了,他每年來,次次來,都沒盼着他們歸來,歸來又如何?也許現在三娃子和小月兒都已有了家室,誰還記着他年年等在這裏?
張三娃子已不是張三娃子,小月兒也不再是小月兒。
Advertisement
容淺夜卻還是容淺夜。
“你們都不要我了,我便一直是一個人,哪日亡命了誰又與我一副薄棺?我怕當窮鬼,總還是希望走時有人與我燒上一把紙錢。”
他有些留念地看了看那半邊快塌了的院子,轉身走入桃花紛飛的鬧市,拉住一老大爺的袖子,眼神突然變得亮晶晶地與他說到:“老爺爺,我要你這所有的糖葫蘆。”
以前,他總是忘記這糖葫蘆的滋味,今日他就将這一大把的都買了去,搬回去插在屋子裏,每日吃一串,看以後還忘記這甜酸甜酸的滋味。
不過,酸甜酸甜,到底是怎般的滋味?
花白了胡子的老頭一雙渾濁的老眼盯了他良久,許是耳朵背了,蒼老着聲音道:“小公子你說啥?老朽沒聽清?”
容淺夜思量了一瞬,難不成這糖葫蘆很是金貴?他懷中這三兩銀子買不上?
思及此處,他頓時面上凄凄然,沮喪着面色從懷裏将那三兩還未揣熱的銀子拿将出來捧在手裏遞與老人家道:“爺爺,我就這多錢,你看能換多少糖葫蘆與我?”
老頭子看着那雙玉手上閃亮亮的三坨化成灰他都識得的銀子,眼睛頓時瞪得銅鈴大,這哪家的公子這麽不識銀錢用度?
“公子,老朽這全部與你都行,可是……”
“那太好了,謝謝爺爺。”
容淺夜頓時面上烏雲散去,眉開眼笑地拿過那插着許多糖葫蘆的大棒子,将銀子盡數放在了老頭手上,喜滋滋地咬了一顆山楂下來就往着更熱鬧的地方走了。
“小公子,小公子!”老頭子要追上去,卻是就眼睜睜地看着那糖葫蘆往着遠處走了。
哎,他倒是第一次見着這麽個純淨心思的人,卻是看他眼中深處有凄色,不禁心生憐惜,哎,孩子,這銀子就當老朽欠你的,家中老婆子或許這下救得了命了。
容淺夜本就怕這老爺爺嫌他銀子少了後悔不賣與他了,故意就走得快了些,待走了好遠好遠,才轉頭心有愧疚地看着那裏去的身影小聲道:“日後爺爺你若是還在賣糖葫蘆,我碰着了便多向青姨要些銀子與你補回來。”
于是窄小的青石路上,一抱着插了好些糖葫蘆的大棒子,眉目若畫的少年惹了不少人的眼球,卻也是有不少人是認得他的,那不是桃花谷的少主?
卻是沒一人上去打招呼,均是裝着不認識他,各自低頭做事。這麽多年了,他們還是想圖個安靜。
“給位嬸嬸叔叔早啊。”
容淺夜面上笑容明媚地與大家打着招呼,也不待他們理會,就徑直取了一串糖葫蘆下來眯着眼睛享受地感受着嘴裏的酸甜。
算了,今日就在這鎮子上亂轉吧,反正青姨怎麽都能找着他的。
“哥哥,我買你一串糖葫蘆。”
卻不知是走了多久,他突覺自己衣裳被人拉着,低頭一看,是個小屁孩,滿嘴是糖的他愣愣地問着小娃:“你作甚?”
“我買糖葫蘆”,小孩兒眼巴巴地瞅着他手裏的恁多糖葫蘆串串,嘴裏口水都開始紮巴紮巴地流了起來,攤開的小手掌是兩個銅板,“我有錢”。
容淺夜雖不知銀錢用度,卻還是識得這不值錢的銅板的,随即皺了眉頭,“我這糖葫蘆好不容易才買得,可不給你兩個板板就換了,不換不換”。
小孩兒被他這麽一說愣住了,“你不是賣糖葫蘆的麽?”
不賣糖葫蘆他抱着這麽大個棒子作甚?
“誰說我要賣的?這是我買回去吃的,你要買自個去別處買。”
容淺夜可是舍不得手中這麽多串串的糖葫蘆咧,都教他兩個銅板板換走了他還吃個球球啊。
于是,他瞪了小孩兒一眼,徑直抿着“小葫蘆”走遠了。
只是小孩兒面有凄色地看着手中兩個銅板,心中甚是委屈,原來娘都是騙他的麽?這兩個銅板連個糖葫蘆都換不來,随即,小孩兒哇地一聲就跑開了。
容淺夜是聽得了小孩兒的哭聲的,雖是步子也頓了那麽一瞬的功夫,卻也是硬了心腸走遠了,他是真真舍不得好不容易換來的這麽些糖葫蘆的,真的,真的一顆都不願給那個小孩兒的。
許是他這自私惹怒了老天,人還未走多久,他自己都不知拐進了哪個倒黴巷子。
明明很是平和的街上,突然傳來一陣人仰馬翻的混亂,雞飛狗跳之後,滿街的人就似看着了洪水猛獸似的連那些個菜菜肉肉都不顧及就跑開了。
光顧着保護懷中那插着好多糖葫蘆串串的人,左躲右閃之後,就只見着一地的碎菜葉子和碎雞蛋,看着那些翻在地上的糖人兒和糕點,眼中滿是可惜。
暴殄天物這不是?
然後就是一陣刀劍相碰的聲音,擡眼去瞅個清楚的人,只見着一群長得跟花兒似的姐姐在圍着幾個穿着與這裏人很是不同的外地人拿着劍在“硁硁铛铛”的打殺。
一會兒“嘭”的一聲從天上掉下一個滿口吐血的姐姐,一會兒又掉下被抹了脖子的外地人。
好似,那群外地人在向着他這處在突圍?
容淺夜眨了眨眼,抱着好大一根棒子默默轉身,此地不宜久留,命可丢,這糖葫蘆卻是真真不能丢。
卻是剛剛轉身,眼前黑影一閃,他都只看着了地上一繡着金龍的黑色靴子,糖葫蘆大棒子上突然傳來些些異樣,他擡頭不解看去。
棒子上插着的糖葫蘆正以着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不,被一只手一把一把地抽了出來,全部飛進了後面那些好看的姐姐的胸口。
然後,“啪”的一聲,他松開了只剩光棒棒的大木頭,整個人就木了。
一身華貴黑衫的人站在他身側,冷冷地看着那一地的死傷之人,對着身後一揮,便是有好幾人上去将那些個活着的點了穴,卸了下颌帶走。
“帶回去,給我仔細拷問!”
冰冷的黑眸裏全是嗜血的殺機,那渾身王者般尊貴的霸氣,在這破陋的小鎮顯得很是突兀。小鎮如何容得下大神?
容淺夜木了好久,終是反應過來,面色灰敗,目光呆滞,哽着聲音蹲在一美女姐姐的身子面前小聲哭泣。
華服男子看着地上蹲着的人一愣,皺了眉頭走上去,問他道:“這人你認識?”
地上的人微微地搖了搖頭。
“那你為何哭泣?”他心下松了一口氣。
“嗚嗚……我的糖葫蘆,都沒了。”
地上的人看着那姐姐胸口插着的糖葫蘆,眼淚啪嗒啪嗒地就掉了下來,那哭聲,聽得旁邊的這男子都緊了心神。
“……”男子一把制住他要去抽竹簽子的手,溫和着聲音道,“這些都髒了,你莫要傷心,我會賠你”。
聽聞此話,那人卻是一下停了哭聲,擡頭眼淚汪汪地瞧着他,“你真的會賠我?”
這“殺人魔”怎的和他講起了“人道”?他還以為這所有的糖葫蘆就這麽毀了。
若是他要賠,他還哭給誰看?
“當然,你與我來便是。”
男子彎了彎眉眼,拉住他的手走過街街巷巷,買了好多糖葫蘆裝在袋子裏給他,他說:“這樣你便不須那般幸苦地抱着那大棒子了。”
然後,他又與他買了好多點心糖人還有其他的好多小玩意,都為他裝在一個紙袋子方便他拿。
然後,他輕輕地在他嘴角啄了一口,舔掉他嘴角的糖渣,“乖孩子,回去記得漱口,這甜食吃多了要壞牙的”。
容淺夜頓時緋紅了一張臉,木木地瞪着他,他,他怎的與他這般親近?他,他不認識他。
那人卻是看着他有趣,彎唇一笑,有些不舍地撫上他的發道:“我今日就回京了,等那邊穩了再來接你,你先好好在這裏過。”
容淺夜眨了眨眼,他在說甚?他一字都不明白,還是他認錯人了?
“我這要趕着回去,不能多陪你,你可願意送我一程?”
然後,他聽到那人這樣說,竟是就乖乖地點了頭。
他覺得,他的心,剛才跳得有些厲害,“噗通”、“噗通”,哎喲喂,你聽聽……糟了糟了,有病了,這是什麽病?
他忍着“心病”答應了,真真地就松了他好遠好遠,然後,那人似乎也放心不下他,又将他送回了鎮子口子上,千叮咛萬囑咐,要他等他回來。
容淺夜出神地看着那人離去了好遠好遠都沒了身影的地方,無知無覺地道:“你讓我等你,是等你回來與我上墳的麽?”
哎呀,他似是忘了,教那人回來時多買些紙錢與他,元寶銀票有多少來多少,他可不想下地府了去與別人當號子工,搬麻袋子的日子是多麽心酸啊……
轉身之時,卻是看着青姨面色複雜地看着他。
然後,他聽着她說:“夜兒,你可知他是你殺父仇人的兒子?”
“……啊?你說啥來着?”
他似沒回過神?面上呆呆沒聽清楚。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收藏啊……這文小受很可愛的,文文也很精彩的……麽麽……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