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冷宮廢後2
陳帆一走, 便有宮人來收拾東西,把葉歡擡到冷宮。
冷宮荒廢多年,早些年陳帆送了兩個進來, 但很快都過世了,如今葉歡進來了,便只有她一個廢妃。
院子裏的雜草比人還要高, 屋子裏的被褥冰冷又潮濕, 葉歡剛被擡到床上, 就覺得凍得難受。
送她來的嬷嬷, 恥高氣昂地道,“如今您不是主子娘娘了, 之前用的東西不配用, 所以您的那些衣物首飾等, 奴婢們就拿走了。往後一日三餐都有人通過宮門的小窗送進來,您讓白桃去取便成。奴婢不打擾您休息,這就退下了。”
嬷嬷帶走了其他人,只留下一個白桃。
偌大的宮殿, 只有葉歡和白桃兩個。
沒給他們燭火,也沒給其他衣物, 眼看着就要入秋,夜裏怕是難熬。
原主就是在這種環境住了十年, 一身風寒, 到了刮風下雨的日子, 渾身疼得骨頭在響。
白桃蹲在床沿, 眼睛已經哭腫了,“娘娘,您方才怎麽不求求皇上呢, 這裏什麽都沒有,咱們如何能活下去啊?”
葉歡趴在床上,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傻丫頭,別哭了,就是我求他也無用。他不是真的因為張貴妃而要罰我,是為了針對江家,利用廢了我,而讓江家造反,從而解決江家。”
白桃驚了,“那可怎麽辦才好?老爺就您一個女兒,其他公子都不如您得寵,若是老爺知道您被廢,怕是馬上就會找皇上發難。”
“對了,方才小德子偷偷塞給奴婢一瓶金瘡藥,奴婢先幫您塗點。”
葉歡被打了二十板子,雖然沒到皮開肉綻的地步,卻也破了着皮,且淤青一大片。
白桃幫她上藥時,疼得她咬牙忍住。
這個仇,她遲早要找陳帆算回來。
等白桃上完藥,葉歡拿下手腕上的玉镯,“白桃,待會夜裏有人來時,把這個镯子給她,讓她幫忙換着被褥和鍋碗,還有蠟燭來。咱們到了這裏,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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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陳帆十年,葉歡當了五年的皇後,她雖然被廢,卻不是什麽都沒有。江家是武将世家,培養的細作可以說是無人能及。
在葉歡當年出嫁的時候,江家就給了葉歡十個細作,如今還剩下六個,宮裏四個,宮外兩個,過去幾年都在幫葉歡做事。
“還有,我被廢的事,也要讓她傳到塞北。”葉歡疼得沒什麽力氣,閉上眼睛道,“但不要這兩日傳,過兩日再去傳。”
白桃這會腦子一團亂,主子說什麽,便是什麽。
葉歡這裏安排好時,陳帆到了張素素的宮裏。
內殿只有陳帆和鍋碗張素素兩個人。
張素素臉色蒼白地躺在陳帆懷中,有氣無力道,“皇上,您都處理好了嗎?”
陳帆溫柔地看着張素素,輕輕撇開張素素面頰前落下的幾縷發絲,“已經把江韻送進冷宮了,素素,這次的事委屈你了,往後朕一定會和你再有更健康的孩子。”
張素素的這一胎,本就保不住,不過是陳帆為了廢除葉歡這個皇後,和張素素故意養出來的一場戲。
“皇上。”張素素感動落淚,“只要是為了皇上好,讓臣妾做什麽都願意。”
她一只手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眼底劃過一抹殺意,“可是皇上,您還留江韻一條命,萬一她還做點什麽,怎麽辦?”
“不用擔心,她被打了二十板子,八成是活不下去。就算活下去,在冷宮那種地方,也要成為廢人。”陳帆道,“朕不殺他,是為了讓人覺得朕仁善,但她總會死。江韻那麽驕傲的一個人,絕不會在冷宮了茍且偷生。”
張素素輕輕點頭,“還是您最厲害。”
“哈哈,那是自然。”如果不厲害,又如何能隐忍十年。
過去十年,因為忌憚江家兵權,陳帆處處都讓着葉歡。
如今他扶持了張家,可以和江家抗衡,就等着江鶴父子收到江韻被廢的消息。
在陳帆安撫張素素時,葉歡拿到了今晚的飯菜,但都是一些馊了的剩菜,根本不能吃。
白桃一臉擔憂地看着剩飯剩菜,“娘娘,這些飯菜,就是給豬,豬也不會吃,他們太糟踐人了。”
“忍一忍吧,你方才不是給了送飯人首飾麽,若是他有點良心,明兒就會送幹淨的飯菜來了。”葉歡被廢前到底是皇後,雖然不許她帶其他東西來,但葉歡當時穿戴的首飾都還在,随便一樣都能價值連城。
白桃的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但主子都沒說餓,她更不能喊餓,不然主子得更難過了。
好在入夜後,他們的細作便來了。
紅葉帶着一包袱的東西,翻進冷宮後,拿出一個火折子,蹲在床沿和白桃道,“我帶了一些驅寒的藥、鍋爐、衣裳等,這些東西你和娘娘先應應急,冷宮外守着兩個侍衛,一次不敢帶太多東西。等娘娘身上的傷好了,咱們就出宮去塞北,再也不要待在這個鳥不拉屎的破後宮。”
紅葉幾個都是在塞北長大的,性子都帶了些塞北人的爽朗,若不是主子當了皇後娘娘,他們都不會來京城。
等紅葉走後,白桃拿了幹淨的衣裳,和葉歡一塊換了。
“娘娘,紅葉方才說,等您好了,咱們就出宮,您覺得呢?”白桃有些擔心,“咱們要出宮并不難,可如果您走了,将軍了怎麽辦?”
葉歡被打入冷宮,就算死了,也要有個屍首在冷宮。若是偷跑走,陳帆更有理由降罪江家。
可如果不走,他們就要在冷宮受罪。
葉歡換上幹淨的衣裳後,舒服不少,“紅葉說的是氣話,等回過頭冷靜下來,便知道我們走不了。”
黑暗的大殿中,葉歡看不清白桃的表情,但知道白桃一定皺着眉,“白桃,我會有今日的結果,是我之前被情愛蒙蔽了雙眼。但從此往後,我就不再是皇後,我只是江韻。你莫皺着眉頭了,等我好了後,自會另有出路。”
白桃在黑暗中擦了眼淚,“對,您說得對。只要将軍還鎮守塞北,皇上就不敢動您。咱們只要活着,便有機會出去!”
一番鼓舞下,二人也累了。
冷宮到底還是冷,夜裏葉歡醒來好幾次,睡得并不安穩。
這樣的日子過去一個月,葉歡才能下地自如。
天兒剛亮,葉歡便和白桃起來。
因為給了錢,送飯的太監便沒再送馊飯菜來,但每日送來的也只是青菜和白飯,半點油水都沒有。
好在紅葉帶了些臘肉給他們,用自己的小爐子炒一炒,味道也很香。而燒火用的東西,便是那滿院子的灌木和雜草了。
洗漱過後,小太監送了白粥來,葉歡和白桃簡單吃了點,見今兒的日頭不錯,便把被褥拿出來曬。
“吱呀”的一聲,冷宮的門突然開了。
葉歡放下手中的被褥,轉頭看向門口的方向,見張素素帶人走了進來,走到了白桃身邊。
“大膽江氏,看到貴妃娘娘還不快點行禮?”有宮女出來厲聲道。
葉歡卻沒動,“不好意思,冷宮裏的氣息渾濁,我眼睛不太好,不知道是哪位娘娘來了?”
宮女還要開口,卻被張素素攔下。
張素素流産後,身子調理得還不錯。
說實話,她以前挺怵葉歡,因為葉歡不僅是皇後,還有一種攝人心魄的氣勢。
“聽說姐姐在冷宮過得苦,本宮帶了些衣物來,不曾想姐姐倒是不錯,看來是我多心了。”張素素淺笑道。
“原來是張貴妃啊,那你确實多心了。”葉歡道,“皇上特意廢棄我,你卻背着皇上來看我,這麽好的姐妹情,我真是感動。不過你這樣做,若是皇上知道了,怕是會對你不滿吧?”
張素素笑不出來了。
是她害葉歡被廢,這些日子,得知葉歡還好好活着,便有些不安心。今兒路過附近時,便忍不住想過來看看,見葉歡恢複如常,嘴巴還那麽利索,她便有些裝不住。
但她很快又放上笑臉,“姐姐就不用替本宮操心了,來人啊,幫本宮準備的東西,都拿進來吧。”
張素素剛說完,便有一群宮女捧着東西進了冷宮的大殿,不一會兒,殿中就傳來“噼裏啪啦”摔碎東西的聲音。
白桃氣得往前走了一步,但是被葉歡攔着。
“還請姐姐不要介意。你的那些東西都太破了,本宮也是為了姐姐好,才會幫你處理了那些東西。”張素素笑盈盈地道。
葉歡搖頭說沒關系,“貴妃娘娘一片好心,我都記下了。不過貴妃娘娘這般好心,希望你以後也能有好報,這樣才能為你那個孩子積福呢。”
“小時候,我聽塞北的巫婆說過,若是婦人故意打了孩子,孩子是不能轉世投胎。他會怨恨母親,一直在母親身邊。想想真是可怕。哎呀,我說這個幹嘛,貴妃娘娘的孩子是意外,又不是你自己弄掉的。”葉歡轉身,拉着白桃往殿中走,“今兒多謝貴妃娘娘的好意了,來日若是有機會,我再好好謝你。”
張素素被葉歡說得面色慘白,直到出了冷宮,還沒緩過神來。
她近來确實常常夢到未出世的孩子,聯想到葉歡的話,讓她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娘娘小心!”
張素素沒注意到臺階,踩空後差點摔倒,雖然被宮女扶住,卻扭了腳。
“去……去寶華殿,本宮要去祈福。”張素素急忙道。
而冷宮裏,白桃問葉歡方才的話是真是假,因為她沒聽說過。
“當然是假的,她特意來嘲諷我,我當然也要吓吓她。”葉歡看着一屋子的狼藉,除了她抱出去曬的被褥還好好地,其餘的鍋碗瓢盆,全部被砸了。
“張貴妃太過分了吧!”白桃憤憤道,“爐子被砸了,衣服也全被撕毀,就連我們喝茶的水壺也摔了,她竟然一個好的東西都沒留下。”
葉歡想到張素素得意的那張臉,再看着殿中被毀壞的東西,當即心生注意,“白桃,等夜裏紅葉來時,你讓紅葉給我們準備兩套宮女的衣裳。”
“娘娘,您這是要做什麽?”白桃問。
“依然是要再吓吓張素素,她誣陷我害了她孩子,如今還找上門來鬧事,不給她一點教訓,我就不姓江。”葉歡憤憤道。
二人收拾到傍晚,才把殿中的東西收拾幹淨。
而送來的小太監換了一個,飯菜又變成馊飯,這次不管白桃怎麽塞錢,對方都不肯要了。
“一定是張貴妃讓人換了太監。”白桃摸着扁平的小腹,“娘娘,她真是欺人太甚!奴婢這會倒希望您說的是真的,這樣那孩子化成厲鬼,去吃了她!”
沒有吃晚飯,葉歡也餓。
一直等到天黑後,紅葉送了宮女的衣裳來,葉歡才換了衣裳出去。
原主自小長在軍營,雖說不如家中兄弟練武辛苦,卻也練出一身好功夫。後來進宮當了皇後,停了幾年練功,但底子還在。
葉歡這段日子,時不時就會帶着白桃一塊練功。
換上宮女衣裳後,葉歡讓白桃和她兵分兩路,讓白桃去找日用品,她也是去張素素的寝宮。
等她翻進張素素寝宮的院子時,天已大黑,外邊守夜的小太監站着閉眼打盹。
她繞到寝宮的後面,發現張素素正在沐浴。
“喜鵑,今兒寶華殿的師傅讓本宮抄寫《金剛經》修養靜氣,本宮怎麽覺得沒用呢?”張素素坐在浴桶中,愁眉道。
喜鵑輕柔地幫主子擦拭身體,她也聽到葉歡說的那些話,心裏也有些害怕,但這會并不敢說,“娘娘多慮了,既然師傅都說了有用,必然是有用的。而且師傅不是給您一串佛珠麽,邪物不能近您身了啊。”
“你說的也對。”張素素看着手上的佛珠,嘆了口氣道,“要是皇上在就好了,但自從本宮出小月後,皇上就沒來見過本宮,也不知道皇上心裏還有沒有本宮。”
“您這才剛出小月,指不定明兒皇上就召見您了。”喜鵑安撫道。
“不如明兒本宮主動去找皇上吧,瑜妃那個賤人,趁着本宮小月,成日裏勾引皇上。等本宮複寵後,一定要讓她吃點苦頭,以……喜鵑,你有沒有聽到什麽?”張素素突然聽到一些哽咽聲,更輕很小,就像是嬰兒在哭。
喜鵑停下手中的動作,側耳去聽,“沒有啊娘娘,您是不是聽錯了什麽?”
張素素屏息靜氣,全神貫注地去聽,确認沒有聲音後,才松了一口氣。
洗完後,張素素從浴桶中出來,卻又聽到一聲聲哀怨的哭聲,斷斷續續,“喜鵑,你聽到了嗎?”
她此刻,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立起來。
喜鵑也隐約聽到一些哭聲,吓得丢了手中的水瓢,顫着尾音道,“娘……娘,好像是有嬰兒在哭啊。”
張素素也聽到了,她慌張地往後退,卻因為腳疼得摔倒,而屋子裏還回蕩着嬰兒的哭聲。
“啊!”一聲尖叫,劃破寝宮的上空。
張素素的胳膊雖然很疼,卻無暇顧及,只是搖頭說,“不……不怪我的,你本來就保不住的啊!”
外間等候的宮女,聽到裏間傳來尖叫,忙進來問怎麽了。
張素素問她們有沒有聽到什麽,宮女們卻搖頭。
“廢物,怎麽可能沒有,本宮聽得清清楚楚!”張素素瘋狂拍腦袋,吓得其他宮女趕忙去喊太醫,又讓人去喊皇上。
而這會,葉歡已經走了。
吓人這事,也要掌控好度。
回去的時候,順便去張素素的小廚房,拿了一些吃的。
等葉歡到冷宮時,白桃和紅葉也偷來了各種日用品。
葉歡拿出烤雞和豬蹄,“你們也坐下吃,素了一個月,今兒吃頓好的。”
紅葉吃了個雞腿就走了,白桃大口吃雞肉,“娘娘,烤雞真香啊,以前覺得烤雞不稀奇,現在吃起來便是人間美味。”
葉歡也覺得烤雞好吃,吃飽後,滿意地擦了擦嘴,看到白桃還偷了一疊銀票,忙問,“那些錢,你從誰那裏偷來的啊?”
“啊?”白桃咽下嘴裏的雞肉,回頭看到床上的錢,搖頭說不是偷的,“是穆親王跟前的書墨偷偷送來的,書墨說冷宮裏日子不好過,前些日子皇上盯冷宮盯得緊,穆親王沒機會送錢來。今兒找了個機會,給咱們送了一萬兩銀票來。”
“奴婢本來不好意思要的,但想到送飯的太監換了,咱們日後怕是更艱難,就先收下。若是您不要,日後再找機會還給書墨。”
“對了,書墨還說,穆親王過些日子會找機會來見見您。”
“穆親王?”
葉歡想了想原著劇情,過了會,才想到穆親王陳碩是誰。
陳碩剛出生時,母妃便大出血死了。他打小不受寵愛,但因為和哥哥們年紀差太多,等哥哥們奪嫡結束,他還沒弱冠,故而成為陳帆登基後唯一的親王。
在葉歡剛嫁給陳帆時,陳碩才十二歲,明明是皇子,卻瘦瘦小小,宮裏的嬷嬷對他更是不上心。
葉歡發現後,幫忙換了伺候的人,又在先帝面前提了一嘴陳碩還沒入太學,陳碩這才得以開始讀書。
後來葉歡忙着幫陳帆奪嫡,并沒有特別注意陳碩,但陳碩倒是經常會去找她請安。
如今陳碩送了一萬兩銀票來,葉歡十分意外。
“他倒是出手大方,就算咱們在冷宮,也用不到那麽多錢。”葉歡喃喃道。
“奴婢也是這樣說。”白桃點點頭,“但書墨說,錢多不怕事,讓您盡管花,下次穆親王再來見您時,還會多帶一點。”
“娘娘,您說穆親王來見您做什麽?”白桃不解,雖說娘娘對穆親王有過恩情,但雪中送炭一萬兩已經很好,為何還要親自來見?
葉歡搖頭說不知道,“我也猜不到,等他來問問,看看他想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