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逃荒中的長姐2
二蘭從茅草屋出去後, 心裏揣着心事,走路一直低着頭。
到了河邊後,坐下思考大姐說的話。
他們四姐弟逃荒到梧州, 沒錢也沒長輩,若是就這麽乞讨下去,一輩子到什麽時候, 都看不到希望。
原想着大姐嫁給胡員外當妾, 能改善他們四姐弟的生活, 但現在看來, 還是要她自己努力才行。
二蘭思來想去,她雖心動胡員外給大姐的那些承諾, 但胡員外年過四十, 長得一臉猥瑣, 她還是不願意嫁給胡員外當妾。
思緒到此時,二蘭看到經過的嚴捕快,二十出頭的年紀,家中只有一個老父, 人口簡單,還有一份體面的事做。
“嚴捕快。”二蘭笑着走過去打招呼。
嚴執聽到聲音, 停下後,看到是位姑娘, 問, “姑娘有事嗎?”
“你不記得我啦?”二蘭抿唇笑了下, 她雖不如大姐好看, 卻也清秀,“上次你幫我大姐趕走賴子,我還給你倒過茶。”
“哦, 有點印象。”嚴執淡淡道,“你有事嗎?”
“沒什麽事,就是看你經過,來和你打聲招呼。嚴捕快,你又來巡邏嗎?”二蘭熱情道。
“嗯,城外這一片都是你們流民在住,有不少人鬧事,所以我來巡視。既然沒事我就先走了,你還是回去吧,姑娘家在外邊不安全。”嚴執說完,便轉身走了,似乎沒看出二蘭眼中的期待。
二蘭失落地努努嘴,回去後,看到大姐已經起來坐着,她坐下後,猶豫片刻道,“大姐,我覺得你還是嫁給胡員外比較好。”
葉歡醒來有一會,她在想怎麽給自己找個出路,然後甩掉這三個拖油瓶。但她還沒想到法子,就聽到二蘭再提起胡員外的事。
“二蘭覺得嫁給胡員外當妾很好嗎?”葉歡定定地看着二蘭。
二蘭心虛轉開頭,“也不是很好,就是咱們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與其讓大姐跟着我們餓死,倒不如讓大姐先去享福。萬一胡員外對大姐真的很好,日後願意照拂我們一些,也能有些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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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蘭覺得,只要大姐給胡員外生了兒子,胡員外肯定會愛屋及烏。
“哎,讓我自己去享福,我對不起爹娘啊。”葉歡苦着臉道,“其實胡員外也不是非我不可,既然二蘭覺得這是福氣,不如你嫁給胡員外?”
給人做妾這種事,葉歡寧願繼續乞讨,也不幹。
二蘭正在喝水,聽到這個話,馬上嗆住,“大……大姐,你都還沒嫁人,我怎麽能先嫁人?”
“這有什麽,你也到了成親的年紀。”葉歡起身走到二蘭邊上,“你不是說嫁給胡員外是享福,那就讓你嫁過去好了。反正胡員外要的只是幫他生兒子的人,又不是非我不可。”
“我是你姐姐,自然該把好事讓給你。而且我不在了,又如何能放心得下三弟、四弟。”
話音剛落,三柱四柱便從屋外進來。
三柱聽到葉歡的話,詫異道,“大姐要讓二蘭嫁給胡員外?”
“因為二蘭說想我自己去享福,但我不放心你們兩個,便說把這個機會讓給二蘭。我是當姐姐的,有好事當然要想着弟弟妹妹,不然怎麽對得起天上的爹娘呢。”葉歡道。
三柱聽了也覺得可以,二姐想來懶惰,若是大姐嫁人後,還管不了他們,往後只有一個二姐在家,還要他來養一家人。
若是二姐嫁給胡員外,大姐還能留在家中繼續做事,三柱突然覺得這樣非常好,支持道,“大姐說得對,二姐你那麽羨慕,就讓你嫁給胡員外。雖說胡員外嫌棄我們是累贅,但你努力讨胡員外喜歡後,總能給我們分點肉湯喝。”
四柱向來沒主見,聽其他哥哥姐姐都說好,也跟着點頭說好。
二蘭傻眼了,她才不願意嫁給年過四十的老男人,她只想嫁給嚴執那種小夥當正經夫人。
“我……我只是随口一說,又沒說我想嫁。”二蘭冷哼道,“你們可別想打我的主意,胡員外看上的是大姐,又不是我,若是惹了胡員外不高興,往後誰都不好過。”
葉歡聽二蘭這麽說,知道二蘭是個有腦子的。
原著裏二蘭就很聰明,先是污蔑一個姓嚴的捕快占了她清白,逼着嚴捕快娶了她,但實際兩人什麽都沒做。可婚後嫌棄嚴家清貧,又轉頭勾搭一個富商,給富商生了兒子後,害死了富商正妻,從而轉正。
能有那麽多心計的姑娘,也難怪她再三利誘,都沒上鈎。
“哎,不說這個了。”葉歡轉而看向三柱兩個,“你們今兒有帶什麽吃的回來嗎?”
三柱和四柱對視一眼,搖頭說沒有。
但其實他們有要到一碗飯,只不過兩個人在半路就吃了,等吃完後,才想到家中還有兩個姐姐,這會便只能說沒收獲。
葉歡倒是不奇怪這兩個人沒有收獲,雖然肚子餓了,但外頭已經天黑,只能先去睡覺。
二蘭則是拉着四柱數落好一會兒,罵四柱沒本事。
吵吵鬧鬧的,等外頭天大黑了,四姐弟再不高興,也各自睡下。
葉歡盡管白日睡很久,但因為這具身體太疲憊,還是沉沉地睡到次日天明時。
起來洗了把臉,被秋日的晨風灌進衣領,冷得打了個寒顫,人也瞬間清醒。
看到三柱從茅草屋出來,葉歡道,“今兒你和四柱繼續出去要點吃的,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找點事情做。”
三柱聽大姐要出去找事做,便不想出門乞讨,敷衍道,“嗯,等四弟醒來,我再帶他出去。大姐你快出門吧,早一點說不定有好運呢。”
葉歡笑了笑,肚子又“咕咕”叫了兩聲,打着哈切出了門。
進城後,葉歡打算去酒樓看看,她現在身無分文,想要做點小買賣都不行,只能先找點活幹。
試了幾家酒樓後,葉歡都沒有收獲,因為最近城外流民太多,哪裏都不缺人了。
直到經過一家小酒肆,嗅到裏面的酒香,葉歡停下駐足一會,吸引了掌櫃的注意。
嚴有德看到一個小姑娘停在門口有一會兒,平日裏都是男人來打酒,今兒出現一個小姑娘,就覺得很奇怪。
他到門口,問,“小姑娘,你是來打酒的嗎?”
葉歡搖頭說不是,“我就是嗅到酒香,所以停下聞一聞,大爺,您家的酒香清列,走近了聞很香,可您鋪子深,這香味飄得不夠遠啊。”
嚴有德自知家中釀酒的短板,但釀酒方子是祖輩傳下來的,他改了幾次,都沒成功,笑着道,“小姑娘,看不出來你還挺懂酒的。”
葉歡開過兩次酒樓,對各大名酒都有涉及,其中幾種更是精通到無人能出其右。
“不敢說很懂,就是您下一回釀酒的時候,給酒糟中挖個洞洞,先用老曲拌了糯米,這樣會讓酒香更醇厚。”
嚴有德聽葉歡說得頭頭是道,說他後院正在釀酒,邀葉歡一塊兒去看看。
葉歡卻為難說不行,她還要找活幹。
“這梧州城外,遍地都是流民,你一個小姑娘怕是找不到活幹。不如這樣,你跟我去看看,我待會送你一些糯米飯吃,可好?”嚴有德期待道。
葉歡肚子很餓,穿過鋪子,能看到後院架了一口鍋,正在蒸糯米飯,咽下口水,她答應幫嚴有德看看。
但等看到嚴有德釀酒的方式後,葉歡發現嚴有德的鋪子生意冷淡是有原因的,因為嚴有德實在不會釀酒,便洗手自己去忙。
一番忙碌完,已經是一個時辰的事。
嚴有德通過聊天,也弄清楚葉歡的身世他拿糯米飯包了點鹹菜給葉歡。
葉歡坐在矮凳上,餓了一天一夜,吃着糯米飯,幸福得快哭了。
嚴有德拿了根煙杆,坐在葉歡對面,“姑娘,你沒個親戚,要想在梧州城裏讨生活,怕是不容易。你長得這般好,外頭拐子又多,若是可以,還是投親戚去吧。”
葉歡搖頭說不行,“家裏親戚都出來逃荒了,走了半個多月,死的死,散的散,現在也不知道誰還活着。”
“哎,真是造孽啊。”嚴有德感嘆道,“北邊旱了那麽久,鬧得南邊也不好過。”
葉歡吃完糯米飯,點頭說是,她覺得嚴有德人不錯,就是她來了半日,也不見有一個人來買酒,想了想道,“大爺,不如我來幫你賣酒吧?賣不好我也不用你的工錢,每天給我一個糯米團子就行。”
嚴有德笑了,“你個姑娘家,會賣酒嗎?”
葉歡忙點頭,“你讓我試試,就知道我會不會。我已經到梧州好幾日了,可什麽活都沒找到,再這樣下去,怕是真要賣身給人當妾了。”
看葉歡低頭抽泣了,嚴有德于心不忍,“給人做妾,那就和當奴婢沒差,妾通買賣。早年我父親在的時候,他釀的酒更好,我經常會陪他去大戶人家送酒,親眼看到大夫人打死一個小妾。”
“若不是實在活不下去,可不能給人當妾。”
“罷了,一個糯米團子的事,你要願意試,那就試試。”
葉歡一早兒就看出嚴有德是個心善的,她當即洗手,去查看鋪子裏的酒。
嚴有德這裏的酒很單一,只有兩種米酒。而且鋪子比較深,雖然酒的品質還可以,但鋪子深了,便難吸引顧客來。
葉歡打了一壺酒,走到前邊熱鬧的地方找人試酒。
她一個小姑娘出來賣酒,長得還好看,很快就有人願意來嘗嘗。
不一會兒,就拉來了幾個買酒的客人。
一個下午,附近的鋪子就知道來了個很會吆喝的小姑娘。
而葉歡的努力也沒有白費,幫嚴有德賣出了兩缸酒,這可是之前鋪子五日都賣不完的量。
等葉歡要回去的時候,嚴有德拿出十個銅板,給葉歡當工錢。
“嚴掌櫃,這錢你能不能先幫我存着?”葉歡拜托道,“我一個姑娘,身上帶那麽多錢,怕是不安全。等我存多一點,我再來取,行嗎?”
“那也成,我向來不坑人,肯定不會貪了你的錢。”嚴有德保證完,讓也快快點回去,不然天黑了不安全。
葉歡吃了糯米飯,這會并不餓。
她才不願意去照顧家裏那三個懶蟲,都是有手有腳的人,以前原主全心全意對他們,結果卻想着讓原主去當妾,可見都是沒良心的,不值得她費心費力。
快要出城的時候,葉歡突然被人叫住。
轉頭看到胡員外,瞬間皺了眉。
“大梅,你這是從哪兒來啊?”胡員外的眼睛仿佛長在葉歡身上,猥瑣地走過來。
葉歡不想和胡員外多糾纏,淡淡道,“胡員外,之前你說的事我想清楚了,我不想給人當妾。”
聽此,胡員外立馬放下臉,“你怎麽突然反悔呢?我連嫁衣都幫你準備好了,你說不嫁,那你準備看着幾個弟弟妹妹餓死嗎?”
說着,胡員外就想抓葉歡的手,但被葉歡躲開。在他看來,葉歡長得好,又沒有爹娘,不需要聘禮就能娶個美妾,胡員外期待了好幾日。
可葉歡突然說不嫁,讓胡員外氣憤了。
葉歡後退了一大步,“胡員外,還請你自重。這附近還有士兵巡邏呢,你若是動我,我可要喊人了。至于我弟弟妹妹,他們都那麽大了,如果真能餓死他們,也是他們自己不争氣。”
胡員外聽葉歡說得不客氣,瞪眼道,“你個小賤蹄子,嘚瑟什麽啊?不過是個不值錢的女人,老子看中你,那是你的福分,多少人都想嫁給老子當妾,你卻不願意?”
他一邊說,一邊走向葉歡,“別以為你長得有幾分姿色,就想着能攀高枝,像你這種貨色,城外到處都有!”
葉歡瞥見不遠處走來一個捕快,在胡員外伸手時,故意讓胡員外給抓住,但很快大聲叫出來,“來人啊,非禮啦!”
嚴執聞聲跑了過來,一腳踹開胡員外。
胡員外在地上滾了兩圈,把鼻頭都給磕破了,剛要張嘴罵人,卻看到是個捕快,只能笑嘻嘻地道,“大人,是誤會,都是誤會。”
葉歡看胡員外跑得飛快,心裏罵了句欺軟怕硬,再轉頭去看幫忙的捕快,見是幫過她一次的捕快,忙感激道,“又是你啊嚴捕快,今兒又多謝你了。”
嚴執說沒事,但眉頭一直皺着,“姑娘,我上次就和你說了,最近城裏亂,你還是不要随便出來走動比較好。”
葉歡嘆氣,“我也知道不出來比較好,但家裏弟弟們讨不到吃食,只能由我出來找活幹。”
嚴執上次送葉歡回去的時候,有大概了解過葉歡的家庭,知道三柱已經十五歲了。十五歲的弟弟明明可以上工幹活,卻躺在家裏等柔弱的大姐讨飯吃,嚴執很不喜歡三柱這種懶蟲,但這畢竟是葉歡的家事,他不好多言。
聽葉歡這麽說,嚴執只好道,“就算要出門,往後還是早些回去,方才那個人,不是什麽好人,你往後離他遠一點。”
“多謝嚴捕快。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你也快點回去吧。”葉歡道。
嚴執擡頭看了眼晚霞,再看看葉歡嬌弱的臉,啧了一聲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見葉歡看過來,他催道,“快些走,天色不早了,我還得快點回來。”
嚴執送葉歡到茅草屋外,話也沒多說,便回去了。
葉歡對着嚴執背影說了謝謝,才進屋。
她剛進屋,就看到四柱沖了過來,要掏她口袋。
“大姐,你帶什麽吃的回來了?”四柱發現葉歡口袋空空後,立馬放下臉,“為何什麽都沒有啊?”
這話一出,本家期待地三柱和二蘭,也跟着皺眉。
葉歡嘆氣道,“城裏流民太多了,我找不到活,也沒人願意施舍飯菜給我。”
她摸着肚子,“四柱,我不是讓你和三柱一塊進城看看嗎,怎麽你們也沒吃東西?”
四柱張了張嘴,回頭看三柱。
他們以為葉歡會帶吃的回來,便都沒進城,因為他們覺得乞讨好丢人,不想去做,所以一天都沒吃啥。
三柱的肚子餓得“咕咕”叫,沒好氣地看着葉歡道,“大姐,你真的沒有要到食物嗎?還是說,你要到了,但是路上吃完,不想和我們分?”
“三柱,你說的這是什麽話?”葉歡哭了,“我什麽時候不是把你們放在我自己前面,我出門累了一整天,什麽都沒吃到,還被人攆出去好幾次,你們懂我的心酸嗎?”
“而且,我怎麽可能會路上偷吃。三柱,你怎麽會這樣想,是你昨日這麽幹了嗎?”
三柱頓住,他昨日就是這麽幹了,所以才會這麽想葉歡。
但他這會可不會承認,搖頭說沒有。
二蘭是最餓的,昨天和今天都沒怎麽吃東西,她靠在牆上,怨恨地看着葉歡,“大姐,你就答應胡員外吧。我實在餓得受不了了,要是再不吃點東西,我怕是要餓死了。”
外邊天色已暗,只有淡淡的一輪光暈。
葉歡看不清二蘭的表情,但再聽到這種話,更加确定要抛下這家人。
她抽噎兩聲,在昏暗中坐下來,“二蘭,就算我去做妾,我也幫不了你們的。這個機會,我還是想讓給你,我寧願我自己苦,也不能看你們在這裏受苦。”
二蘭說不出話來了,她不想給胡員外做妾,都是可以當她爹的人了。
但她現在真的好餓,餓到再次心動了。但她還是想嫁給嚴執那樣的人,她打算明兒再努力一下,實在不行,再說其他。
而被二蘭惦記着的嚴執,這會也回家了。
嚴有德今兒再次燒糊了菜,他拿着一個饅頭,看到嚴執坐在對面後,忍不住抱怨道,“嚴執啊,你怎麽就不會心疼一下我呢?我一個五十多歲,随時可能進棺材的人,卻還要天天給你做飯,還做得那麽難吃。要是你能娶個媳婦回來,家裏大小事情都有人打點,你和我還要吃這糊了的菜嗎?”
“每次幫你介紹,你都說不要。你都二十有四了啊,家裏又不是沒錢娶不起,你還要挑什麽?”
嚴執默默夾了一點菜放饅頭裏,“父親要是不願意做飯,往後等我回來做也行。”
“讓你做,還不如我呢!”嚴有德罵咧咧道,“上回讓你做飯,害得我們父子拉了兩天肚子。我跟你說,不管怎麽樣,今年內,你都得給我成親。你要不成親,就別認我這個爹。”
嚴有德實在是不想再吃自己做的飯,他夫人過世五年,他做了五年飯,每日吃飯時都跟煎熬一樣,說不出來的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