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逃荒中的長姐4

剛進屋, 葉歡先發制人,不可思議地瞪着二蘭,“二蘭, 你怎麽可以做這種事,若是爹娘泉下有知,該如何看我們!”

二蘭被葉歡說愣了會, 回神後, 大聲地吼道, “我如何知道會這樣?”

三柱怕別人聽到, 忙讓二蘭小聲一點,“那麽大聲做什麽, 你還嫌不夠丢人嗎?”

二蘭抱頭痛哭, “我也不想這樣啊, 我明明不想嫁給胡員外的,可怎麽就到了我頭上呢?”

想到胡員外的臉,二蘭便後悔難受,可再傷心都沒有用, 她不嫁也得嫁了。

葉歡看的卻沒什麽感覺,若是二蘭自個兒沒歪心思, 也不會有今日。成日裏就指望其他人拿點吃的回來,家中其他事也不做, 懶成這樣, 又不是金疙瘩, 誰願意捧着她。

假假地安撫了幾句, 葉歡便去躺下。

二蘭一整晚都沒睡着,直到次日天亮,她才躺下歇息。

想到事情已經無法改變, 那就嫁過去好了,她就不信老天會如此不公,讓她流落在外那麽久,又在胡家過苦日子。

不就是生個兒子,二蘭覺得自己肯定可以。

在二蘭拿定主意睡下時,葉歡起來了。

天兒越發冷,她看了眼四壁漏風的茅草屋,算了算自己存下來的錢,需要加快掙錢的速度,不然遲早要被茅草屋的這幾個人給拖死。

從家裏出去後,葉歡馬上去了酒肆,随着天涼了之後,酒肆的生意變好了,加上葉歡一段時間的宣傳,越來越多人知道這家酒肆,連帶着葉歡掙的銅板也多了一點。

今兒個,是葉歡幫嚴有德第一次釀的酒開壇的日子,雖然時間并不久,酒還不夠烈,但這會的酒最是甜,買回家做酒釀圓子最好,小孩兒吃了都不會醉。

剛開壇,一股甜香飄出,嚴有德用手指沾了一點放入嘴裏,驚嘆道,“好甜!”

葉歡也嘗了一點,确實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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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讓嚴有德在門口擺了個爐子,架上一口小鍋,便開始煮酒釀圓子,随着鍋裏奶白的湯汁不斷翻騰,香味也從街尾飄了出去。

“誰家鋪子如此香甜?”有人停下仔細嗅了嗅。

邊上人跟着接話,“是啊,這種味道,還是頭一回聞到,帶了淡淡的酒香,卻又清甜誘人。”

過了會,便有人尋到酒肆這裏。

葉歡坐在爐子邊,看到有人來了,撈出幾顆圓子,笑着問,“客人要不要來一碗?”

圓子晶瑩飽滿,湯汁奶白清香,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那就來一碗!”有人道。

有一個人坐下吃,馬上就有其他人跟着一塊嘗試,清甜的湯汁,帶了淡淡的酒香,加上圓子的韌勁彈牙,很快就讓葉歡的酒釀圓子賣個精光。

還沒到正午,葉歡便收攤。

嚴有德幫着一塊搬東西,小聲問葉歡,“咱們明明還有酒,怎麽就不賣了呢?”

葉歡低聲道,“往後咱們只賣早上,下午就不賣圓子了,這樣吊着客人,他們才會天天想吃。越是得不到的東西,才越發讓人想念,若是我們供得太多,等他們吃膩了,用不了多少時間就忘了。”

嚴有德做生意向來沒什麽頭腦,有什麽就賣什麽,但如今鋪子營業額猛漲好幾倍,葉歡說什麽,他便聽着。

賣完酒釀圓子,葉歡下午跟着嚴有德繼續蒸糯米。

連着賣了兩日,他們的酒釀圓子在這條街有了名聲,也讓葉歡的錢袋漸漸飽滿起來。

直到二蘭出門子這日,葉歡沒有來酒肆。

她在茅草屋裏,假裝出很不高興的模樣,“要去你們去,我是不會去胡家的。”

二蘭已經換上嫁衣,她打定主意嫁入胡家之後,便沒那麽傷心,而是想着如何拉攏胡東耀的心。

聽到姐姐說不願意去胡家,她冷哼道,“大姐清高,看不上我做的事,你最好能一直這樣過下去,往後可別來胡家求我。”

三柱坐在一旁不說話,二姐說胡東耀答應讓他們一塊兒去胡家,三柱覺得這是天上掉餡餅的事,他不想再讨飯,所以并不想跟着大姐。

四柱倒是開口勸道,“大姐,你還倔犟什麽呢?如今嫁去胡家的又不是你,你怎麽還不願意去胡家呢?往後我們多了一個當姨娘的姐妹,福氣豈不是來了。”

“得了吧四柱,我們為她好,她反而不領情。”二蘭對葉歡有怨恨,若是葉歡早早答應胡員外的求親,她也不用嫁給胡員外。如今她嫁過去,就一定要過得好,絕不能讓人看了笑話,“就讓大姐在茅草屋待着,咱們去了胡家,往後衣食無憂,那才是好日子。”

葉歡坐着不說話。

胡家是什麽樣的情況,她心裏清楚,但這都是二蘭他們自己的選擇,說她無情也好,覺得她傻也罷,反正她不當聖母。

直到外邊來了接親的人,二蘭他們走後,葉歡才露出松口氣的表情。

原本還想着等存夠錢,再甩了三柱和四柱,沒想到他們先抛棄了她。

這樣也好,省得她麻煩了。

等人都走了後,葉歡重新打量起茅草屋,原本擁擠的空間,瞬間開闊起來。

她花了一天時間打掃,随後給自己洗了個澡,又幫漏風的地方給堵上,沒有了二蘭他們,她倒是挺滿意。

而二蘭剛進胡家的洞房花燭夜,就幹等了一個時辰,還沒等來胡東耀。

一個丫鬟沒好氣地進來,用力扯下二蘭頭上的蓋頭,“今兒老爺不會過來了,他在夫人屋子歇下,姨娘自個兒歇下吧。”

二蘭死死抿着唇,她沒想到第一晚就會這樣,看來胡夫人确實不好相處。

她忍着氣,并不鬧事,還真自己歇下。

另一邊,胡家的一處柴房,三柱和四柱一塊兒躺在木板床上。

他們今兒雖然吃得很飽,但胡家沒讓他們上桌,而是讓他們在後廚吃。

四柱倒是很滿意,摸着滾圓的肚皮道,“三哥,今天的紅燒肉可真好吃,我好久沒吃過那麽香的肉了。還有烤雞,真的香。要是我們往後每天都沒吃到這樣的飯菜,那可多好。”

三柱卻心事重重,他比四柱懂更多事,若是胡家真重視他們,就不會讓他們在後廚吃飯,也不會讓他們住柴房。就算給個普通一點的院子,也比柴房好。

可比起漏風的茅草屋,柴房确實好很多,雖然木板床硬一點,卻不會冷。

四柱還在幻想着往後的美好生活,三柱翻了個身,心裏有些不安。

次日天剛蒙蒙亮,外邊就有人來敲門。

三柱開門後,看到是胡家的小厮,問怎麽了。

“還好意思問怎麽了,真當自己來當公子的嗎?”小厮不客氣地甩了兩套衣服給三柱,“既然到了胡家,就是胡家的下人,往後天亮之前就要起床,把廚房的水缸挑滿。要是沒幹完活,誰都別想吃飯!”

“這位大哥,我姐姐是府裏姨娘,我們不是下人啊。”三柱皺眉道。

“姨娘也好意思拿出來說?”小厮冷笑道,“姨娘沒比我們好貴多少,一樣是胡家下人,夫人不高興了,随便都能賣了她。少廢話,快點去挑水!”

三柱憋了一口氣,等小厮走後,并沒有去挑水,而是去找二蘭。

可他們還沒到二蘭的院子,就被人攔住,說他們是外男,不能去內院。

因為耽誤了挑水做飯,三柱和四柱第一天在胡家,就被罰餓了。

二蘭也不好過,一早兒去給胡夫人請安,胡夫人卻讓她站在院子裏晾了一早晨,等見到胡夫人時,胡夫人還打翻了茶盞,燙紅了二蘭的手背。

經過一天的煎熬,二蘭才知道,在大戶人家裏當妾,哪裏是福氣,分明比下人還要不如。

而葉歡卻不一樣,她一大早就去了酒肆,又是生意大好的一日。

收攤時,嚴有德讓葉歡歇息,他自個兒來就行,“大梅啊,多虧了你,我這酒肆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上次聽你說,你已經十八了?”

葉歡點頭說是。

“那你有想過找個人家嗎?”嚴有德試探道。兒子當了捕快,往後必定不會繼承家裏的酒肆,若是葉歡嫁過來,就酒肆便能傳承下去。

一聽這話,葉歡就猜到嚴有德要給她介紹人家,搖頭說沒有,“掌櫃您知道的,我一個流民,到了梧州城沒有個依靠,若是嫁人,八成只有那些找續弦的才願意要我。但我這人好強,我覺得先掙一點錢,若是自個兒有了嫁妝,往後也能說好一點的人家。”

嚴有德說沒嫁妝也沒事,正要問問葉歡對兒子的感受,嚴執今兒提早回來了,他便不好開口。

“嚴執啊,你怎麽回來得那麽早?”

嚴執一邊進屋,一邊道,“今兒衙門沒事,縣太爺讓我們先回來。”

看葉歡進了廚房,他猶豫了片刻,還是跟了進去,“我聽說,你妹妹……她嫁給胡東耀了?”

“嗯啊。”葉歡停下手裏的活,嘆氣道,“我也沒想到她會做出這種事,我早就說過胡東耀不是個好人,胡夫人更不能容人,可她就是不聽我的勸,偏偏要靠上去。如今她帶着兩個弟弟一起去了胡家,都不要我這個大姐了。”

嚴執皺眉道,“為何不要?你們關系不好?”

“本來是挺好,可逃荒後,日子太難,全是我一個人撐着,卻不足夠讓他們能過洗手吃飯的日子,便不滿意了吧。”葉歡露出一個勉強地笑容,“罷了,不說他們了,他們去了胡家,往後就各自安好。”

嚴執滾了下喉結,看着葉歡沒再說話,直到他父親進來。

嚴有德拿了一顆白菜,“大梅,這是隔壁送來的白菜,今天中午煮芋頭吃。”

說完,看了眼杵着的嚴執,把嚴執給喊到外邊,“你盯着人家小姑娘看,是不是有什麽小心思啊?”

“我……我!”嚴執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

“你不用支支吾吾,有意思就有意思嘛,我也蠻看中大梅這姑娘,勤快又能幹,模樣長得還好。”嚴有德越說越滿意,“若是我把她說給你當媳婦,你要不要?”

“我……”嚴執吸氣道,“您說什麽呢,我可沒那個心思!”

“沒心思你臉紅什麽?”嚴有德哼哼道,“你要真沒心思,幹嘛湊進去關心人家,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以前拒絕那些姑娘,還不是嫌棄那些姑娘不夠好看。”

嚴執被說得臉越發熱了,不願意多聽,匆匆進了屋子。

雖然嚴有德父子說得并不大聲,但廚房裏的葉歡都聽到了。

她還真沒想到,嚴有德會有這個意思,因為她覺得嚴家算是小康水平,嚴執還有個不錯的公務,應該看不上她才是,所以從來沒往這方面想。

中午吃飯的時候,嚴執飛快吃完。

等嚴執一走,嚴有德就長長地哼了一聲,“沒有眼力見的臭小子!”

葉歡假裝不懂嚴有德在說什麽,默默吃飯,沒有搭話。

傍晚出城後,葉歡回到自己的茅草屋,帶回來了一些棉花和布料。

冬天快到了,她打算給自己做一件棉衣。

做棉衣并不難,她坐在門口,借着最後一抹晚霞,一針一線地開始縫補起來。

等天快要黑時,葉歡收好東西,正準備休息,卻看到不遠處走來兩個胡家的小厮,忙關上門。

過了會,有人來敲門。

葉歡就躲在門後,手裏拿了柴刀。

“王二,會不會裏面沒有人?”李四皺眉道。

“不應該啊,天都快黑了,怎麽會沒有人?”王二又用力拍門,卻還是沒有回應。

兩個人走到窗戶邊上,暴力地扯開一些稻草,昏暗的屋子裏,确實沒看到有人。

“真是個麻煩精,這個點還不回來,指不定哪裏偷漢子去了!”王二沒好氣道,“員外本想着娶了二蘭,大梅肯定會跟着去胡家,到時候兩姐妹一塊收下。沒想到這丫頭脾氣那麽倔,竟然不去胡家。”

“誰說不是呢。她那兩個弟弟到了胡家,像兩條哈巴狗一樣,恨不得胡家能養着他們。”李四嘲諷道,“但咱們員外啊,根本就沒想過對他們家人好,不過是看上大梅貌美。”

胡東耀被葉歡多次拒絕後,心有不甘,打算讓李四兩個人綁了葉歡回去。

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葉歡不願意也沒辦法,只能留在胡家給他折磨。

可李四兩人沒看到葉歡,這就不好辦了。

“再等等吧。”李四提議,“天黑後,肯定會回來。”

王二不情願地靠着牆坐下,“那就等一等,等一回來,咱們哥倆就把她給辦了!看她還敢不敢不老實。”

屋子裏的葉歡,大氣都不敢喘,茅草屋的門并不結實,也沒有其他門可以離開。

若是李四他們等急了撞進來,肯定會發現她。

葉歡握緊柴刀,緊張得掌心出汗。

她得智取,若是能出其不意地解決了一個,剩下一個必定會驚慌。

深吸一口氣,葉歡透過門縫往外看去,沒看到李四兩人,卻看到了嚴執的身影。

“你們兩個是誰?”嚴執看着李四他們問。

李四認出嚴執,笑呵呵的道,“回捕快,我們是胡家小厮,姨娘不放心她姐姐,讓我們給姨娘送點錢來。可大梅姑娘到現在都沒回來,所以我們……”

不等李四說完,葉歡拔了門栓,拿着柴刀沖了出去,“你們胡說!”

她跑到嚴執身後,“嚴捕快,他們胡說來着,我剛才躲在屋裏都聽到了,是胡員外還不肯放過我,讓他們綁了我去胡家,打算生米煮成熟飯來着。”

一聽這話,嚴執和李四他們的面色都變了。

“你別亂說,我們可沒有碰你!”王二兇道。

李四看情況不對勁,忙拉住王二的胳膊,“嚴捕快,大梅姑娘肯定是誤會了,若是我們真要綁人,應該撞門進去了。既然大梅姑娘不識好人心,我們就先回了。”

說着,李四便拉着王二跑了。

葉歡和嚴執搖頭,“嚴捕快,我真沒有誤會他們。方才怎麽躲在屋裏,分明聽到他們說要辦了我。”

“嗚嗚,我一個弱女子,胡東耀怎麽還不肯放過我,這讓我怎麽辦才好?我真的沒有撒謊。”

嚴執眉頭緊皺,“我知道,你不會撒謊的。”

葉歡停下哭泣,擦了擦眼淚,今晚不可能繼續住這裏了,她用餘光瞥了眼嚴執,低聲問,“嚴捕快,你能不能帶我進城,讓我……在酒肆待一晚上?”

“可以。”嚴執沒有考慮,就答應了。

聽到嚴執同意,葉歡心裏松了一口氣,明兒個拿了錢,她得另外找個落腳點。

茅草屋裏沒什麽值得帶着的東西,葉歡簡單收拾後,便跟嚴執進城去。

“對了嚴捕快,這個時間點,你是出來辦案嗎?所以才會路過我這裏?”

嚴執停下腳步,抿了抿唇,心跳在加速,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不是辦案,我是特意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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