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046

謝追的性子愛憎分明,有顆赤子之心,不過并不迂腐,從來不會輕易表現出對一個人的喜歡和讨厭。可現在,他卻直白的說他不喜歡顧印。

顧印,出身世家,乃顧家大房嫡長子,太子表兄。本要守孝三年,如今被皇帝奪情,馬上就要再赴江南任江南知府。

提起他,人人都說是天之驕子,是他人追捧的對象。

到了謝追這裏卻成了一個令人讨厭的人。

蕭善望着神色認真的謝追,他皺起眉頭道:“你和他有仇?”如果是這樣,那得好好的查一查。蕭善了解謝追,知道他不會輕易厭惡一個人,所以肯定是顧印不知道什麽時候把人給得罪狠了。

那因為什麽事呢?按理說顧印在江南做官,謝追在北境打仗,兩人應該沒什麽交集。

難道是祖輩之間的恩怨情仇?那更不應該,要真是如此,皇帝把謝追賜給他,那需要考慮的太多了。他也不會不知道。

謝追看着因他一句話擰眉陷入沉思中的蕭善,他心口一悶,語氣僵硬道:“他沒有得罪過我,我和他也沒有仇。”

在蕭善擡起那雙含着疑惑的眸子看向他時,謝追一字一句道:“我讨厭身為江南知府的顧印。”

一句話,蕭善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謝追并不是讨厭顧印,也不能說是不讨厭。總之一句話,他讨厭的是唯一從柳靜軒案件中幹幹淨淨脫身的江南知府。

這個江南知府如果是顧印,那他就讨厭顧印,如果是別人,那他就讨厭別人。

謝追是因為蕭善而讨厭一個人。

柳靜軒是太子妃的嫡親兄長,顧印是太子的表兄。

二人同為太子一派的人,又因着姻親關系,柳靜軒是涼州知州,顧印是他的頂頭上司。要說他們之間一點聯系都沒有,就連皇帝都不信。

江南官場黑暗,官商勾結是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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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顧印的手段,柳靜軒那裏發生的事,顧印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可事實是,在柳靜軒事發時,顧印以守孝的名義在京城,在這件事裏他幹幹淨淨。

事情發生後,大家會議論太子妻兄柳靜軒,但從來沒有人因此事議論過太子表兄江南知府顧印。

顧印處在江南這個漩渦中,他不可能完全幹淨。

顧老爺子病逝,顧印歸京,柳靜軒事發,其中有柳靜軒自己良心過不去不敢牽扯太子之故,顧印在裏面有沒有扮演什麽角色誰也不知道。

也許有他在背後指點柳靜軒做選擇,也許他一直注視着事态發展。如果柳靜軒真選擇另一條路,那他也會上報太子,把損失降到最低。

這些事顧印肯定只會背地裏做,因為他不會想因此得罪太子妃得罪柳家。

因為他要考慮的東西太多。

如果未來太子登基,太子妃就是皇後,顧家只是權臣。

太子妃變成皇後,那她生下嫡子肯定會成為太子,可皇後定然不會願意太子和曾經害了自己母族的顧家聯姻。

太子妃對顧家有了心結,等到了小一輩這裏,皇家和顧家的關系只會越來越淡,說不定哪天顧家就會成為新皇的眼中釘。

到時對于成了皇帝的太子來說,外家表兄重要還是妻兒重要,誰都不敢賭。

所以誰都可以去抓柳靜軒,唯獨顧印不可以。不但不可以,他還得确保這件事不會影響到太子。

全天下誰不知道蕭善一心向着太子,顧家人心裏最清楚不過。

顧印不願意碰的燙手山芋,蕭善肯定會接下。因為換做其他任何一個人,蕭善和蕭錦都不放心。

顧印為顧家考慮,為大局着想,唯獨沒有想過蕭善。如果蕭善把太子妃徹底得罪了,萬一有天他和太子鬧翻了,那他是不是就沒有路可以走了?

也許想了,只是覺得不那麽重要。

畢竟世人眼中,蕭善名聲已經堕落到了極點。

在顧印眼裏,蕭善出手也許是最好的辦法。蕭善能保住太子在江南的勢力,同時可以把其他方面損失降到最低。

蕭善心裏明白這些,只是因為這件事最終指向的是蕭錦。蕭錦妻族出事,外祖家若再出事,那羽翼會被折斷掉一大半。

所以就沖着這點,蕭善也不會在意顧印那點心思。

不過即便如此,在江南他對着柳靜軒還是多問了一句,顧印知不知道他做下的那些事。如果真有牽扯,他還得想別的辦法降低對太子的影響。

柳靜軒毫不猶豫的說沒有。

然後蕭善沒有再追問一句,柳靜軒既然說沒有,那顧印肯定不會出事。

蕭善也許并不在乎這些,但謝追一想到這些心裏就很難受。

蕭善是他最親密的人,別人不心疼,他心疼。

所以,他讨厭顧印。

他厭惡對蕭善精心算計的這群人。

他們精明、勢利、懂得利益最大化,懂得保重自己。

蕭善那麽聰明的一人,心思起轉間就想通了謝追為什麽這麽說。

他望着為自己打抱不平甚至有些憤怒的謝追,那顆向來平靜的心突然劇烈的跳了兩下。

做完一件事後他不愛回頭看更不愛多想,但并不表示他心裏不清楚是怎麽回事。

顧印的小心思也好,太子妃可能會存在的恨意也罷,他都沒放在心上。

顧印他不在乎,太子妃那裏有蕭錦頂着,總鬧不到他眼前。

但若說他樂意被人心甘情願的利用,那他肯定不樂意。

只是事情牽扯太多,他不想太過計較,以免被旁人鑽了空子。

可是現在,有個人在替他感到委屈,非常的委屈,以至于直白的說出了讨厭顧印這樣可以稱之為孩子氣的話。

蕭善想着這些,他走到謝追身邊,他垂眸看着謝追堅毅英俊的臉龐,眸子深邃極了。他突然緊緊抱着這人的腰,抱得很緊,謝追伸手回抱着他。

呼吸微重間,蕭善吻上謝追的耳垂。

天還未黑,在世人看來蕭善這般舉動有些孟浪。

可在這方面蕭善一直無所謂的緊,只要謝追沒有推開他,一切好說。現在他只想抱一抱眼前這人,感受着他身上那股清涼的氣息。

擁抱過一陣子後,蕭善微微退開,他看着謝追認真的說道:“你讨厭顧印就讨厭吧,反正是他不地道在先。日後見了也不必忍着心裏的不痛快刻意給他面子。”

謝追點頭,覺得蕭善這話十分有理。

蕭善已經夠委屈的了,為什麽還要讓他們一退再退,更加不痛快。

蕭善見謝追的臉色終于好了些後,他笑了起來,然後說:“讓人備飯吧,我有些餓了。”

他在刑部同蕭榮鬥智鬥勇了一天,看到謝追,他只想把那些公事全部抛開,然後同謝追一起過最平靜的時光。

謝追聽了蕭善的話,忙讓下人準備晚膳。

***

顧印能感覺到謝追對自己有意見,但他并未多說什麽。

事情已經成如今的模樣,任何結果他都承受。他知道蕭善并不是傳聞中什麽都不懂的纨绔,相反他很聰明,但蕭善不是儲君。

有時人需要做出選擇。

顧印也希望蕭善和蕭錦之間的兄弟情義一直不變。

在顧印坐上下江南的船時,四皇子蕭藝年滿十六,終于要出宮建府。

皇帝選了又選,最後給蕭藝封了個閑字。

一開始蕭善聽了,還以為是賢能的賢,聽到是閑散的閑時,他同謝追小聲嘀咕道:“我覺得閑這個字最适合我。”

謝追心裏很認同他的話,不過他并沒有開口說什麽,因為名號已定,多說無益。

再者,他們閑聊的話萬一傳到他人耳中,容易讓人誤會蕭善惦記別人的封號,蕭藝聽到後心裏肯定不是滋味。

不過謝追很好奇蕭善這個厲王的封號是怎麽來的。

封號代表皇帝的期望,皇帝希望蕭榮睿智,希望蕭藝閑适,那希望蕭善……暴戾?

厲這個字,說實話并不怎麽好,以前的暴君,好比什麽秦厲王,名號中才有厲這個字。

蕭善實在不是這種人,也不知道皇帝怎麽想的,給他這麽個封號。

蕭善看出謝追的疑惑,他俯身在這人耳邊輕輕低語:“其實這個名號是我自己招來的,跟父皇一點關系都沒有。”

謝追真的訝異了,他雙眸微微睜大,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蕭善,不明白這是為什麽。

看着他這表情,蕭善笑了。

其實當時皇帝拟了好幾個封號,什麽瑾王、燕王、安王等。

只是蕭善都不喜歡,在那裏跟皇帝挑三揀四,覺得瑾字筆畫太多,燕字聽着像是淹。

最後皇帝怒了,直接問他:“你到底想要個什麽封號。”

蕭善想了很久,說:“随便吧。”

一個随便,皇帝冷笑三聲,把他用心拟的封號全部扔在火爐裏燒了。

然後大筆一揮,還真給他随便寫了個厲字,然後扔給他說這就是你的封號。

本來皇帝也只是一時氣惱,但那時恰好有幾個朝臣求見。他們在外面聽到了皇帝的怒吼聲,入殿請安後擡頭,一眼看到了蕭善手裏捏着的厲字。

當時幾位朝臣臉色一凜,心下只覺得蕭善不受皇帝寵愛。

看着朝臣一臉我都知道的模樣,皇帝只想抓着他們的衣領搖晃他們都知道什麽。

這個字完全是他惱怒之下胡寫的,這些人腦子裏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怎麽就當真了。

只是皇帝不可能對着朝臣做解釋,蕭善對封號也無所謂,也不可能去拆皇帝的臺。

于是就默認了。

蕭善說完嘆息道:“當時年少輕狂,後悔之餘只能常常安慰自己,厲字也挺好,有厲害之意。”

他倒是心胸寬廣,可名號定下來後,很長一段時間皇帝見了他,都是一副見了傻子的模樣。

因蕭善這個封號,所有人都認定皇帝心裏不待見他,就連蘭妃也是如此,聽到這個封號後愣是傷心了好幾天。

而真正的緣由,只有皇帝和蕭善知道。

現在多了個謝追。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要帶家人去醫院,争取明天過後繼續二更,o(*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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