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呈南哥哥為什麽要搬出去住呀？”
“呈南哥哥搬到哪裏去了？”
辛季從樓上走下來的時候，聽到辛聯芯脆生生的一口一個“呈南哥哥”。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從辛聯芯的嘴裏聽到這個“呈南哥哥”了。早在他十四歲才跨進辛家家門的時候，辛聯芯就說過：“他哪裏像個哥哥，哥哥應該是我呈南哥哥那樣的。”
他只見過一次辛聯芯口中的呈南哥哥，遠遠的。那時他在樓上自己的房間整理東西，聽見院門響，就走到窗戶邊看了一眼，看到辛聯芯和一個個子高高的男生站在院子裏說話，沒說兩句，男生走了，那不耐煩的态度，辛季隔着大老遠都感覺到了。可憐辛聯芯還站在院子裏盯着那個男生的背影看了許久。
後來吃飯的時候聽辛聯芯說起才知道，那個人就是她口中的呈南哥哥。辛季當時想：你心心念念着呈南哥哥，人家怕是壓根受夠了你個小公主。
“呈南哥哥到底為什麽要搬出去嘛！”
這邊辛聯芯還纏着季齡問個不停。季齡見辛季下來了，也懶得搭理辛聯芯的問題，對着辛季招招手道：“煩煩，媽媽給你買了幾件衣服，你過來看看。”
辛聯芯把茶幾上的杯子重重拿起，又重重放下，砸出一聲清脆的響。
季齡瞪了她一眼，說道：“辛聯芯！你現在像個什麽樣子！我和你爸爸平時是怎麽教你的？”
“這兩年你和爸爸哪裏還顧得上我！”辛聯芯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眼淚噴湧而出，對着季齡大吼道：“你們心裏眼裏只有這個狗雜種！”
“你在說什麽！”季齡被她吼出來的髒字吓到了，氣得臉通紅：“你怎麽可以這麽說話？”
辛季見狀，心中無奈，只能跑過來給季齡順氣：“媽，聯芯她還小，不懂事。”
“裝什麽好人！”辛聯芯拿起茶幾上的杯子朝辛季扔了過來。
辛季怕杯子砸到季齡，忙拿身體去擋，杯子砸到他的背上，他悶哼了一下。
“我讨厭你們！”辛聯芯的哭號跟着杯子的破碎聲一起響徹整個屋子。
“煩煩！”季齡着急地伸手拉着辛季問道：“有沒有傷到？”
Advertisement
“沒事。”辛季對她搖搖頭。
辛聯芯看着眼前一副母慈子孝的畫面，心中更氣，她跑過來猛地撞了一下辛季，辛季猝不及防被她撞得往後一倒，後腦勺不偏不倚撞到了後面的邊幾上。玻璃制的邊幾“嘩啦”一聲碎了一地，辛季躺在滿地玻璃碎片中，後腦熱辣辣地疼。
季齡尖叫了一聲，忙不疊跪下來，伸手去拉辛季：“煩煩，煩煩……看着媽媽……”
辛季時而看得見季齡的臉，時而一片模糊，他耳朵裏嗡嗡響，像是沒什麽內容的噪音，又像是有什麽人在他腦子裏說話一樣。
他頭疼得很。
季齡一邊叫着家裏的傭人打電話叫救護車，一邊輕輕拍着辛季的臉頰，叫着他：“煩煩……煩煩……不要閉眼……媽媽，媽媽在這裏……”
辛季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暈過去之前，看見的是那個男生轉身離開的背影，聽見的是辛聯芯含着滿滿少女心事的呼喚：“呈南哥哥。”
飛來橫禍。
無妄之災。
辛季醒過來以後，看着鏡子裏自己被剃掉的頭發頗為感慨。堵在他胸口的惡心感還沒有衰退，又逼了上來，他彎下腰，趴在盥洗池上幹嘔。後腦的頭發被剃了個精光，頭上的兩處大點的傷口被縫了針，他有些擔心頭發會不會長不出來。
“煩煩，還在吐嗎？”季齡在外面敲了兩下衛生間的門，很是擔心。
辛耀拉開病房的門走了進來，他滿面怒氣，對着季齡說道：“辛聯芯不知道跑哪裏去了，她倒知道自己闖了禍。”
“當初以為她總能接受煩煩，沒想到都這麽久了……”季齡嘆了口氣：“我們要拿她怎麽辦啊。”
“她就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圍着她轉！小小年紀，刁蠻任性！沒學一點好！”辛耀怒道。
“都怪我們當初沒了煩煩，一個勁兒地寵着她……”季齡揉着自己的眉心，頭疼不已。她聽見衛生間裏辛季發出的一陣又一陣嘔吐的聲音，又是心疼又是心慌。
“吐成這樣？”辛耀擔心地問道：“醒了以後吃東西了嗎？”
“沒吃呢！剛把粥端到他面前，他就說想吐。”季齡憂心忡忡：“雖然醫生說腦震蕩這些反應很正常，但不吃東西就這個吐法，怎麽能行？”
她話音剛落，辛季已經把衛生間的門拉開了。他對着兩人勾出一個笑來，說道：“爸，媽，別太擔心了，醫生不都說了，卧床靜養就行。”
辛耀和季齡左邊一個右邊一個，扶着他往床那兒走。辛季無奈道：“我這又沒傷到腿。”說到腿他想起什麽來，側過頭問季齡：“媽，你膝蓋上的傷去看了嗎？”
“看了看了，”季齡忙不疊答道：“你別操心這個，躺着好好休息。”
辛耀也道：“你好好養着，有什麽想要的、想吃的、想玩的，盡管告訴爸爸。”
辛季在床上躺好，看着面前的夫婦倆，想了想，開口說道：“爸，媽，我想和你們商量個事兒……”
“什麽事？”季齡替他蓋好被子。
“你說。”辛耀大手一揮。
“我……”辛季露出副為難的樣子，他捏了捏被子，說道：“我能不能轉到寄宿學校去？”
夫婦倆聞言對視了一眼。
季齡先開口勸道：“煩煩，今天這事兒是你妹妹不對，我和你爸爸會好好教育她，明天讓她來好好給你認個錯。你現在先不要想這些，好好養傷，好不好？”
辛季嘆了口氣，道：“媽，我和聯芯從小沒有一塊兒長大，家裏就她一個人，本來以為爸爸媽媽最喜歡的就是自己。結果某天，突然冒出來一個哥哥分走了爸爸媽媽的關心、愛護，是我，我也不會喜歡這個哥哥。我不怪聯芯，她年紀還小，有很多不懂事的地方，我是哥哥，理應讓着她，照顧她。只是從我回來了以後，聯芯總和我吵架，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我想着，如果我去寄宿學校讀書的話，不在家裏住，聯芯少看到我了，就會覺得爸爸媽媽又是她的了，關系興許還會緩和一點。”
“這叫什麽話！”辛耀想起辛聯芯就一肚子氣：“她現在能把你傷成這個樣子，不好好教育一下，還縱着她，容着她，以後長大了還了得？”
“聯芯現在這樣只是因為不喜歡我……”辛季話未說完，突然一陣反胃，連忙趴在床邊幹嘔了起來。
季齡一邊給他拍背一邊說道：“我是說什麽也不會讓你去讀寄宿學校的，你才回到媽媽身邊兩年……”說着她自己難過了起來，想到兩年前才把辛季接回家時的樣子，她哽咽着說道：“才接你回來的時候，你瘦瘦小小的，哪像一個十四歲的孩子。我看着你，心疼得不得了……帶着你來醫院查了這裏查了那裏，不光營養不良、厭食這些毛病……身上這裏一道疤，那裏一道口的……我就恨不得扇自己兩耳光，這兩年對你再好，我都覺得不夠……”
辛季止住了幹嘔，接過了辛耀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他低着頭，眼淚一顆一顆掉到了被子上，雪白的被子洇出一塊濕濕的灰。
“把聯芯送到寄宿學校去吧，”季齡抽出紙巾來給辛季擦眼淚，她對辛耀說道：“她該被好好管教一下了。”
辛季忙拉住季齡的手，說道：“別……別把聯芯送到寄宿學校去，她這麽小的年紀，萬一覺得爸媽是因為我不要她了，她會更恨我的。”
季齡拍拍他：“不會的，我和你爸爸會好好給她說清楚，今天這件事她應該受到懲罰。”
辛耀贊同地點點頭：“她那脾氣，也該治治了。”
是該治治了。辛季咬了一口季齡遞給他的蘋果，想着，希望寄宿學校這份禮物能讓不懂事的妹妹腦子清醒清醒。
唔，如果妹妹還是不懂事的話，那你的呈南哥哥，或許等我出了院可以去看一看。
辛季舔了舔嘴角沾上的蘋果汁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