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白玉印玺◎
守龍關主城,青衣侍者對沈劫道:“早前幾次與陸小姐同行的男子是新君,他們二人假扮成夫妻入關了。”
原來新君為陸小姐擇婿之所以會不了了之,是因為自己瞧上眼了。
頓了頓,補充:“他們同房并未同寝。”
他覺得沈劫許是對那姑娘有意,手底下的人特地扒房頂就是為了确認此事。
沈劫睨了他一眼沒有言語。
青衣侍者繼續道:“他們一行不過百餘人,要不我們直接把人劫了?”
“不是現在。”沈劫抿了一口茶,将精致玲珑的茶杯團在修長蒼白的指間:“李霄想做什麽暫時不必理會。”
就目前來看,李霄所做的決策不曾傷及百姓,換做吳王上位,不得而知。
他若正面出手會讓李霄失勢,他無意參與皇權的角逐,也不欲成為這天下的罪人。
他站起身:“出城去見崔将軍。”
翌日天蒙蒙亮,李霄一行動身前往主城。
途經鎮子口遇到一位老者,他穿着一身粗麻喪服,一邊走一邊眉開眼笑地拍手:“老天有眼,老天有眼……”
這是瘋了不成!
郭弘樂擡頭看向天邊,太陽被晨霧遮掩着,似燭火般黯淡,頓時感到毛骨悚然,在心中默念:“鬼怪退散,鬼怪退散……”
待遠離小鎮,太陽高升,他正打算換下素服,便見路旁的一間農戶的門頭上懸着一對白燈籠,心底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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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接下來路遇的百姓與鎮子上無異,都在服喪。
這究竟是死了多少人?
尚未出“鄉”,穩妥起見,這身素服還不能脫。
馬車內,李霄目光劃過葉靜楓頭上素白的珍珠頭面,問道:“冷嗎,要不要換個湯婆子?”
葉靜楓身子嬌貴,天寒地凍,難為她了。
葉靜楓搖頭:“還熱着呢。”
不能因為她耽擱接下來的要事。
李霄伸手将她身上的大氅攏緊。
時至晌午,一行人抵達守龍關主城,出乎意料,面朝京城方向的北城門敞開着,百姓們進進出出,只守城衛的數量有些多。
陳武面上詫異,不是說百姓叛亂嗎,合着只是把南城門關了,百姓們一切如常?
站在城牆上眺望的一位将領發現一行人,急匆匆來到馬車前,躬身:“微臣參見皇上。”
能讓陳武當車夫的就只有那位了。
陳武疑惑問道:“封将軍,這是怎麽回事?”
封行也是李霄近身班子的一員,作為此次出征的副将,他出現在這裏,大軍應是進城了。
“情況有些複雜,一語說不清,我是收到朱大人傳信特地在這裏等候。”封行道:“吳賊已經率領大軍入關了,時間緊迫,先随我入城,邊走邊說吧。”
主街上人流密集,一行人舍棄車馬,從北門徒步前往南門。
主城裏比鎮子上的景象有過之而無不及,滿目素白。
百姓們的神情更是詭異,有人哭哭啼啼,悲痛欲絕,有人暢快大笑,狀若癫狂。
先前擔心惹人注意,橫生枝節,他們心有疑惑不好探究,面對封行就沒有顧忌了。
郭弘樂問道:“封将軍,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民風有點奇怪呀。
封行言簡意赅:“他們在為亡者服喪,有人因思念亡者而悲,有人因大仇即将得報而喜。”
“亡者是誰,家家戶戶都有嗎,仇人是誰,指的是吳賊大軍?”郭弘樂追問。
封行道:“亡者是前朝的周國公一門以及死去的數萬周家軍,周家軍是從這裏土生土長的百姓中選拔的,街上的百姓多是他們的親眷。”
喪期已過,所以他們并未嚴格遵從服喪的規矩。
聞聲,葉靜楓瞳孔驟然一縮,猛地頓住。
李霄面上劃過一抹了然之色,擡手攬過她的肩頭。
那些落馬的官員本身都不幹淨,由此他推測,若這是個局,矛頭并非指向他,他才會想要親自走這一遭,一探究竟。
在看到鎮子上的情形之後,他便隐隐有了猜測。
封行繼續道:“仇人就在吳賊的大軍中。”
南城門外,吳王大軍浩浩蕩蕩前行,魯國公盤膝坐在五駕馬車正中央,老臉如沐春風,隔着半透的紗幔對馬背上的吳王道:“今日我們就歇在這裏,讓将士們歇歇腳,吃飽喝足,接下來一鼓作氣,去取那豎子的首級。”
這一路暢通無阻都是憑借他的勢力,吳王對他施以最高禮節。
“聽國公爺的。”吳王身子随着馬匹左右輕微地搖晃,意氣風發。
此前,他萬萬想不到,有朝一日,他能夠取代李家成為天下之主,虧得他兒子救人救得好。
臨近主城城門,吳王擡起一只手遮蔽刺目的陽光,仰起頭看向高聳的城樓,開口道:“好像不太對勁。”
魯國公順着他的視線看到城樓上懸着一條條白绫随風擺動,噙着一副穩操勝券的口吻:“這是在迎接我們。”
白旗視為降。
交談間,城門敞開,湧出一行人,他接着道:“瞧,門都開了。”
“那些是什麽人?”吳王問道。
只見出城的士兵缟素,手上擒着什麽人,距離太遠,看不清面容。
魯國公咧唇:“應該是李家的狗,拿他們祭旗,剛剛好。”
話音未落,自城牆上射出數千只箭矢落在隊伍最前方,形成一道箭障。
這是警告。
吳王眸光一凜,擡起一只手臂,大軍随之停下,他蹙眉下令:“去看看怎麽回事。”
須臾,一名斥候來到他面前,目光閃爍,劃過魯國公的面容:“對方要見國公爺。”
魯國公勾唇,這是他的人在幫他樹立威望,他道:“我先去見一面。”
前方的士兵退至兩側,讓出一條通路,魯國公駕馬前行,威風凜凜。
斥候這才上前對吳王低語了幾句,吳王面上一驚,甩開缰繩緊跟上去。
“國公爺!”
“父親!”
“祖父!”
“嗚嗚嗚……救命啊!”
“……”
魯國公走到近處才發現,跪伏在地,被刀架在脖子上的那些人不是李霄手底下的兵将,而是他的夫人和一衆嫡子嫡孫。
怎麽會,他們不是早就逃出京城,被汝陽侯送到安全的地方安置妥當了嗎?
他跳下馬車走上前,仰頭看向站在城牆上的汝陽侯,惱怒道:“這是怎麽回事,還不快把人放了!”
汝陽侯攤開雙臂:“國公爺知道這是哪裏嗎?”
不就是守龍關嗎?魯國公不知他想聽什麽。
汝陽侯自問自答:“這裏曾是周國公的封地,周家軍十萬将士們的故土,國公爺仔細聽,他們的亡魂都在為國公爺的到來而歡呼。”
魯國公目光一凝,梗着一口氣問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國公爺貴人多忘事,就讓本侯幫國公爺回憶一下。”汝陽侯目光漸冷:“七年前,西羅國君病重,多位皇子奪嫡,國公爺勾結魏王與西羅大皇子合謀,将周世子并周家軍十萬兵将的性命送給西羅大皇子作為争權的籌碼,如此一來,國公爺便可以除去周國公滿門,魏王得以攻入京城登基為帝。”
真相居然是這樣,話音傳開,城外的兵将嘩然一片,城內的百姓悲憤交加,破口大罵,
“快讓那狗賊嘗命!”
城門左側的城樓裏,葉靜楓眼眶濕潤,周家可以為守護國君,為守護大商而死,以這種方式而死,太冤了。
“你這是無中生有!”魯國公看向汝陽侯身側的骠騎将軍崔:“崔将軍,還不快把他拿下!”
骠騎将軍才是他拿下守龍關的棋子。
這件事事前可沒說,聞言,封行從一旁的士兵手中接過一把弓箭,拉滿弓弦,将箭頭對準骠騎将軍。
骠騎将軍在周家的卷宗上,李霄私下裏交給他的另外一個任務便是提防骠騎将軍叛變。
骠騎将軍眼含痛色,看向魯國公:“當年你為栽贓陷害周國公,殘害數位與周國公交好的官員,周國公獲悉世子之事自知無力回天,為防連累我與其他幾位官員,讓我們編排些莫須有的罪名指認周家。
這些年我們配合你不過是想以牙還牙,讓你嘗嘗被先皇猜忌的滋味,我根本不怕你将真相公之于衆,相反,我一直都在盼着有朝一日能為周家滿門乃至整個周家軍洗清冤屈!”
當年指認周家謀反的官員分了三部分,一部分是得魯國公授意蓄意栽贓,一部分為求自保不得已而為之,餘下的是經周國公主動勸說,他屬于後者中的一員。
周家傾覆後,他與其他幾位官員明面上對魯國公馬首是瞻,致使明嘉帝将對周國公的猜忌轉移到魯國公身上,這才逼得他去勾結魏王起事,先下手為強。
魯國公自以為能夠以此事做為把柄,将當年參與此案的官員綁在一條船上,其實不然。
當沈劫找上他說出謀劃時,他毫不猶豫地接納了。
這便是周家卷宗涉及諸多官員的隐情,李霄與葉靜楓心中的謎團由此解開。
封行默默收弓。
“諸殺國賊,告慰英靈!”城內百姓振臂高呼。
“殺!”汝陽侯一聲令下,魯家衆人同時被斬首,頭顱滾落,脖頸鮮血噴湧。
魯國公目眦欲裂,公主鸾駕上的葉靜婷失聲驚呼。
骠騎将軍看向吳王,嗓音洪亮:“吳賊,你口口聲聲指責李家謀朝篡位,卻與致使葉氏傾覆的元兇聯手,如今看來,也不過是一丘之貉。”
以葉氏的名頭起事才能得到前朝舊臣和世家的支持,經此一遭,魯國公人人喊打,再無立足之地。
吳王當機立斷,左手抓着缰繩,雙腿夾緊馬腹,右手握着青龍偃月刀,在奔馳中一刀斬下魯國公的首級。
“啊——外公——”葉靜婷眼淚如注。
父族俱滅,母族是她唯一的依靠,如今這唯一的依靠也沒有了。
她想上前,可看着那一具具身首異處的屍體,她望而卻步。
吳王噙着嗜血的笑容安撫葉靜婷:“殿下莫怕,臣已經親手為殿下報了家仇。”
他這一刀斬去國賊,将自己與其撇清關系,挽回正義之師的大旗。
葉靜婷滿眼驚懼,花容失色。
相比報仇,她更想讓外公一家活着。
吳王高舉染血的青龍偃月刀:“本王在此允諾,待本王登基為帝,将會立瑞陽長公主為後,延續葉氏血脈!”
他正值壯年,四肢健全,自是不會如獨臂明王那般直接傳位給子嗣。
葉靜婷瞪大雙眼,吳王的年紀都能當她爹了,有妻有子,可想而知她這個後位不過是虛設。
吳王轉身面向追随魯國公而來的兵将:“本王向你們保證,只要你們願意追随本王,本王會為你們加官晉爵。”
先後兩句話,他穩住了魯國公為他帶來的助力。
随後,他目光轉向城牆之上:“本王十分賞識崔将軍的将帥之才,若崔将軍願意為本王效力,本王願予以國公之位作為回報。”
“啪啪啪——”李霄攜葉靜楓置于人前,拍手為吳王鼓掌,他道:“吳王今日之舉令朕刮目相看,臉皮之厚不亞于朕腳下的城牆,為了當皇帝抛棄發妻,以不惑之年迎娶晚輩,也不知是延續葉氏血脈,還是想讓葉氏無後,一刀斬了盟友,轉眼再尋更多的盟友。
你當初許諾給魯國公的是什麽?朕猜測,是接任你的藩王之位,那時候,他一定沒想到,他傾其所有為你鋪路,到頭來,不僅沒能得到王位,反倒成為你的刀下亡魂。”
吳王費了這麽大一番功夫,被李霄幾句話揭了個底朝天,這種過河拆橋的君主誰敢追随。
這種時候軍心不穩是大忌。
吳王轉而搬出檄文:“你謀害葉氏血脈,獨斷專行,排除異己,無妻無子,何以為君,本王要為葉氏,為大商的江山社稷将你伏誅。”
“吳王莫不是忘了,那檄文是出自誰的手筆。”李霄勾唇:“國賊的話豈能取信。”
吳王微微一怔看向葉靜婷,眼含威脅之意。
在場數十萬人,大概只有葉靜婷會為魯家上下的死而心悸,她又驚又怕,為求自保,指着葉靜楓:“是她,是她推我入湖。”
得到葉靜婷的證實,吳王看向李霄略帶挑釁之意,只要葉靜婷可以證實,出自誰手又何妨。
葉靜楓出言:“別說我沒做過,就是我做過,與皇上何幹。”
她舉起一枚剔透無暇的白玉印玺:“葉靜婷,你看看這是什麽?”
“葉靜楓的公主印!”葉靜婷驚道。
每位公主在周歲生辰時都會刻印,死後作為陪葬品,用料越好代表越受寵,葉靜楓是同輩中第一位公主,她的公主印自是無人能及,葉靜婷一眼就認出來了。
葉靜楓道:“虧你認得我的印,卻不認得我這個長姐。”
“什麽,她是大殿下?”
在場衆人紛紛投去視線,即便魯皇後有心遮掩,可前朝舊臣都還記得,這世上曾有一位身負周家血脈的嫡公主。
城內某處,沈劫直直看向城牆上那道嬌小的身影,一向清冷的眸子裏湧出一團熾熱的火焰,開口吩咐青衣侍者:“傳話給西羅國君,交易繼續。”
作者有話說: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一方、賀呵你一臉1個;
◎最新評論:
【這沈不知道人身份的時候哪怕有好感都不争取,知道公主身份以後立馬就沖,這…整一個大無語】
【蕪湖這倆我都喜歡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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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花】
【蕪湖】
【額額額,後面是男主男二PK争奪戰】
【李霄怎麽同意讓葉靜楓亮明身份了,這不就把寶貝楓兒卷入鬥争中了麽。擔心楓兒】
【褲子都脫了怎麽沒有了嗚嗚嗚】
【啊這不要搞事情啊】
【周家是被西羅人裏應外合殺害的,老沈怎麽能和西羅搞交易呢?】
【啥意思表哥要搶女主?】
【按爪爪】
【花花花花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