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乞丐

第二日的時候，世愚起得比往常早了些，做好了飯，想留個紙條，又忽然想起韓萱萱走後，兩人之間的冷戰，最終打消了這個念頭。

清早的風涼涼的，柔柔的，吹在臉上很舒服。

世愚百無聊賴地漫游，不知不覺便走到了一條街市上。

太陽已然毒辣辣地照着，到處都格外悶熱。走在路上的人或戴着帽子，或打着太陽傘選擇一家人不多的店進去。

順手将地上的飲料空瓶扔進垃圾桶，世愚回身，“撲通”一聲，一道人影應聲而倒。

眼前人滿臉胡渣，穿着破爛，肮髒的臉色沒有血色，雙目緊閉，已是出氣多吸氣少。

世愚回神急忙上前，先是摸脈，然後雙手交疊在那人胸口按壓幾下。

人群漸漸圍了過來，幾乎不約而同拿出了手機。

重複按壓幾次之後，那人漸漸有了呼吸，卻還是閉目不醒。世愚一邊重新摸脈，一邊沖圍觀的人喊道：“請幫忙打120，謝謝！”

衆人面面相觑，舉着手機沒動。

世愚此時無比後悔自己沒有手機，于是換了各個方向喊了一遍。察覺手下人呼吸急促幾下重新微弱，世愚急忙再一次雙手交疊按壓。

這時人群中一個聲音開口：“那是個乞丐。”

按壓已經沒了效果，世愚雙手忍不住發抖：“那也是人！”

“呀！是不是死了？”一句話瞬間引起了騷動，所有人都圍得近了一些。

世愚手下不停，不斷說着：“別死，別死，別死……”

最終面對把手機越伸越近的人群，世愚祈求般地伸出手，帶着哭腔喊道：“他還有救！求求你們，打個電話吧！求求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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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又紛紛退回了原地，躲避着世愚的手，卻也沒有離開。

世愚忽然想起，世欽曾說，這個世界已經被黑暗污染了，墨汁入水一般的污染。

一時間，那些喧鬧嘈雜仿佛被隔絕開來，世愚像個異類一般坐在中間看着。

沒有人，所有人都在冷眼旁觀，只因為這是個乞丐，只因為這是個與其他人毫不相關的乞丐。

世欽說，這個世界沒有光明。

慢慢地，世愚收回手，确認再也摸不到脈搏之後，跪坐在佝偻的身軀之前，任憑眼淚一滴滴落在幹燥的地上，卻不再哭喊，只是感到無邊的無助和茫然。

許久，她撥開人群，沒有回頭地離開，只是脊背不再如往常那般挺直，一步一步，每一步都走得無比艱難，像是失去方向般的艱難。

日頭正毒的時候，世愚終于看到了熟悉的醫館，之後陷入黑暗。

再次醒來，正值朦胧月色。

世愚茫茫然起身，穿過門廊，對着那個背影存着一絲不明的渴望輕輕叫了句：“世欽。”

世欽扭過頭來，看着她蒼白的臉色。

“今天有個人在我面前死了。”世愚眼神躲閃着，許久之後才說出下一句，“我親眼看着的。”

“我是個醫者，世欽。”世愚忽然又叫了一聲，接着擡頭看着一言不發的世欽。

“你說——”世愚話音未落，忽然就哭了。

這是世欽第一次見她除感動之外的哭，雖然之前從門口扶她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了那些淚痕，卻是第一次見世愚在自己面前這樣哭，帶着不解，失望，讓人心生不忍。

世愚撐不穩，扶着柱子，頭也不擡地問：“為什麽我們的國家成了這個樣子？”

世欽沒有說話，世愚擡起頭，雙眼噙着滿滿的淚：“那五千年的文明呢？士之節義呢？”

“……世愚。”世欽想，既然總要有個人教會她，這個人不如是自己。于是，世欽臉上表情未變，甚至帶着些許冷漠地開口：“你太純粹了。可這個世界是不純粹的。你這樣子，要麽變得不純粹，要麽，帶着你的純粹被害死在這個世界裏。”

世愚收回目光，淚水忽然從眼中滑落。她慢慢蹲下去，搖搖頭，聲音有些啞：“那我們治病救人是什麽？”

那我們治病救人是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