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

周迎出去的地方是偏門,離鬼宴的宴席場地很遠。

殷長夏發現了一件事,鬼宴內部衆鬼聚集,怨氣極深,反而十分危險。

而越是靠近外面,他們的力量也就越薄弱。

因此周迎才說,走出偏門就安全了。

殷長夏小心翼翼的溜了回去,那邊的怒鬼正殺着賓客洩憤。

“放我出去!”

“啊啊啊——!”

裏面一片哀嚎,慘烈得猶如人間地獄。

無數鬼怪朝外伸出了手,手與手密密麻麻,重疊交纏,遠看猶如一朵被手堆積而出的巨大蓮花。

剛才覆住百鬼的那張大網還有缺口,随着時間一點點過去,缺口也像是在愈合般,變得嚴絲合縫,消失不見。

裏面的慘鳴更甚,鬼哭狼嚎,聽的人心頭發麻。

殷長夏蹲了下去,借着茂密的樹叢遮擋住了身體。

樹枝與樹枝之間,他的視線也被擋住一部分,卻完全不敢靠得太近。

殷長夏果然看到了唐啓澤,他沒有和百鬼那樣被那張大網困在裏面,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殷長夏長長的舒展了一口氣:“還好……”

恐懼得生鏽的大腦重新運轉起來,想要靠近那邊,就必須不動聲色、讓怒鬼覺得他是‘不小心’被抓的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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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長夏小心翼翼的弄出了些許動靜,腳底踩在吸滿雨水的腐葉上,發出黏答答的聲響。

片刻之後,刀刃抵在了他的後頸:“竟然還有漏網之魚。”

肌膚感受到了堅硬又冰冷的東西,殷長夏緩緩站起了身,裝作害怕的模樣。

在看清身後的人時,他眼瞳緊緊一縮。

哀鬼……?

怎麽會是哀鬼呢?

宗昙不是牽制住了哀懼兩鬼嗎?

殷長夏心頭升起無數疑惑,被哀鬼押着過去。

地上滿是碎片和食物殘渣,根本沒有可以下腳的地方。

夜色使得天空更加陰郁,烏雲重重,猶如濃墨掃過去那樣,連半點光線也透不出來。

這樣的景色,配合着那邊逐漸增大的鬼鳴,令這裏宛如地獄一般。

唐啓澤被怒鬼踩在腳下,臉上滿是屈辱。

他只恨自己太蠢,明明都已經逃脫,卻還是被趕來的哀鬼捉住。

怒鬼陰狠的說道:“膽敢騙我,你們膽子可真大……”

怒鬼的腳緩緩用力,把唐啓澤的臉都踩得變形。

不僅如此,怒鬼還拿手裏的鞭子抽了唐啓澤一下。

鞭子發出破空聲,啪的一下,落在唐啓澤身上時便已經皮開肉綻。

唐啓澤疼得抽搐,喉嚨深處發出可憐的顫音,內心陷入了深深的絕望當中。

殷長夏和柯羽安是不是已經拿到號碼牌了?

呵……既然目标已經達成,這種情況,絕不會有人回來救他。

就算被遺棄,不應該也是理所應當的嗎?

絕望之際,他的心又像是沼澤泥地般扭曲了起來。濃濃的不甘迅速占據心房的每一個角路,每一寸都在一點點被染黑。

想要報仇,想要反擊,他絕對不要這樣悲慘的死去!

游戲裏的結盟,可真是個笑話啊。

疼痛還未褪去,一個聲音恍惚傳來。

哀鬼陰沉的說:“作亂的人找到了,阿怒,阿喜不在……你還是太大意了。”

唐啓澤猛然朝前方望去,黑暗之中,粘稠的雨絲打濕了殷長夏的瘦削的身體,他的唇色泛白,濃密的眼睫處,都是細小如鑽的雨滴。

在見到唐啓澤時,殷長夏緩緩勾起一抹笑容。

唐啓澤快要幹涸的心髒,驟然注入甘霖。

他怔怔的看着殷長夏,仿佛忘記了呼吸那樣,久久沒有說話。

唐啓澤只覺得這笑容猶如黑夜中的熒熒之光,将原本陰冷的黑暗驅散,令他眼眶濕潤,心頭生出了無數感動。

唐啓澤嘴唇泛白:“你不是已經離開了,怎麽……?”

殷長夏:“我這人有個毛病,就是不喜歡違背諾言。”

那一刻,所有的黑暗褪去,唐啓澤無聲的笑出了聲。

殷長夏是因為他才回來的。

剛剛才嘲諷游戲裏的結盟是個笑話,瞬間就被打了臉。

可這樣的打臉卻是令人極度舒心的,頭一次有人為他做到了這種地步。

怒鬼沒再折磨唐啓澤,走到了哀鬼身邊:“……阿哀,現在該怎麽辦啊?”

哀鬼:“算了,反正快要成功了。你守在這裏,莫讓這些賓客跑了。至于這兩個人嘛……”

怒鬼接過了他的話:“殺了?”

哀鬼沉思,總覺得殷長夏有幾分眼熟。

唐啓澤的神經緊繃到了極點,害怕下一秒自己就會身首異處。

殷長夏卻用眼神示意他,千萬別說話。

殷長夏望向哀鬼:“宗昙的鬼骨煉化了嗎?怎麽哀管家還有心情出來?”

哀鬼和怒鬼頓時一驚,除卻用賓客聚集怨氣外,這才是他們最想隐藏的秘密!

哀鬼更是表情猙獰,沒想到殷長夏竟然說得出鬼王名諱。

難不成……

哀鬼連忙對怒鬼說道:“阿怒,你繼續守在這裏,我帶他們去祭祠!”

祭祠?

難道是要把他喂給王?

怒鬼惡意的掃視着殷長夏:“嘻……你逃不掉了。”

膽敢這樣忽悠他,就得付出代價!

殷長夏本來就想去往祭祠,完全沒有一絲動搖。

只不過唐啓澤的反應卻完全不同,害怕到了極點,痛苦得眼眶赤紅:“殷長夏,你的計策的确沒問題,只不過我離開的時候差了一步,一直守在怨池的哀鬼來了。”

殷長夏:“這不是你的錯。”

他原本和宗昙分頭行動,允許他去祭祠,便是想讓他拖住哀懼兩鬼。

敵人太強大,就需要分散他們的戰力。

只剩下怒鬼一個人,自己才能更好的施展手腳,這是最好的選擇。

而哀鬼從祭祠中過來,這是殷長夏始料未及的,恐怕是宗昙那邊出了事!

殷長夏思緒紊亂,猶如一團亂麻,理不出個頭緒。

算了!

鬼骨他想要,最高序號的號碼牌他也想要。

祭祠的方向,正好能一同拿到這兩個!

殷長夏将唐啓澤扶了起來,發現他身上有鞭打的痕跡,瞬間怒意湧入心頭。

唐啓澤聲音沙啞,哽咽的說道:“抱歉……是我連累你了,你不該回來的。”

殷長夏:“唐啓澤,咱們也算同生共死了,我不是答應過你的嗎?只要你撐過三分鐘,你的命我保了。”

唐啓澤更加感動了,眼眶氤氲着淚光,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話來:“你傻啊。”

殷長夏想活躍下氣氛,又開了個玩笑:“再說了,咱們是兄弟嘛。”

殷長夏原以為唐啓澤會反駁,畢竟他極度排斥這個稱呼。

然而唐啓澤卻完全沒有表現出半點厭惡,反而眼眶赤紅,鼻音極濃:“嗯,兄弟。”

殷長夏:“……”

我剛剛是開玩笑的!

兄弟可是個危險名詞,他就是因為這句話被坑了無數次。

誰跟你是兄弟!

哀鬼帶着他們,一直朝着祭祠走去。

祭祠坐落于幽壑之中,是小鎮最低的地方。

遠處的建築一重又一重,扭曲的堆疊在一起,看着好似東倒西歪。而最中間,則是一座陰冷的褚白色祭祠,牆壁上寫滿了大大小小的‘奠’字,塞得滿滿當當,沒有一處留白。

燈籠的紅光之下,讓這裏猶如陰曹地府般駭人。

殷長夏小心翼翼的靠了過去,想要看清祭祠裏面到底什麽情況。

他緩緩起身,透過窗戶的縫隙,小心翼翼看向了裏面——

祭祠裏擺放着無數蠟燭,将裏面照得通亮。

一根橫梁懸在了中間,上面吊着一具具的屍體,他們猶如被割斷了喉嚨的家禽,被一點點的放血。

無數鮮血順着屍身滑落,滴落到了下方的棺材上。

滴答、滴答——

鮮血撞擊着木板。

殷長夏頭皮發麻,從頭頂涼到了腳底。

身側的唐啓澤比他的臉色還要難看,從未見過這樣駭人的場面。

“殷長夏,我們也會被吊在那根橫梁上嗎?”

唐啓澤絕望到了極點,如巨浪般的情緒快要将他壓倒。

一把刀赫然抵在了兩人的後頸,低聲威脅道:“進去。”

唐啓澤牙齒都在打顫,卻礙于抵在自己動脈處的刀刃,猶如行屍走肉般僵硬的走了進去。

兩人已經抵達了祭祠內部,殷長夏四處尋找着宗昙。

哀鬼卻來到他的面前,那張帶着面具的詭異的臉逐漸放大:“在找什麽呢?”

殷長夏不敢再亂動眼珠子。

與此同時,唐啓澤被哀鬼從身後踹了一腳,直直的撞到了地板,身體還趴到在怨池邊上。

濃郁的血腥味,快要把唐啓澤熏得吐出來。

他忍不住幹嘔。

哀鬼在怨池邊上大喊:“阿懼,我帶新的活人過來了。”

殷長夏注視着那邊,竟看到有一具身體,緩慢的從怨池底下鑽出,他的身體被染上了無數鮮血,在往上時無數水花被抖落下滑。

哀鬼眯起眼:“殺了他,放幹鮮血,正好補充怨池池水!”

殷長夏大氣都不敢喘,再這麽下去,唐啓澤危險了!

得想個辦法,快點!

正當此時,漂浮在池水中的那口赤紅棺材板滑動了一下。

殷長夏立馬便注意到了那邊,總覺得這口棺材異常眼熟,好像就是兇宅裏的那一副。

難道進入游戲時,宗昙的棺材也同時被拉扯進去了?

殷長夏倒吸一口涼氣……

難怪四鬼能找到宗昙的鬼骨!原來宗昙的鬼骨一直都在棺材裏面!

早知道,他在兇宅發現七口懸棺的時候,就該緊抱住鬼骨不放!

可現在該怎麽辦?

他是兇宅主人,應該是可以進入棺材的。

賭嗎?

心跳聲極亂,仿佛這個寂靜的空間裏,能夠清晰的聽見。

殷長夏緊咬牙關,頭頂是無數紅色燈籠,炙熱的燈光照得他額汗頻頻。

汗水順着下巴滴下的同時,殷長夏用身體死死朝前撞去:“唐啓澤,快站起來,躲到棺材裏面!”

哀鬼被撞得倒退了幾步,身軀控制不當,直直的朝後倒去。

他太過輕視兩人,根本沒把他們放在心上,卻不慎被鑽了空子,否則也不會因為這樣簡單的把戲而中招。

唐啓澤一時沒反應得過來,就被殷長夏一把拉了起來。

怨池的水泡鼓動得更厲害了,懼鬼很快就要浮出水面。

快點、再快點!

兩人廢了吃奶的力道,狠狠将棺材板推開。

待哀鬼起身襲來的那一瞬間,兩人飛快的鑽了進去。

咚咚、咚咚——

那是無法扼制的心髒狂跳的聲音。

只差一秒!

還好安全了!

殷長夏沒想到,自己進入游戲,便是睡在棺材裏,如今又睡在棺材裏,真是陰差陽錯。

殷長夏轉過頭來看他:“唐啓澤,你別抖了。”

唐啓澤牙關打顫,緩慢的伸出了手指。

殷長夏:??

他順着唐啓澤的方向,朝上望去,竟看到染滿鮮血的哀鬼和懼鬼,正趴在棺材口注視這他們。

那一雙雙眼瞳裏,帶着怨毒,充滿了紅血絲。

在這狹小的空間裏,他們看得格外清晰。

殷長夏吓了一大跳,嘴唇也不自覺的泛白:“艹!”

唐啓澤:“怎、怎麽辦啊?”

殷長夏手都在抖:“他們進不來,放心好了。”

唐啓澤:“……”

你這樣抖起來的樣子,完全沒有說服力!

殷長夏笑得難看:“你也知道我怕鬼。”

唐啓澤:“事到如今,你還在說這種笑話。”

殷長夏:“……”

唐啓澤:“你剛才可比我還勇。”

殷長夏欲哭無淚:“那不是為了救你嗎!這和怕鬼有什麽關系!”

不過哀鬼和懼鬼的确不敢進來,但也是暫時的。

這畢竟是宗昙的棺材,上面附着了宗昙的力量,對哀懼兩鬼有威懾力。

但他們煉化鬼骨之後……可就不一樣了!

哀鬼和懼鬼奸笑了起來,聲音猶如京劇唱戲時的戲腔:“阿哀,你做得真好,新郎官……竟然主動鑽到棺材裏了。”

唐啓澤心髒咚咚直跳:“他們在說什麽?”

殷長夏:“……”

他用這件事引誘哀鬼,對方果然猜到了。

懼鬼:“可是……棺材裏怎麽還有只蟲子?”

兩鬼的聲音一前一後,一男一女,不斷重疊着。

下一秒,他便大聲尖叫了起來——

“蟲子!!!”

“啊啊啊,不可原諒!”

“這只蟲子竟然敢躺在王的寝具裏!”

唐啓澤完全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麽,可唯一一點還是能夠聽懂的。

他們口中所說的蟲子,絕對不是指殷長夏!

殷長夏就能躺這口棺材,他卻不行!?

現在鬼都搞歧視的嗎!

唐啓澤的臉漲得通紅,生出了幾分難堪。

懼鬼:“阿哀,你去外面守着。”

哀鬼:“你不是要融合鬼骨嗎?我出去之後,就沒人看着他們了。”

“他們主動鑽到棺材裏,只需要讓棺材漂浮在怨池中,這四面都是怨池池水,他們沒可能出去的。”

懼鬼陰陽怪氣的說,“就算我要融合鬼骨也不礙事,他們沒這麽大的本事,能抵禦怨池池水。”

哀鬼幸災樂禍:“哈哈哈,他們真是自尋死路。”

那這樣他守在唯一的出口處,這兩人就出不去了。

懼鬼:“棺材裏的那只蟲子随便,另外一個可暫時殺不得。他是新郎官,待鬼骨融合,我們就控制着王,讓王把他一點點的吃掉。”

殷長夏:“……”

懼鬼笑彎了眼:“從頭吃到腳,這麽嫩的皮肉,可得一口一口的咬,看着才過瘾吶。”

唐啓澤也聽得抖了起來,完全不敢想象那個畫面。

太吓人了!

殷長夏:“這些鬼好色情!”

唐啓澤:???

還他的恐懼心!

他算是服了殷長夏了!

哀鬼聽了懼鬼的話,果真消了氣,守到了外面。

怨池乃是一個圓形,棺材擺在正中間,兩邊唯有一條極細狹長的竹板連接池邊。

等哀鬼走出去之後,懼鬼就斬斷了竹板,令棺材直接漂浮在水中。

若是想踏出去,就只能沉入怨池,當做怨池的餌料。

這下子,路被徹底堵死了。

懼鬼嬉笑了起來,緩慢沉入了怨池當中,一點點被殷紅的池水所淹沒。

哀懼兩鬼暫時無法進入棺材,他們二人又不敢出去。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焦慮、煩躁、不安等一系列情感,逐漸席卷心頭。

殷長夏看了下時間——

[屠殺倒計時:00:38:04。]

不到四十分鐘?

時間竟過得如此之快,轉眼已經不到四十分鐘了。

兩人靜靜躺在棺材裏,上方便是橫梁,屍體的鮮血不斷往下滴落,剛剛是蓋着棺材板,如今卻是大開着的。

那些鮮血,也就直直的滴在了兩人的身上。

殷長夏感到了刺骨的冷意,還有腿上的衣物被鮮血打濕的惡心感。

唐啓澤:“完了,這下子可真的只能等死了。”

殷長夏嗓子發啞,用手腕上的紅線扯了一下又一下,可始終不見宗昙的影子。

紅線的另一頭,是在怨池之下!

殷長夏沒這個膽兒,敢跳入血紅的水面。

他更加不敢當着哀懼兩鬼的面,以血喂養紅線。

他們口中的養靈體質,殷長夏根本沒弄清楚是怎麽一回事,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讓他們發現這個秘密。

殷長夏也終于确定了一件事,宗昙的确出了事,暫時陷入了沉睡狀态。

唐啓澤:“殷長夏,你現在還有其他招兒嗎?”

殷長夏:“哀鬼守在門口,懼鬼又在怨池深處,我們唯一的路……”

他緩緩将目光停留到了上方。

唐啓澤往上看去,一口氣沒喘得上來,咳嗽了好幾下:“那根橫梁?那可是懸挂……”

殷長夏壓低了聲音:“我知道!但除此之外,哪裏還有路?”

唐啓澤:“……”

殷長夏:“你該慶幸,哀懼兩鬼足夠輕視我們,否則我們連這個機會也沒有了。”

屍體僅懸挂在伸手可觸的地方,他們離橫梁尚有些距離,恐怕只得這樣辦。

幾根綁住屍體的繩子還懸在半空,殷長夏小心翼翼伸出了手,将那根繩子拽住。

幸運的是,哀鬼和懼鬼并沒有發現!

兩人的注意力都高度集中,爬樓梯的事常幹,爬屍體的事可從來沒幹過。

殷長夏在心裏飛快的喊着‘抱歉’,拽住繩子的同時,也需要屍體借力。

他蹭着屍體緩慢往上走,手上除卻繩子勒出的痛感外,還有踩住屍體時的毛骨悚然的感覺。

殷長夏手腳都在微微發顫,此間屏住了呼吸,使勁兒朝上爬着。

蹬了半天,他終于艱難的爬到了橫梁之上。

殷長夏轉頭望向唐啓澤,還未來得及高興,卻看見唐啓澤不慎用了太大的力氣,便聽到橫梁屍體猛烈搖蕩,繩子發出‘咿呀’的聲響。

唐啓澤和殷長夏完全不敢動了。

他們靜靜注視着門口和水面,滿腦子都是被哀懼兩鬼發現的畫面。

周圍安靜到了極點,仿佛幾秒鐘的時間,也被逐漸拉長。

被發現了嗎?

還是沒有被發現?

不知過去了多久,哀懼兩鬼都沒現身,殷長夏和唐啓澤才緩緩舒展了一口氣。

兩人對視一眼,殷長夏小心翼翼的朝他伸出手,把唐啓澤拽了上來。

殷長夏在他手心寫字:[瘦還是有用的。]

唐啓澤:“……”

殷長夏:[你看,我就沒有因為不重,才沒有引起那麽大的搖晃。]

唐啓澤幽怨的寫道:[艹,殷長夏你好損!想誇自己就直說!]

不過也正因殷長夏的話,唐啓澤才放松了神經,不至于那麽緊繃。

通過這個高度,兩人這才注意到了怨池細節。

唐啓澤用眼神示意,用極其細弱的聲音:“快看那口棺材。”

殷長夏面色凝重,朝那邊望去——

棺材上刻下的古怪紋路,正是他在兇宅看到過的。當時的刻印位于七口懸棺的最底部,好像是用來封印着什麽似的。

不過七口懸棺的刻印,已經因為月食地震,而産生出裂痕。

棺材上的刻印也同樣如此,砸下來的時候,棺材板上的刻印早就壞了一部分。

沒想到,這個怨池也有!

原來如此,宗昙是因為這兩個刻印才陷入沉睡的!

終于弄清楚原因了!

若不是陰差陽錯的爬上來,或許他們根本不可能注意到這些。

殷長夏面露喜色,迅速在唐啓澤手心寫字:[有救了,破壞那東西,也許能喚醒宗昙!]

唐啓澤嘴唇嗫嚅:“宗昙?”

殷長夏:[就是boss。]

唐啓澤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方才哀懼兩鬼說他是新郎官,自己還不相信,覺得一定是對方認錯了人。可沒想到的是,殷長夏連boss的名字都知道了。

唐啓澤:“有些人狠起來,自己人都殺。有些人狠起來,可以不要命。”

殷長夏:“?”

這家夥想說什麽?

唐啓澤深深看向了他:“有些人狠起來,鬼都敢日。”

殷長夏:“……”

都這種時候了,能不能不要佩服他!?

殷長夏擰眉,緩緩寫道:[咱們破壞刻紋,再将宗昙喚醒!]

唐啓澤:[可哀懼兩只鬼都在這裏,這事兒能成嗎?]

殷長夏:[不管能不能成,下面是怨池池水,外面還有哀鬼守着,沒有其他逃生的路了,倒不如賭一把。]

唐啓澤沉默良久,思來想去,似乎真的找不到任何能解決問題的辦法。

內心陷入了掙紮當中,好像哪一個選項都有極大的風險。

唐啓澤長嘆:“殷長夏,跟你在一起行動可真是賭命啊!”

殷長夏看着他:“那你賭嗎?”

唐啓澤沙啞着嗓音,無聲的笑了起來:“我賭!”

兩人互相對視,也達成了某種默契。

殷長夏仔細觀察着下方的兩個刻印,一個在池邊,一個在怨池外圍的柱子上。

他确定好了位置,大腦飛快運轉起來。

唐啓澤:[這個距離,我們怎麽下去都是跳到池子裏。]

殷長夏:[我雙腿卡住橫梁,用手把你蕩過去。]

唐啓澤瞪大了眼:[你把我蕩過去了,你一個人怎麽辦?]

殷長夏眼眸微垂:[我吸引那幾只鬼的注意力。]

唐啓澤沒再寫字,而是發出了急促的短音:“可……!”

“沒什麽可是了!”殷長夏打斷了他的話,手心全是粘膩冷汗,“我也很害怕,但這裏就咱們兩個人。除了我以外,就算你想當誘餌,他們也不見得搭理你。”

唐啓澤:“……”

這話雖然聽着傷人,可殷長夏說的卻是實話。

哀懼兩鬼,只會對殷長夏感興趣。

在他們眼底,自己不過是一只蟲子。

唐啓澤不再猶豫:“好!”

殷長夏:“刻印一定要毀掉,交給你了,兄弟。”

這一聲兄弟,鄭重至極,并無半點戲谑。

唐啓澤點了下頭,覺得自己的身上有千斤重的擔子。

長久以來,所有人都說他的大哥唐書桐才是最優秀的,而他唐啓澤不過是個游手好閑的二世祖,不過幸運,上面有個穩重的大哥。

他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個混吃等死的人。

從未有人這樣信任過他,還将這樣的重擔交托于他。

信任……

恐怕就連現實世界十多年的好友都不會如此,游戲裏才認識幾個小時的殷長夏,卻給了他最想要的東西。

唐啓澤:“放心,我一定做到!”

借着那根堅固的橫梁,殷長夏雙腿牢牢卡着它,身體倒立,手上不斷使勁。

唐啓澤比他更難,完全是懸空狀态。

殷長夏臉色漲紅,用了全身的力氣,才把他給甩了下去——

這樣的聲響,自然引起了血池當中兩鬼的注意力。

血泡鼓動,猶如燒得沸騰的水,裏面懼鬼的身影,逐漸浮現了上來。

殷長夏一咬牙,從上方跳入棺材內部,落地時他的雙腳都在微微發麻。

借着自己身體的重量,壓着棺材,令其在水面漂浮時,直直的朝着前方劃去。

只聽砰的一聲——

正巧撞了下懼鬼的腦袋。

剛冒出水面的懼鬼:“……”

殷長夏:“……”

頭被砸了個包!

懼鬼憤怒異常,直接掀起血池的浪濤,便要朝着殷長夏襲去。

殷長夏立刻蹲在了棺材裏,抱着腦殼巋然不動。

姿勢滑稽就滑稽。

大丈夫能屈能伸!

沒能力還逞強,就是腦子有坑!

“有話好好說!”

殷長夏不斷在內心強調着,自己的目标,就是吸引住哀鬼和懼鬼的注意力,好讓唐啓澤悄悄毀掉刻印,這就是成功了,并不一定非要和他們硬碰硬。

要靠智取!

要以弱勝強!

懼鬼陰陽怪氣的說道:“我們沒來找你,你自己倒是着急去死了?”

殷長夏:“……”

他清了清嗓子,重新調整好姿勢:“宗昙在怨池下面吧?”

懼鬼的眼瞳赤紅,緊緊的盯着他,連臉上帶着的樂面,都在這樣駭人的眼神下,變得扭曲難看。

看他的樣子,殷長夏便覺得自己猜對了。

殷長夏:“你們融合了這麽久,都沒能融合宗昙的鬼骨,不如讓我幫幫你們?”

懼鬼陰狠的說道:“有本事你從棺材裏出來!”

殷長夏:“這裏面蹲着舒服,我就不!”

懼鬼一口氣沒提得上來,差點沒被殷長夏給噎死!

沒想到殷長夏這麽氣人,難怪阿怒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殺了他。

殷長夏:“你當我傻啊,我從棺材出來,一準兒被你們捉了,還怎麽談條件?”

懼鬼陰陽怪氣的問:“你還有條件?”

殷長夏突然拍掌叫好:“你辦事不談條件?那你心地太好了!”

懼鬼更氣了,心肝兒都開始疼,恨不得咬死他。

他需要這樣的表揚嗎?

然而此刻,懼鬼又無可奈何,還暫時不能殺了殷長夏。

殷長夏餘光瞥向了唐啓澤,他躲在祭祠暗處,僵着身體完全不敢動。

得更加吸引懼鬼的注意才行!

殷長夏手心都是冷汗,想不到其他辦法,終于下定了決心:“其實冥婚的時候,我莫名其妙得到了一根紅線,然後就能‘小小的’控制你們的王。”

懼鬼不屑極了,他們花了這麽大的代價,都沒能融合宗昙的鬼骨。

這小子縱然是冥婚的新郎,也不可能辦得到。

他更加有恃無恐:“哼,你當所有人都是傻子?”

殷長夏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只不過必須靠着這件事來為唐啓澤争取時間而已。

試試嗎?

他緊盯着手腕上的紅線,大約是懼鬼在融合鬼骨的緣故,紅線的光澤已經很暗淡了,連上面的花紋,也變得若隐若現,快要消失一樣。

殷長夏捏白了手,雙手覆蓋住那根紅線,死死往前拽緊。

紅線朝上蕩起,形成一個完美的彎度。

怨池下方有什麽東西,真的悶動了一下。

縱然僅僅是這一瞬間的響動,也吓得懼鬼腿腳打顫,雙手立刻抱緊了腦袋。

是王!?

原以為殷長夏說的是假話,可哪知道竟然真的奏效了!

鬼宴的事情他也聽說了,難不成殷長夏就是憑借着和王的聯系,才有辦法令鬼宴亂成那樣!?

他手裏那根紅線……莫非是自己遲遲沒能融合鬼骨的原因?

不得不說,某種意義上,懼鬼猜測對了。

他之所以融合得這樣艱難,就是殷長夏的鍋。

殷長夏吞咽了下口水,也沒想真的起作用了,畢竟這玩意兒現在失靈時不靈。

“怎麽樣?我沒說謊吧?”

懼鬼:“……”

這一下堪稱殺雞儆猴,令剛才還輕視着他的懼鬼,完全開始忌憚起來。

懼鬼終于讓步:“那你想怎麽樣?”

殷長夏:“你剛才不是不談條件嗎?”

懼鬼:“……”啊啊啊,氣死他了!

殷長夏嘿嘿兩聲,坐在棺材裏抱頭的樣子,慫得有些可愛。

反正就是不探頭。

不給敵人找機會。

然而懼鬼隔了許久,都沒能看到第二次的悶動,表情再次猙獰了起來。

懼鬼此刻看殷長夏的目光,已經完全變了,貪婪的上下掃視。

殷長夏的處境變得更加危險。

不用再等了!

唐啓澤見狀,小心翼翼的溜到了那邊,用手裏的匕首狠狠朝着刻印砸去!

與此同時,殷長夏也借用身體的重量,控制着漂浮在池水中的棺材,狠狠朝前撞去——

兩個刻印同時摧毀!

懼鬼瞪大了眼,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們竟然打的這個主意。

一陣陰風吹了進來,讓裏面的燭火搖搖欲墜。

紅色的蠟燭落下無數燭淚,沾染在燭身,猶如一個個滋生的小膿包。

屋內更加陰冷,懼鬼冰冷的說道:“你們以為毀掉這裏面的就能成功嗎?必須毀掉三個刻印……”

而第三個,并不在這裏面。

他們注定會成為養料。

然而話音剛落,懼鬼便大驚失色,瞧見怨池果真有反應。

有人在外面動了第三個刻印!

誰!?

唐啓澤也瞪圓了眼,朝着殷長夏望了過去。

殷長夏:“也許是柯羽安!”

殷長夏無聲的笑了起來,原先拉柯羽安加入隊伍,只是為了他手裏那枚通靈銅錢。

把號碼牌給他,也是想回來找唐啓澤,帶着號碼牌不方便。

可沒想到……柯羽安竟在關鍵時刻發揮了作用!

一直拖着隊伍後退的柯羽安,如今卻幫了他的大忙!

随着刻印的消失,怨池的水也開始不斷沸騰起來。

血色的水泡咕嚕咕嚕作響,又不斷腫脹破裂,讓這裏變得猶如冒着岩漿的地獄那般。

懼鬼恐懼到了極點,在池水中尖叫了起來。

門口的哀鬼聽到響動聲,這才趕忙推開了門,想要從外走進來。

唐啓澤見狀,立即按住了大門,把一側的櫃子踹了一腳,抵在了大門口,希望能夠暫時阻隔哀鬼進來。

一定要成功!

唐啓澤:“殷長夏,快點!”

哀鬼在外發了怒,瘋狂的揣着大門,用長刀捅入到裏面。

唐啓澤大氣都不敢喘,好幾次那刀子都離他只剩下幾公分遠。

恐懼侵蝕了大腦,像是生了鏽鐵那樣無法轉動。如果其他人遇上這種情況,興許就會弄砸了,可在這兒的是唐啓澤。

他只知道,一定要為殷長夏争取時間!

怨池的血水沸騰得更猛烈了,燙得懼鬼直跳腳,完全無法待在裏面。

他終于忍不住,從怨池中逃離。

懼鬼痛恨到了極點,手裏仍然死死拽着宗昙的鬼骨,不肯松開。

不甘的心情占據了每一個角落,借着夜色所染,連那張樂呵呵的面具也看着猙獰了起來。

是因為鬼宴那邊賓客作亂的事,影響了他,令他開始着急,想要早點融合鬼骨,否則阿怒那邊怕是要支撐不住了。

殷長夏就是抓住了這一點,以那個所謂的紅線誘惑他。

該死!

殷長夏的手牢牢拽住棺材,水面湧動得好似暴風雨下的海面,令棺材不斷翻湧着,站在棺材裏面的殷長夏開始東倒西歪。

然而他依舊緊緊盯着池面,不肯挪開自己的目光。

什麽東西……要出來了?

衆人屏住了呼吸,此刻一陣狂風吹了進來,把窗戶也吹得啪啪作響。

唐啓澤:“快點,我擋不住了……!”

哀鬼将大門砍得稀巴爛,擋住房門的櫃子也被撞開,哀鬼陰狠的将目光對準了怨池內的殷長夏。

他的手開始虛化,逐漸變成猶如橡皮泥那般,指甲驟然增長,朝着殷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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