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1)
第41章(1)
周迎嗓子發啞,連忙來到幾人面前:“別管她了,我們不應該先通關游戲嗎?”
誰說這話都合理,卻不該是周迎。
說到底……
他的那種愧疚不過是施舍和自我感動。
周迎總覺得他是因為殷長夏生了重病,才會選擇低頭。
而如今趙雨菲即将說出真相,讓周迎知曉自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他自然感到了局促和無措。
甚至不願意再聽下去。
唐啓澤故意陰陽怪氣道:“之前夏夏讓你收斂,只想專注游戲,你聽了嗎?現在倒是用這話來要求別人了。”
聽聽,夏夏?
周迎臉上有些挂不住。
一個稱呼,就把界限給拉開了。
紀今棠陰着臉:“周迎,別擋道。”
周迎:“今棠……”
紀今棠眯起眼,流露着危險:“當初的事情,我可太想弄明白了,阿祈肯定也很想弄明白。”
此時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到了那邊的殷長夏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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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垂着頭,一句話也沒有說,頭頂的燈光和窗外的大雨一并灑在他的身上。
那些狂風中裹挾的細雨,從那狹窄的窗口強灌而來,發出嗚嗚的聲音。
外面的黑暗和暴雨,快要把筒子樓隔絕成為一座孤島。
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發話。
殷長夏:“先進靈室。”
周迎松了一口氣。
可還未放下心,殷長夏又一字一句的說:“把趙雨菲也帶進去。”
周迎:“……”
趙雨菲痛得身體如花枝亂顫,屍毒飛快的鑽入她的神經,竟然令她産生了各種幻覺。
她望向自己的傷口時,還能瞧見一只只鑽來鑽去的蛆蟲。
“不、不要過來!”趙雨菲呲目欲裂,大叫了起來,可聲帶受損的她,根本沒能放大聲量。
有了殷長夏發話,唐啓澤和鄭玄海很快便行動了起來。
他們扛起了趙雨菲,不斷靠近着靈室。
然而殷長夏奇怪的是,他們越是接近,靈室就跟要逃掉似的,離他們的距離越來越遠。
“怎麽辦,我感覺靈室想逃!”
時間不斷流逝,每過去一秒都令人不安。
如果再不進入靈室,很有可能又要跟殺人狂硬碰硬了。
殺人狂仍在一樓游蕩,視力并非完全被破壞,稍近的距離仍然能夠看清。
危險一觸即發,空氣也變得焦灼。
在第六夜,和規則保護下的殺人狂硬拼,無疑是白白耗費體力。
可能的話,殷長夏并不想在此刻和殺人狂對上。
殷長夏擰緊了眉頭,正思索着為何靈室排擠他們,恍惚間注意到了手裏的蠟燭。
殷長夏沉聲道:“是蠟燭!”
唐啓澤被吓了一大跳,身體驚顫了幾下。
畢竟如此安靜的環境,注意力高度集中之下,神經又被拉成一根細線,陡然間出現的聲音,的确很容易吓到人。
唐啓澤:“突然間提蠟燭做什麽?”
殷長夏目光灼灼:“游戲說蠟燭是通關鑰匙,一定能打開靈室!”
聽到這兒,鄭玄海忍不住爆了粗口:“媽的,就算是通關鑰匙也沒辦法啊!我剛才拿打火機,根本點不燃,這蠟燭有個屁用!”
殷長夏擰眉。
的确是這樣。
就算察覺到了這是打開靈室的鑰匙,但不能用也沒辦法。
到底拿什麽才能點燃?
殷長夏腦子裏不斷圍繞着這個問題,提醒着自己越是到這個時候越要冷靜。
靈室越溜越遠了,跟一個活物那樣。
眼瞧着他們已經第三圈抵達了樓道,裏面的游魂一晃而過,殷長夏猛然朝那邊望去,心髒咚咚直跳了起來:“游魂……”
鄭玄海:“什麽?”
殷長夏:“接近游魂的東西全都會被點着了!”
鄭玄海瞪大了眼,猶如銅鈴大小。
許久之後,他才憋出了一句:“艹!”
解出來了。
所有的怪物都和通關相對應,游魂的出現并不是偶然,金魚的出現也不是偶然。
為什麽不是其他鬼怪,而偏偏選中了這兩樣?
一樁樁、一件件,全都串了起來。
這都是通關的隐藏線索!
鄭玄海的手都在抖,嘴唇也變得蒼白,下意識便想吸兩口煙鎮定下情緒,才想起來自己早就把煙盒給丢了。
這就是有潛力升為C級場的游戲!
鄭玄海一臉的後怕,當初總覺得自己倒黴,竟然第一次擔任考核官,就遇上了殷長夏。
可如今他甚至詭異的感到慶幸。
自己難道是被殷長夏馴服了嗎?
真是可怕!
鄭玄海拽住了自己手裏的蠟燭:“我去樓道!”
殺人狂已經再度注意到了他們,越是臨近第七夜越是危險,他已經在這段時間,習慣了用耳朵去捕捉聲音。
就算放得再輕,這麽多人一起行動,仍有步調聲。
殺人狂所幸開始無差別攻擊,電鋸胡亂的朝前切去,将牆壁的承重柱,都切出了一個凹陷的月牙。
牆灰簌簌而下,裏面的磚頭都裸露了出來。
殺人狂再度将目光對準了他們,直勾勾的惡意,沒有絲毫掩飾。
“以為刺激這老頭,傷到眼睛,我就抓不到你們了嗎?”
殷長夏:“……”
眼看靈室就在眼前,衆人卻不得不再次迎戰。
紀今棠的載物的确具有強勁的攻擊性,但第六夜的殺人狂受到規則保護!
既然是無用功,紀今棠的載物耗費陽壽又多,殷長夏所幸便讓他悠着點使用。
好鋼得使在刀刃上!
面對适應了黑暗的殺人狂,他們已經不知道有什麽辦法。
殺人狂步步緊逼,速度也快得驚人。
兩米,一米,越來越接近!
殺人狂正要朝着衆人襲擊時,向思思在此刻撲咬了上去,新生屍怪的行動速度何其緩慢,唯有力量能與之匹敵。
唐啓澤呆愣住了,完全沒想到軟弱的向思思會主動出擊。
殷長夏低喊了聲:“變成屍怪過後,對恐懼和危險的感知力會沒有那麽靈敏。”
唐啓澤這才反應過來,對啊,向思思已經死了啊。
她和殺人狂同為死物,就算和殺人狂硬碰硬,也不會受到詛咒的威脅。
不像他們。
接觸到詛咒之物,就會受到污染。
不過就算是因為屍變産生的變化,能夠主動出擊這一點,就足矣讓唐啓澤高看一眼了。
衆人渾身一震,向思思制造出的時機,決不可浪費!
他們再度合作,開始圍攻殺人狂。
殷長夏想也沒想,就拔出了匕首,在向思思撲咬着殺人狂的同時,猛然朝他的耳朵刺了過去。
就算是無法殺了他,也要破壞他的聽覺和視覺!
殺人狂面色扭曲,用電鋸擋了一下。
電鋸接觸到匕首的匕刃時,如切豆腐似的,很快就被電鋸斷成了兩節。
殷長夏恨恨的低罵了聲,唐啓澤又把自己唯一的武器丢了過去:“接着!”
殷長夏:“謝了。”
他再度進攻,繞到了殺人狂的側面,大口呼吸間拽着匕首刺向了他的耳朵。
與此同時,而向思思也借此機會,咬住了殺人狂的手腕。
兩邊合擊!
殺人狂痛得高呼一聲,那一瞬間大腦來不及思考,一并将兩人擊打過去。
殷長夏還來不及喊疼,懷中的東西掉落了下來,是當初他們在十四樓找到的那個MP3。
裏面柔和的佛經播了出來,像是單曲循環那樣。
明明音量極小,但播放的時候,殺人狂的動作停下來了。
——是秦叔!
——這到底是秦叔的身體,他在影響殺人狂!
殷長夏立即将MP3的聲音放得更大,舉在了半空,使得那聲音能更好的靠近殺人狂。
這做法果然管用。
殷長夏抿着幹涸的嘴唇,聲音有些發顫:“秦叔……你想想楊愛啊,她自殺的時候,恨透了這五個人,如果知道仇人奪了你的身體……”
殺人狂不再靠近,眼神時而渾濁時而清明,随後又蹲在地上,捂着頭悲鳴了起來。
唐啓澤:“太吓人了,我都以為……”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以為殷長夏和向思思會死。
他們按部就班的搜查屋子是有用的!
就算方法笨拙,次次遇到危險,在其他人眼裏也不夠帥氣。
但游戲沒有辜負他們!
如果沒有這個MP3,他們無法阻止殺人狂的步伐!
如果不是猜出了三個兇手,他們也絕不可能拿到通關鑰匙。
每一幕聯想起來,都讓唐啓澤唏噓不已。
直到這一刻,他才感激起了過去的自己。
鄭玄海終于拿到了磷火,精疲力竭的朝着靈室沖去。
有了蠟燭之後,靈室總算不再避着他們,很快便敞開了大門,接納了他們的進入。
殷長夏步步後退,總算在所有人都快進入靈室的時候,成功走了進去。
安全了!
衆人懸吊已久的心總算放下。
可向思思已經死了,不能再作為玩家,無法走入靈室。
為了她的安全,殷長夏便暫時将佛經交由她保管,希望秦叔可以掙紮得更狠一點,制服殺人狂!
屋內一片寂靜,等了略微一分鐘,卻沒有絲毫的反應。
周迎表情僵硬:“等等,我們為什麽還沒通關?”
鄭玄海:“你以為光是進到裏面就行了?必須要等到午夜十二點。”
周迎緊張的問:“現在還剩多久?”
殷長夏接了話茬:“三個小時。”
他們看向了靈室內的時鐘——
[倒計時,03:07:14。]
周迎:“那一根蠟燭能燃燒多久?”
殷長夏:“……”
衆人陷入了沉默,這是游戲特制的蠟燭,按照蠟燭燃燒的速度和長度來看,一根蠟燭頂多燃燒一個小時。
那接下來的時間該怎麽辦?
越是臨近午夜,殺人狂就越兇戾。
最後七分鐘……
是生死之間!
衆人的後背全是粘膩的冷汗,不敢再想後面的事情。
殷長夏觀察着靈室,空曠得沒有任何家具,談話間還能聽到微微的回音。
周圍一片黑暗,只有蠟燭燃燒的光,微微照亮了一角,根本無法分清這裏面有多大。
終于得到了喘息的時間,紀今棠才蹲在了趙雨菲的身邊:“我們現在可以延續剛才的談話了吧?”
趙雨菲渾身都是汗水,猶如從水裏撈起來的那樣。
她牙關打顫,幾乎抖成了篩子。
原本貌美如花的臉,也因屍毒的影響,漸漸擴展至全身。
她幾乎能從紀今棠的眼珠,看到自己此刻醜陋的模樣。明明鬼宴的時候,她也瞧見一個玩家被屍怪抓傷,根本沒有這麽凄慘的。
這就是報名場和正式場的區別嗎?
趙雨菲很想大聲嚷嚷,自己已經賠上一條腿了,還想怎樣?
可問話的人是紀今棠,這樣說的話,只會讓他親手掰碎自己另一條腿。
趙雨菲呼吸急促:“我……”
紀今棠眯起眼:“你可別想胡言亂語,反正外面就是殺人狂,我可以把你丢出去,讓他的電鋸砍碎你的身體。”
趙雨菲:“……”
紀今棠用最甜膩的語氣說:“你也不想自己的身體長滿舌頭吧?”
趙雨菲忍不住嘔吐了起來。
身上好像出現了幻痛,就像是受到了紀今棠的影響。
太可怕了。
明明用着最親昵的語調,好像在朝人撒嬌似的,卻像個魔鬼!
趙雨菲強忍着恐懼,在紀今棠和屍毒的雙重影響下,終于道出了一切。
“我只是想要關注……”
她就是個旁觀者,只是和他們一個高中,甚至不在同一個年級。
殷長夏他們高三畢業,趙雨菲才剛剛入學。
只是那段時間,他們一直是非不斷,所有人都接連出事。
先是紀今棠的母親失手殺了他的父親,再是殷長夏這邊,他總是胡言亂語說有人跟蹤他,精神失常了一陣,開始被人針對。
事件的起因,便是原本針對殷長夏的那群人,誤對紀今棠下了手。
紀今棠失蹤了整整三天。
誰也不知道這期間發生了什麽。
紀今棠終于按耐不住,發狠的說:“誰問你這個!那張照片是怎麽回事!”
他說話總是甜膩的,鮮少有這樣被激怒的時刻。
趙雨菲的肌肉都驚跳了一下。
表情立即由鎮定,顯得驚恐了起來。
周迎聽得心頭發虛,總覺得快要觸及到那片真相。
事件擴大,令他們矛盾激化,是那張照片。
他不願再聽。
他在害怕,害怕當初錯的是自己。
趙雨菲:“我、我不知道,那張照片應該不是殷長夏逃走,而是他去救人,因為是在廢棄工廠的外面,怎麽解讀都可以,所以我……”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裏帶起了哭腔。
周迎朝後退了一大步,腦子嗡的一聲,猶如煙花炸開。
當初他怨過殷長夏,總覺得今棠是代替他才受了苦,明明那些人針對的是殷長夏,而非紀今棠。
而殷長夏卻連人都沒見着,像是消失了一樣,連個道歉都沒有。
直到那張照片的出現,流言蜚語漸漸産生,他們之間的裂痕在越來越大。
事态發酵後,殷長夏才出現了。
可這都已經晚了。
殷長夏低聲詢問:“四年前的事,你知道多少?”
四年前?
鄭玄海剛剛痛失好友,對于寒鴉的事情格外敏感。
四年前,也就是寒鴉剛剛開始挑選撞邪的人進入游戲的時間。
趙雨菲每一句話裏都帶上了哭音:“我也是才知道,四年前……殷長夏和紀今棠被選為了目标,被人針對是假的,為的就是掩人耳目。那個事件也是寒鴉刻意安排的,想讓他們撞邪進入游戲。”
鄭玄海眼睛頓時紅了:“寒鴉!”
秦封根本不是好人!
起初以為殺了秦封的陸子珩,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他随意對人動手,完全不在乎別人的命。
可結合當時陸子珩的命令,想讓殷長夏獨享游戲陽壽獎勵的時候,他就應該想到,陸子珩對秦封下手的理由,會不會是因為殷長夏?
原來還有這麽多事是他們不知道的。
殷長夏捏着手,而後又緩緩松開。
他不是失憶,但四年前的确有些東西記不清晰,像是蒙了一層霧氣那樣。
樁樁件件都透着詭異。
最奇怪的,就是他的養靈體質。
倘若他一出生便是養靈體質,那為什麽直到四年前,才有鬼開始注意到他。
直到進入游戲前,養靈體質才達到了頂峰。
他并不在乎周迎,卻不得不弄清養靈體質!
殷長夏聲音沙啞:“繼續,把你知道的都交代出來。”
“寒鴉當時是假裝針對殷長夏的那些人……”趙雨菲局促的抿了抿唇瓣,看了眼周迎過後,又迅速把頭給低了下去,“實際上,真的要對殷長夏下手,怎麽可能誤綁了紀今棠?”
周迎:“……”
他的臉色鐵青,竟然這麽久了才想到漏洞!
的确是他錯了?
周迎艱難的看向了殷長夏。
事實的真相,更加殘酷的打了他的臉。
鄭玄海赤紅了眼,對寒鴉這種行為厭惡到了極點。
鄭玄海:“我和興凱是四年前進入游戲的,他沒多久就被秦封奪走了掌控權,這麽說……”
趙雨菲:“我不知道……”
鄭玄海手都在顫抖,只能按照自己的推測,明白過來當初被盯上的人應該是自己!
難怪四年前,焦興凱一開始就對他說,千萬不要在新人時期暴露載物。
是他在提醒自己。
也是他代替了自己。
焦興凱成為寒鴉傀儡,大半原因在他。
鄭玄海的手無力垂下,喉頭滾動着,強忍着眼淚沒有落下。
殷長夏還在詢問:“四年前,他們明明已經安排了撞邪,為什麽我和紀今棠沒有進入游戲?”
趙雨菲痛苦的說:“我真的不知道了。”
她才加入寒鴉,怎麽會知曉這些?
殷長夏只覺得心髒有些不舒服。
他們齊聚于游戲,真的只是偶然?
這真的不是游戲在玩弄他們嗎?
這樁樁件件,都好像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殷長夏忽然牙關打顫,覺得這間密封的靈室,也猶如冰窟那般,凍得他腳趾都蜷縮起來。
一個謎底的解開,伴随着另一個謎底的形成。
他急迫的想知道那七口兇棺的事,總覺得自己想要的答案,就會在這裏面。
——養靈體質。
——以及,游戲。
周迎擡起頭,瞧見殷長夏面色蒼白,身體也搖搖欲墜。
他便下意識的覺得,是因為他又想起了四年前的事了。
周迎渾身冰冷,一想起他當年如何對待殷長夏的,就局促到了極點。
痛罵他。
責怪他。
還是作為一個好友的立場。
而那段時間的殷長夏,分明精神極差。
這對他而言,無疑是雙重打擊。
周迎心髒刺痛,緊咬着下嘴唇,滿嘴的苦澀,此刻無數情緒朝他襲來。
擁有時不珍惜,直到失去才後悔。
他不是最明白的那個人麽?
周迎:“長夏,我……”
殷長夏仍沉溺于自己的思緒當中,沒有理會周迎。
殷長夏可不想管周迎,畢竟四年前就認清了周迎的嘴臉,何必在和他糾葛到一起?
他不想和解。
紀今棠的表情難看,額頭異常滾燙,令他快要嘔吐出來。
他沒再說話,兩個人格激烈的交鋒着,仿佛要陷入更暗的深淵。
所有人都安靜沉默,屍毒進一步影響到趙雨菲,她渾身抽搐着,竟然猛然朝着蠟燭奔去,想要受到燭光的全部保護。
守着蠟燭的唐啓澤臉色難看,猛然将蠟燭拿了起來,沒讓趙雨菲得逞。
“你簡直惡毒!”
他話音剛落,便聽見了外面一陣極大的撞擊音——
屋外的佛經停了下來,秦叔到底沒能奪回身體,又被殺人狂給壓制了。
靈室的門被打開了,燭光被風吹得不停搖曳。燭光時弱時強,像是要被周圍的黑暗吞沒一般。
唐啓澤眼皮直跳,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殷長夏腦子裏忽然響起了游戲的提示音:[鬼魂……奪……]
鬼上身!?
殺人狂是放棄電鋸了嗎?
明明電鋸是需要靠血肉的依托才能使用,他好不容易才消化了秦叔的身體,讓電鋸和秦叔的血肉長在了一起。
如今竟然為了緊咬他們,輕易的放棄了秦叔,轉而要來奪殷長夏的身體!
蠟燭的光在變小,從殷長夏的身上映出一個虛幻猙獰的影子。
殷長夏渾身都無法動彈,連話也說不出口,只得眼睜睜的感知着身體一點點變涼,還有心神強烈動蕩的滋味。
大約是剛才那猛烈的晃動,差點把蠟燭的光給熄滅,才給了殺人狂可乘之機。
唐啓澤終于明白了哪裏不對勁,他猛然朝着殷長夏望去,卻見他渾身緊繃,被蠟燭照到的影子驟然增大,反而像是混合了好幾個人的影子。
唐啓澤驚恐的喊:“殷……”
殷長夏緊咬牙關,面皮漲紅。
危急時刻,殷長夏卻瞧見自己的右手動了。
明明全身都無法操控,唯有右手!
衣服內襯裏耳墜上的怒面,被右手給拿了下來,然後在那一瞬間被變大。
身體裏好像有兩股力量在沖撞,到最後以更強烈的顫栗感,将那種陰寒壓了過去。
“滾。”
屋內寒氣聚集,四面八方的陰氣不斷湧來。
霧氣很快便充盈在整個靈室內,溫度也迅速下降,讓所有人的汗毛都立了起來。
危險!
所有人的腦海裏同時映出了這個詞。
他們也顧不得解決趙雨菲了,全都警覺了起來,緊張的注視着蠟燭光外的一切。
所有人都不會想到,危險竟然是來自自己的身後。
殷長夏依舊無法掌控身體,卻能清清楚楚的感知到,殺人狂的鬼魂被彈出去了。
是宗昙在和殺人狂搶奪!
誰也沒發現殷長夏的異樣,被門外的狀況勾去了所有心神,偏偏只有唐啓澤察覺到了。
唐啓澤眼瞳緊縮,竟不自覺的顫抖了起來,像是看到了洪水猛獸。
唐啓澤從喉嚨裏可憐巴巴的擠出了那個字:“宗……”
而後那個字,又被他給吞了回去。
這有可能麽?
內心仿佛分裂成了兩個意識,一邊在罵他不要多想,另一邊卻開始懷疑。
不知過去多久,殷長夏的表情才平靜下來。
唐啓澤從未在他的臉上見到過如此散漫的表情,墨玉般的眼瞳裏沒有絲毫溫度,好似萬事萬物都無法落入他的眼眸。
他低頭看向自己,忽然發出了悶笑。
“哈……”
是溫度。
他新奇的摩挲了兩下手指,柔軟的觸感令人無比餍足。
那快要把人逼瘋的饑餓感,也在獲得身體的同時,像是被一雙手給撫平了那樣。
周迎還尚未知道發生了什麽,只是聽到殷長夏那句‘滾’,才古怪的看向了他。
“長夏?”
殷長夏表微沉,根本無法回答周迎,因為身體的掌控權已經完全交替過去了。
[身體還來。]
宗昙唇邊勾起一個淡漠的弧度,似誘人前往深淵的海妖:[好啊,反正你身體不好,就算有怒面,連十五分鐘也堅持不到,這次不過實驗而已。]
十五分鐘都堅持不到這麽慘的嗎?
殷長夏:[……]
宗昙的聲調緩慢,用最斯文有禮的态度,說出了最尖酸刻薄的話:“我說滾,你耳聾?”
對象是周迎。
還有殺人狂。
周迎有自知之明,懂得殷長夏是在罵自己。
他的表情有些難堪,陷在陰影當中,手指也不自覺的攥緊。
周迎:“是我……錯了。”
他每一個字都說得艱難。
宗昙連目光都懶得落到周迎身上,像是玩兒似的,伸出了一根纖長的手指,順着脖頸往下摸,一遍又一遍的感知着身體的實感。
殷長夏心裏發毛。
他也能感知得很完整!
殷長夏強行鎮定:[別摸了。]
宗昙輕抿着缺乏血色的薄唇,這一刻的心情極好:[你膽子那麽大,敢叫老婆的時候,怎麽沒想過下場?]
殷長夏想哭。
口頭占占便宜而已,結果被記恨這麽久。
殷長夏覺得務必要為自己的失誤找補一番:[我那還不是因為喜歡你。]
宗昙剛剛還微微勾起的唇角,瞬間往下壓死。
宗昙知道自己有多不讨喜,也不相信任何人的喜歡。
他自然也不在乎。
只是厭惡別人拿這種事來騙他。
[喜歡什麽?我有什麽可值得喜歡的?]
宗昙冷笑了一聲,別人對他只有怕懼,抵觸,厭惡,沒人敢在他面前說這兩個字。
殷長夏絞盡腦汁:[喜歡,喜歡你……的臉。]
宗昙:[……]
這樣的回答令人出乎意料。
宗昙冰冷的怪笑:[殷長夏,你倒不如多照照鏡子,看看自己。]
殷長夏義正言辭:[我當然知道自己好看啊,但也不至于自攻自受吧?喜歡好看的東西有什麽錯!]
……喜歡好看的東西有什麽錯?
宗昙悶笑了起來,像一株帶毒的植物。
[彼此彼此。]
殷長夏:[……]
怎麽覺得這個彼此彼此好危險的樣子?
這一刻身體的主導權好像全都落到了宗昙手裏,可殷長夏卻沒有搶奪。
不僅是因為宗昙說過,只有不到十五分鐘。
殷長夏也為了以後。
給點甜頭,才好安撫這個瘋子。
周迎見他一直不理自己,更加痛苦的喊:“長夏……”
宗昙終于有了反應,收斂了眼底的笑意。
這世上不如殷長夏之人,還真是多如牛毛。
這個周迎,可能連一只手……啊不,半個指頭都比不上。
宗昙半眯着眼,身後是無窮無盡的黑暗,和那些危險又負面的東西糾葛在一起:“我剛才,說得還不夠清楚?”
周迎的心髒發緊,像是被一直大手不停的按壓。
他竟然在這一瞬間,有些害怕殷長夏。
周迎:“我……”
宗昙:“什麽都做不到極致,無法舍棄別人的保護,也無法獨立出來,現在連道個歉都扭扭捏捏,你還剩什麽?”
周迎的面色一點點變白,仿佛對方的每一個字,都直戳到了他的心髒。
猶如一把刀子。
殷長夏:[……]
不知道為啥有點暗爽。
宗昙總是能發出靈魂問話。
殷長夏已經嘗到了無數次了。
自己尚能回怼一番,可周迎遇上這種時刻,就徹底啞了。
屋外仍是那呼嘯的風聲,蠟燭的光的确要暗淡一些了,鄭玄海才發現什麽東西瑟縮在門內的角落當中,充滿怨毒的看着他們。
殺人狂!
他竟然能闖入靈室!?
鄭玄海倒吸一口涼氣:“快圍緊一點!”
他們将蠟燭放在了地上,所照到不過半米的範圍。
可超出這個範圍,殺人狂便會襲擊他們。
所有人都應聲行動了起來,趙雨菲扭傷了腳,終将是慢了一步。
她沒能走入光圈裏。
趙雨菲眼眶微紅:“救我啊……我知道的都已經說出來了……”
然而唯一有這個能力的幾個人卻都沒動。
門被打開之後,一雙眼睛在黑夜裏發亮,死死的盯住了趙雨菲。
有風不斷灌入屋內,趙雨菲渾身僵硬的看了過去,才瞧見那是向思思。
她猛然向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可饒是這樣,仍舊沒人對她伸出手。
趙雨菲眼神變得怨毒,痛罵起了所有人:“你們不是要聽殷長夏的話嗎?他說了,必須保護所有人,我不能死!”
宗昙蹙眉,覺得聒噪。
他勾起唇角,望向門外的向思思:“想報仇嗎?”
向思思張了張嘴。
宗昙:“好啊,你但凡有這個膽,我成全你。”
他拽起趙雨菲,猛然将她丢到了門外。
向思思再次拽住了趙雨菲,屍毒本就在趙雨菲的身體裏擴散,她所有的內髒都在被腐蝕,活不了多久。
“你、遵循,焦興凱命令,殺我的時候,怎麽、沒顧全大局?”
向思思死而複生,反應并不像之前那麽靈敏。
可她依舊一字一句的蹦出這些話,像是要反駁趙雨菲一樣。
向思思強行拿走了她的號碼牌。
趙雨菲被扼住了喉嚨,早就守候多時的殺人狂已經把目光對準了她,充滿了陰邪和貪婪。
她忽然抖了起來,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害怕的地方。
趙雨菲眼瞧着向思思朝她伸出利爪,而那殺人狂又對她虎視眈眈,雙重驚吓之下,令她終于撐不下去了。
“救命……”
“嗚嗚嗚……”
向思思到底剛剛才變成屍怪,行動遲緩了一步,到底沒比得過殺人狂的速度。
殺人狂卻在此刻纏住了趙雨菲的腳踝。
并不是手,殺人狂是靈體,怎麽可能是手?
纏上她腳踝的東西,像是舌頭,猛然間把趙雨菲拖入到黑暗深處。
“啊啊啊——!”
向思思:“殺人、償命,你欠我,兩條。”
血液灑在了黑暗深處,趙雨菲的叫聲在一點點變小,徹底沒了氣息。
看到這一幕,向思思沒有過多的喜悅,卻開始放聲大哭。
她幹嚎着,由于身體已經死亡,淚腺已經被破壞,連眼淚也無法流出。
從她的面頰上,染上的全是兩行血流。
“佳……佳……”
那是她那個跳樓的閨蜜的名字。
她機械的伸出雙臂,想要給當初的她一個溫暖的擁抱。
可她忘記了,自己都已經死了,擁抱怎麽可能還溫暖呢?
佳佳死的時候,總是在笑。
每一分,每一秒,向思思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的時候,她總是擺出那副完美的笑臉。
向思思以為她從那些陰霾當中渡過去了。
可那全是假的。
她的每一次笑容,都在加速她的死亡。
為什麽?
被生吞活剝的是她?
向思思這幹嚎的哭聲,竟然聽着比趙雨菲的求救還要慘烈。
衆人沉默了下來,尤其是鄭玄海,像是受到了那聲音的沖擊,渾身在顫抖,眼眶也赤紅至極。
蠟燭的光跳動在他臉上,向思思的哭音,讓鄭玄海的身體跳動抽搐。
“我、向思思,都無法挽回那個人了。”
鄭玄海将目光對準了周迎,“你也想這樣嗎?”
走廊呼嘯而來的風聲好像又大了一些,如訴如泣,猶如一層陰霾,萦繞在衆人心頭。
周迎仿佛被擊中了心髒,嘴唇嗫嚅了好幾下,終将把那些話給吞了回去。
鄭玄海在警告他。
也是在豔羨他。
而無論是警告還是豔羨,都讓周迎覺得沉重。
正如‘殷長夏’所言,他進退都不純粹,竟是一句話就刺破了他所有的虛假。
外面的雷雨終于灌入了進來,走廊已經開始積水。
狂風吹得樹枝胡亂拍打,只聽猛烈的一聲巨響,那顆生機勃勃的大樹也被劈成了兩半。
随着這聲巨響——
角落裏的殺人狂,緩緩站起了身。
殺人狂已經成功殺死了趙雨菲,靈體再次增大了一圈。
其實向思思早殺晚殺,趙雨菲都是死,畢竟屍毒已經入體,撐不到第七夜。而無論是向思思殺,還是殺人狂去殺,結果又一樣,都會因為玩家死亡而增強殺人狂的實力。
唯一的辦法,只有阻止第一夜的向思思死亡。
然而這都已經晚了。
殺人狂的靈體更加清晰,玩家的血肉令他更加兇戾,腳步踏在被雨水淋濕的水泥地板上,還有噠噠的響動聲。
第一根蠟燭很快就要熄滅,鄭玄海連忙點燃了第二根蠟燭。
他們把蠟燭圍住,保護得死死的。
唐啓澤:“我們還剩兩根蠟燭,也就是兩小時,那剩下的幾分鐘……”
鄭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