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分手

陸明臣的信息一早上沒有停過,黎閱不停給他發,每一條都是急促而迫切的,也從來不管他在開會或者見客戶。

半年前,倆人才在一塊兒那會兒,黎閱每隔一兩個小時就會給他打個電話,對他工作造成了不小的影響,在他屢次要求下,才改成了發信息。

意外的是,陸明臣并不反感黎閱對他的過度依賴和急切渴望,年輕人身上這種把一切燃燒殆盡的熱情,老實說,很能打動他。

熱情、激情、熱烈的性……填補了他波瀾不驚的安穩生活,成為誘使他出軌的首要原因。

他提前完成了今天的工作,在十一點離開公司,十一點一刻,到了公司對面的小區。

他在這裏長期租了一套房,有情人的時候用來安置情人,沒有時,偶爾工作得太晚也會在這邊過夜。

他沒有按門鈴,但電子鎖密碼輸入的聲音已經驚動了房間裏一直等候的人。門一拉開,黎閱撲進了他懷裏,抱住他的脖子,跟着腿也提上了來。

陸明臣兜住黎閱的屁股,把這個小貓一樣的漂亮男孩抱進屋裏,放到沙發上。

“Honey,怎麽來這麽晚?”

“公司有事。”

“你那次不是說你管着很多人嘛,當老板還那麽忙,你的員工到底幹不幹活啊。”

陸明臣在他對面坐下:“我不是老板,我只負責管理公司,很忙。”

黎閱搞不清楚陸明臣做什麽的,只大概知道他是個什麽公司的負責人。他也不打算搞清楚,只要人來他這裏,他就開心。如果人能不離開,不要管工作,更不要回那個“家”,完全只是屬于他的,那就更好了。

“哎呀,我還沒來得及做飯呢,今天不用吃外賣。”說着他跳了起來,嬌生慣養的男孩有些手舞足蹈,“你說中午會來,我早上就出去買菜了,我最近學了做菜,給你露一手……”

擡步要走的黎閱卻被陸明臣伸手拉扯了一下:“你先坐下。”

聽男人的聲音裏透露着些許不快,男孩有些不明就裏,習慣性地一屁股就要坐到陸明臣腿上:“怎麽了嘛,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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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臣把他推到一邊,掏出手镯丢到他懷裏。

……

黎閱臉上有一絲難堪閃過,但他很快拿出自己最拿手的撒嬌姿态:“哎呀,這個镯子我找了好久,還以為弄丢了。原來在你那兒,太好了……”他抓起手镯就套在手腕上,伸手去摟男人的脖子。

卻被男人躲開。

“黎閱,我們到此為止吧。”

“……”

男孩舉着胳膊愣了愣。

他收起自己讨好賣乖的樣子,幾絲慌亂的神情僵在那張臉上:“你什麽意思?”

“就是你聽到的意思,我們分開吧。”

“……我不同意,”男孩“蹭”一下站起來,氣得直喘。他指着陸明臣的鼻子,“你說分開就分開,你把我黎閱當什麽,小貓小狗?不要了就扔出去?”

陸明臣緩緩擡起眼皮,語氣不變:“這是第二次了。上一回你試圖跟蹤我回家,我就警告過你不要觸碰我的底線,也給了你一次機會。

“我不可能離婚,這是我們一開始就達成的共識。你這樣一再出爾反爾,我真的沒辦法再和你繼續下去。

“就這樣吧,一周之內從這裏搬走。卡裏是五十萬,你拿着去散散心。”

“……”

男孩怒不可遏,把茶幾上的卡抓起來用力砸到陸明臣臉上,只可惜那只是一張小小的卡片,甚至不能砸疼他。

“你覺得我跟你在一起是為了錢?我就差你這五十萬?陸明臣,你個王八蛋,混蛋……”

黎閱抓着他的衣領前後推攘,陸明臣垂着目光,任他撒潑。

直到眼淚逐漸爬滿男孩的臉,他也沒有力氣再繼續,緩緩蹲下身體,抱着膝蓋痛哭起來。

陸明臣把一摞紙遞給他,黎閱一把抓住他的手,拖着哭腔:“我不要分手,我不要和你分開,我以後不這樣了還不行嗎,我不逼你離婚,你不要扔了我……”

“我沒有扔了你,你還年輕,以後也會遇到新的人,對方能給你想要的全部。”

“我不要……我只要你……”男孩搭着他的手站起來,再次撲進他懷裏,“陸明臣,我真的很喜歡你……我從來沒有這樣喜歡過別人……”

陸明臣任由黎閱在自己懷裏大哭,沒有拒絕,也沒有試圖去安慰他,等着他哭夠。

這不是第一個男人分手時在他懷裏哭泣,恐怕也不是最後一個。怎麽說呢,争吵、推攘、哭泣,甚至來說耳光,都像是分手的副作用,和這個動作伴随發生。但哭過鬧過,最後也就分開了。

哪怕對方還沒愛夠,還有感情,但“愛”這件事,總是要兩個人才能發生并維系下去。

陸明臣享受愛,也十分願意報之以愛、以金錢、以時間,甚至更多。可“愛”派生出的占有欲總會迫使對方來破壞他的家庭,試圖讓他離婚,這是陸明臣唯一無法接受的事。

哪怕所有的關系裏,最初他都會表明自己已婚,并且不會離婚,也從不會摘下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

曾有個情人說他這種行為很可笑——明明在出軌,卻還戴着象征忠誠和誓言的婚戒。

可笑,或許吧,人生或許本來就是一出滑稽戲。而此刻,他在扮演主動提出分手那個薄情寡義的角色。

“你說過你愛我的,陸明臣,你說過你只愛我一個人的……”

“對不起。”

這句道歉又讓男孩平息一些的情緒再度激動起來,他胡亂地在陸明臣身上捶打:“我不要對不起……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為什麽啊……”

“對不起。”

這種拉扯從上午持續到午後,黎閱終于累了,也再也哭不出來了。

兩人坐在沙發一端,中間只有各自的沉默,和黎閱時而的抽噎。

在牆上的時鐘走到下午三點時,陸明臣站起來:“我走了。”

“陸明臣……”黎閱擡起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睛看着他。

“愛一個人難道是一種懲罰嗎?”

“……抱歉。”他往門口的方向走過去。

“陸明臣……”黎閱扭動脖子,目光跟着他的身影,淚光再次濕透了眼。

男人回過頭,等着他的最後一個問題。

“你真的有愛過我嗎?”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陸明臣擰開了門。

黎閱拔高聲音,再次追問:“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随着入戶門關上,“砰”地一聲,什麽東西砸在了門後面。

走到電梯間,陸明臣深呼吸了一口氣。随着這口氣緩緩吐出,他整個人都萎靡了下去。還沒走出這棟樓,他就已經想起黎閱的好。小孩很任性,脾氣也不好,但會聽他的話。

黎閱很愛他,也很崇拜他。

愛過嗎?當然是愛過,甚至在斬斷關系的現在也還有感情,還會不舍。情感和理智并不那麽同步,說不愛了,就真的不愛了。但這的确到了該分開的時刻,其他的事他都可以包容和忍受,唯獨破壞他婚姻不行。

他這個年紀已經不會那麽感性,權衡得失,為了一個情人毀掉家庭的事他無論如何都做出不來。

到了一層,他去找了物業。讓他們幫忙注意一下,樓上2008的男孩搬走時,記得通知他。

黎閱不會在這裏住太久,他父親是彙潤集團的老板,也并不知道自己兒子和有夫之夫攪在一起。現實總會比想象中更冰冷,陸明臣選擇長期關系時,總會提前把分手的風險考慮進去,并不會去招惹黏上甩不掉的對象。

公司還有事,他原本計劃這邊處理好了,再回公司,卻發現高估了自己。現在他十分沮喪,也覺得累,只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

家是沒辦法回去,他就近找了家酒店,開了個房間,點了個餐讓送過來。明明肚子很餓,現在卻吃不下。

電話開始狂響不止,在他把黎閱加入黑名單後,對方又開起了短信轟炸,他索性關了機。一頭倒在床上,先睡了個昏天暗地。

醒來時,天已經全黑了。有那麽一瞬間,陸明臣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姓誰名誰,處于一種巨大的空洞和茫然中,一切都是虛無,而他就是虛無本身。

靜悄悄躺了一陣,意識才緩慢回歸。他開了手機,已經是下班時間,接踵而至的還有無數條信息和電話記錄。

他把黎閱的通訊忽視掉,給兩通工作上的來電回了話,接着給宋書華打了個電話。

“書華,公司臨時要出趟差,今晚就走,和你說一聲。”

“出幾天啊?”

“五天……”話說出口來,不知道是不是這種糟糕的時候,從丈夫熟悉溫柔的聲音裏得到了些許安慰,“我盡量三天回來。”

“好,你在外邊照顧好自己,飲食方面多注意,出門在外犯胃疼很遭罪。”

這一刻,一點內疚又翻了出來,微波一樣在他胸口蕩開,讓他頓了頓。

“嗯,我知道了,你在家也是。”

挂斷電話,他再次長舒一口氣。可能是睡過一覺的原因,情緒比從公寓出來好了不少。這三五天,只好先暫時住在酒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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