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登臺

A市的春天短暫得像一陣拂面而過的暖風。

宋書華正踩在這暖風裏,朝QUEEN走去。

今天只是彩排,但已經足夠讓他的心情晴朗起來。丈夫一早出門,他跟着也出了門,先去老房子試好今天表演要穿的服裝,午時剛過,他就到了地方。

其他人都還沒來,後臺只有打掃衛生的清潔阿姨。他從後臺繞到前臺,頭一回細看這沒有燈光的舞臺和沒有客人的舞池。

即便這樣,空氣裏淡淡的酒精味道,夾雜着清潔過後的空氣清新劑,他也能想象這裏昨晚的喧嚣熱鬧。他閉上眼,深吸了一口紙醉金迷殘留的氣息,好像他從未缺席過他的舞臺。

酒吧光線昏暗,午後也只有幾縷擠扁的陽光從門窗的縫隙鑽進來,照亮淺淺的一角,更靠裏邊的桌椅影影綽綽看不清。他一邊适應這光線,一邊往吧臺的方向走。

“來這麽早?”

光線更暗的吧臺後面,周堯趴在臺子上,下巴藏在胳膊裏,露出一雙眼睛,也不知道看了宋書華多久。等人靠近,他擡起臉,笑着打了個招呼。

宋書華受到些微驚吓,定了定神,突然多出一個人,讓他有些緊張。

“周老板……沒,沒事就先過來了。”

周堯順手拿了個酒杯:“喝點什麽?”

“不用,謝謝。”

周堯啞然,有些無奈:“你和我這麽客氣做什麽。”

宋書華垂眼,有些難為情:“沒有,一會兒要排練,不适合喝酒。”

周堯還是自作主張給他調了一杯不含酒精的果汁雞尾“酒”。

他只好別扭在吧臺坐下,雙手捏着杯子的細柄,埋着臉嘬吸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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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堯一身軟骨頭似的趴在吧臺,一手撐着下巴,懶懶地看宋書華被頭發遮住一半的側臉。

不知對方是不是刻意忽視他的目光,總之一直沒有擡起眼睛。他便主動問道:“我聽高經理說你家人不知道你在這兒表演,每次都是偷溜出來的?”

宋書華不想談論任何關于他自身的話題,但被問到了,也只好“嗯”一聲。

“家教太嚴适得其反了,還是喜歡女裝不被家裏理解啊?”周堯笑嘻嘻和他搭話,活像流氓學生調戲溫柔娴靜的女同學。

宋書華不想回答,便低下頭去,用沉默拒絕。

周堯也不在意:“來我這兒表演的好多都是這兩種原因之一,一半人都和家裏斷絕了關系。你在我這兒的收入支撐一個人生活綽綽有餘吧,但我看你也不是為了錢。”

宋書華看了周堯一眼,這算是默認。

男人被他這情态逗樂了,又笑問:“你多少歲?”

“……”

“我猜你剛來的時候大學才畢業。二十二三歲畢業,也三年多了,是二十五六嗎?那比我小一點。”

宋書華又把臉埋下去,用沉默代替回答。

周堯連接碰了幾個軟釘子,才發現這漂亮男人并不像他表現得那麽單純生嫩好上手。反而像個滑溜溜的面團,讓人無從下口,沉默就是他最好的武器。一只撬不開殼的蚌,知道裏邊的肉是軟的,但它就不開口,只讓人無可奈何。

“我聽導演說你明晚的開場是鋼管舞?”

“嗯。之前說好的。”

“第一次跳舞就這麽帶勁兒的?”周堯玩味看着他。

心裏不由感嘆,Tita臺上臺下簡直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不過縱然臺上風情萬種,但不愛搭理人這點倒是一模一樣,不管客人怎麽呼喊哄鬧,他從來不為所動。這種特質,讓他在臺上有了一身淪為風塵但依舊心比天高的傲骨,越是這樣,就越讓人想征服。但在臺下,更像是謹慎和戒備,像只在狼群裏小心翼翼的兔子,有點滑稽。

周堯暗想,以前怎麽沒有發現這些?哦,他以前不喜歡男人。

“嗯,突破一下自己。”宋書華随口答應,誰也看出來這是敷衍。

實際不管唱歌還是跳舞他都選擇了獨自表演的方式,這樣整個舞臺,所有燈光,觀衆的瘋狂和愛,至少在那一刻,都是屬于他一個人的。

人這種感情動物真是空虛啊,他想,無論真實的愛,還是虛妄的愛,總要有才能過得下去。

“那今天的處女秀,我就是你第一個客人,”周堯挑逗地暗示,“我怎麽也該有點表示才好……”

“彩排不算表演,明天才是第一次表演。”宋書華喝完了杯裏的果汁,按照價目表付了錢,“導演人來了,我先去走了。”

周堯看着男人匆匆的離開的背影,将就那只高腳杯,給自己倒了一杯純龍舌蘭。烈酒入喉,有點灼燒感,他抿下這點不适,惬意地看臺上的彩排。

不知是不是因他那句話,Tita素面朝天,穿了一套運動套裝,以一個男人的姿态出現在了衆人面前,演完整個流程。

周堯不确定這是不是為了不把“第一次”獻給他,Tita用這種方式和他叫板,總之是氣笑了。

彩排很順利,一遍通過。只是宋書華在後臺聽到有人抱怨,為了他一個人,整場演出提前,中途又不能斷,相當于多演兩個小時,每個人都加了場。

走之前他找到高經理,說起因為他讓每個人加場,覺得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你過意不去什麽,又沒讓他們白加,明晚都是雙倍演出費。”随後緊張兮兮問宋書華,“你不是臨時有變吧?算我求你,可千萬不要再變了,明天的票都已經賣完了。”

“我明天會來。”

“嗯,早點哦。要我去接你嗎?”

宋書華趕緊擺手:“不用不用,我會早點的。”

從QUEEN離開,先去老房子,再買菜回家。等他剛進廚房,陸明臣也下班回來了。

丈夫洗手進來幫忙,兩人一如既往吃過晚飯睡覺,什麽都沒發生。

夜裏躺在床上,下午彩排時大腿內側的嫩肉被反複摩擦,有點微痛。這些都不要緊,如果演出時間能夠提前到下午五點,那麽丈夫不出差的日子他也可以去做開場表演了。這件事令他這段時間一直揪緊的情緒瞬間放松下來。

每周五都是一周工作最忙碌的時間,丈夫天剛微亮就起了床,宋書華要起來給他做早飯,被他按回床上:“你多睡會兒吧,我去公司再吃,太早也沒胃口。”

宋書華看了眼床頭的時間:“今天這麽早?”

陸明臣背對着他系領帶:“嗯,有點事。”

“晚上回來嗎?”

“回來。”

丈夫穿戴好,走之前從被窩裏扒出宋書華的臉,親了親他,又把手蓋在他眼睛上:“再睡會兒,我走了。”

“開車注意安全。”

随着入戶門關上,丈夫的腳步聲走遠,宋書華想到下午的表演,開開心心睡了個回籠覺。睡飽起床,泡了個精油浴,全方位地護理了一遍身體和臉,吃過午飯,便去了老房子。

花了三個小時,在一堆衣服裏試穿搭配,配好一會兒要穿的。又去附近的超市買好了菜,免得表演結束後,趕不及在丈夫之前回到家。

一切準備妥當,下午四點,他到了QUEEN的後臺。

以往這時間都沒有酒吧開門,但今天,QUEEN的門臉已經有人陸續在排隊檢票了。後臺的演員們陸續到齊,同時也聽見前臺的鬧嚷。大廳裏,已經來了不少客人。

今天是他開場,宋書華趕緊到自己的化妝間換衣服,再讓專業的化妝師進去給他化妝。

後臺吵嚷,但前臺主持人的開場和客人的喧嚣蓋過這裏的嘈雜。那些喧鬧聲中時不時夾雜着對Tita的呼聲,聽得出來,在今天這個尴尬的時間買票的幾乎都是他的客人。

主持人開場結束,燈光暗下來,鬧哄哄的前廳也靜了下來。從窗縫擠進來的日光已經變成了柔軟的橘色,舞臺不是全暗,朦胧着有一點淺淺的光暈。

能看見匆忙布臺的人影,等工作人員的人影退下去,一抹颀長秀麗的剪影出現在臺子中央。

從舞臺的遠處的角落傳來一聲對Tita的呼喊,這像是戰前吹響號角,客人們又騷動起來,所有人潮水一樣往臺子前方的舞池移動,虔誠拜谒的螞蟻一樣匍匐在他腳下。

而酒吧角落的保安們,緊張地監視着舞臺下方的情況,以防任何意外發生。

香槟色的燈光水流一樣傾瀉而下,擊退舞者周圍的黑,把他圈在這唯一的光暈裏。

剛剛還鬧鬧嚷嚷的臺下,突然變得鴉雀無聲,大家驚異地看着臺上的Tita。

他側身對着觀衆,手裏扶着一根矗立的“竹子”。節目單上說的是他今天要表演鋼管舞,但他此刻站在這裏,似乎又不是那麽回事。

他長發绾成髻,插着一只玉簪,上身一條白色的寬綢帶,下身一條青色的薄紗裙。

綢帶繞過頸部在胸前交叉,服帖得粘在身上一樣,遮住胸前,再繞到在後腰上紮成一個結。

整個上半身除了一條綢帶再無其他,裸露的皮膚溫潤白皙如同脂玉,身體瘦削颀長,但并不枯槁,白皙的肌膚下面是勻稱秀麗的肌肉。

他走了兩步,大家才發現那不是裙子,而是叉開到了腿根的闊腿褲。只要他盈盈轉身,兩條長腿便若隐若現。

而後腰上徐徐飄動的綢帶結,則這絕美的人兒紮成了一件每個人夢寐以求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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