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傷害
周堯生性散漫随性,他沒想過和一個男人在一起了要怎麽樣,只是喜歡了,便去追。
他也不知道怎麽追一個男人,不過根據他豐富的戀愛經歷,其實人和人都差不多,男人和女人也差不多,臉皮厚點總是有用的。越是高冷難追的對象,往往越怕追求者的糾纏。
TT很難追,這點他早就知道。在QUEEN表演了快三年,還沒有哪個獻殷勤的客人拿到過他的電話。自己近水樓臺先得月,起碼有他的電話,還能找到一些單獨相處的機會。
雖然連TT的真名都還不知道。
記得當年他穿了一身隆重的禮裙,周堯剛要說他們招聘的不是女生,他一開口,便是一把柔軟低沉的男人嗓音。
周堯瞬間就對他這形象有了興趣。接着他又唱了一首歌,周堯當即決定要他。
但Tita率先提出一些要求——不出示身份證,不簽合同,要一個單獨的更衣間,不能洩露他的私人信息,确保他不被客人騷擾。對于其他人最關心的表演費,他反倒是只字未提。
那時候周堯就已經預感到這樣一個美人一定會成為QUEEN的搖錢樹,所以這點要求他滿口答應。
快要到地方了,周堯說了一路,但自說自話的時候多,Tita并不怎麽搭理他。
不知是不是今天周堯送他的原因,宋書華總覺得心裏不安,像是有不好的事情會發生一樣。
“我到了。”在距離老房子的小區還有一條街的地方,他說道。
周堯劃了劃導航:“還有兩百米才到小區。”
“就在這兒吧,我走過去。”他怕到了門口,周堯能看見他進哪棟樓。
“為什麽要多走兩百米?”問完後,男人恍然大悟,頓時有點受傷,“有必要這麽小心?我又不是跟蹤狂。”
宋書華不說話。沒有跟蹤狂會說自己是跟蹤狂。
“……行,行,我真是服了……”他慢慢把車停在路邊,卻沒有立馬開鎖,而是轉頭看着男人,“TT,我沒你想得那麽壞,也不會做傷害你的事,你可以稍微對我信任一點,別這麽拒人千裏之外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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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Tita憋了半天:“有必要麽?”說完又補上一句,“我說了不喜歡你了。”
“……你,我……”周堯着實氣笑了,他還從來沒受到過這種待遇,“我怎麽沒發現,你說話還挺毒,句句紮心啊。”周堯笑容慘淡。
他這話讓宋書華有點內疚,喜歡是一種美好的情感,表達喜歡總是沒錯的。雖然眼前這位和臺下那些觀衆一樣,都只是看中他這幅男女莫辨的皮囊。但他實在只能采取這種生硬的拒絕,無論從客觀還是主觀,他都不能給對方任何可乘之機,這是對他們雙方都最好的方式。
“……你讓我下去。”
周堯開了車鎖。宋書華拉開車門。
“TT,以後都我送你吧。”
宋書華已經伸出去的腿又收了回來,戰戰兢兢卻是威脅的語氣:“周老板,你別這樣。你這樣,我就沒辦法繼續在QUEEN表演了,應付你,讓我壓力很大。”
……
下了車,宋書華裹緊外套,一路小跑,直到開門鑽進房子裏,才放松了些。
他沒辦法忽視掉周堯剛才的臉色,很不好。在QUEEN幾年,從沒見過周堯這麽生氣的時候。
他說了那樣過分的話,也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讓他登臺。即便是不在QUEEN登臺了,這拒絕的話他也非得說出來不可。
按下這些紛雜想法,收拾好自己趕緊回家。
因為丈夫有過一次說要“出差”卻當晚回家的經歷,他總覺得事情有了一次就有二次。要是今天這麽晚回去再碰上半途而返的丈夫,他是無論如何都說不清了。
他平日裏是個極小心的人,今天的車卻超了速,一路開得飛快。也不知道為什麽,從下午開始心就跳得特別快,那種不好的預感随着離家越近越強烈,好像一開門就會碰見丈夫坐在客廳,問他這麽晚去了哪兒。
車子在小區外的公路上停了一會兒, 宋書華擡頭找自家的窗戶,确定了窗戶是暗的,他那顆擔驚受怕的心髒才終于平穩下來。倒車駛入小區地庫,上樓回了家。
家裏确實沒人,宋書華長長舒了口氣。
今天表演很賣力,再加上一路上莫須有的擔心,精神還緊張着。先去泡了個澡,熱水蒸開了腦子裏拉緊的弦,疲乏也随之翻了上來。
他睡前來到廚房,準備熱杯牛奶。站在微波爐跟前,看着定時的指針緩緩移動,也随之打了個呵欠。
“叮”一聲,時間到了。他掀起蓋子,拿出溫熱的瓷杯,剛湊到唇邊,突然聽見入戶門的門鎖響了,頓時下一哆嗦,牛奶溢到手背,還好不燙。
他順手把杯子撇在料理臺,随便蹭了下手,出去卻看見丈夫已經站在門口,正在脫鞋。
宋書華大受驚吓,說是出差,怎麽又回來了?他趕緊壓下心中的慌亂,告訴自己沒事,他這副樣子,丈夫一定會認為他一直在家。
“明臣,你不是出差……”定了定心,他才發現丈夫的樣子不對勁,“……你的臉,怎麽回事?”
丈夫顴骨青紫,唇角破了,衣服上全是灰,一貫衣冠楚楚光鮮亮麗的人,此時顯得十分狼狽。還沒靠近,已經嗅到了他身上濃重的酒氣。
宋書華趕緊上前去扶着他:“喝酒了?”
男人轉頭看着他,怔怔的,白眼球上滿是紅血絲,恐怕是喝了太多,整個眼眶都泛着紅,再配上臉上的傷,看起來凄慘駭人。
這時候宋書華也沒空去管他怎麽又突然回來了,還弄成這副樣子,只把人往沙發上拉:“先坐一會兒,我去放水,你先泡個澡,我再給你弄點東西吃。”
他剛轉身,一直沉默的男人突然抓着他的手臂。
宋書華毫無防備,被重重摔倒在沙發上。男人猛獸一樣撕扯他的衣服,睡衣扣子崩掉了好幾顆。
宋書華大受驚吓,等他反應過來後,手腳并用推拒身上的人,慌亂不已地阻止他:“……明臣……不要,不要這樣……不要…”
男人不為所動,似乎他的掙紮和拒絕全然聽不到他耳朵裏,不管不顧地發洩着郁積在胸膛憤怒和苦澀。
“陸明臣,你放開……你讓我先去洗澡……你等等,你讓我……”宋書華雙手沒空把他往外推,只顧捏着衣襟,不讓身體暴露在這燈光下。
“……先關燈……至少把燈關了,求求你……把燈關了……”宋書華已經帶上了哭腔。
也許是聽到了丈夫的哭泣,男人終于擡起了臉,一張被痛苦折磨得幾近扭曲的臉。
宋書華淚眼婆娑對上男人恨不得吞了他的眼睛,再次請求道:“關了燈……”
見丈夫一時停下,宋書華抽泣着,瞥見了旁邊茶幾上控制頂燈的遙控器,就抽出一條胳膊去拿。他剛要拿到,卻被丈夫搶先了一步。
陸明臣拿過遙控器把所有燈都打開,屋子瞬間亮如白晝,緊接着他把遙控器随手扔到了房間不知道哪個角落。
他按住丈夫的手,咬牙切齒地問他:“為什麽要關燈?”
眼淚在宋書華的眼角橫流,他只是反複嗚咽:“……求你關燈……”
“我問你為什麽要關燈?我不能看你?我不配,是不是?”他對着抽泣着不停哆嗦的男人大喊,“我是你的丈夫,你應該給我看,你只能給我看……你知不知道,你只能給我看……你只能給我一個人看……”
他暴怒吼叫着,用衣服蓋住丈夫的臉。
他不想看男人哭泣臉,因為很痛,胸口痛得抽搐,卻沒有辦法停下,一停下他就輸了。丈夫已經被別人占據了,他只有占據更多、更深、打上深深的烙印,這個人才更多的屬于他,他才沒有失去。
腦子裏不停閃回那條銀蛇抓着鋼管扭腰的模樣,還有那些細細的銀色鱗片,像是細細的刀尖,一下一下擦刮着他。思維全被那張冷感妖冶的臉占據,那兩滴血淚仿佛滴在他心髒,滾燙的、炙熱的,将他的心燙穿了兩個洞,留下永久的傷痕和疼痛。
直到大腦空了,世間所有顏色都被抽走,留下一片純白,空虛的白、無望的白、永恒悲傷的白。
結婚多年,這是他第一次在燈光下,真切地看清了丈夫的所有。盡管被欺負和撕扯得淩亂,燈光下的他依然那麽漂亮,那麽潔白,仿佛一種永不可玷污的純潔,仿佛無論被他怎麽對待,丈夫都有一顆永不會被他染指的心。
丈夫已經沒有再哭泣,身體微微顫抖,但溫順地不再反抗。陸明臣揭開蒙在他臉上的衣服,下面一雙大睜着的,幹涸的枯井一樣的眼。
他吓了一跳。
憤怒随着發洩被抽走,他知道自己太過分了,他趕緊松開了他:“阿華……”
男人聽不見他說什麽,一下抓過衣服,徒勞擋在身前,逃一樣跑進了衛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