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拍完雜志沒兩天就是黎穆白的生日。

“你也要進去?”沈楓一直跟在許諾身後,如影随形。

沈楓點了下頭,眼神溫柔如水。黑沉沉的夜色中,他穿着黑風衣,長身玉立在路燈下,美好似夢中人。許諾一再克制自己想撲到他懷裏的沖動,一次又一次提醒自己。

他買了一籃黎穆白最喜歡的紫色繡球花。以前父母還在時,家門口一路都是黎崇明親手栽培的繡球花,小貓經常在花間穿行,抖落一地花瓣。他們放學回家,最先迎接的就是這些花。

開門的是黎穆白,他笑着抱了下許諾,接下花籃,“這麽多年,每次都送這個!來,進來,外面冷。”一邊的仆人遞上拖鞋。沈楓跟着進屋。

圓形的實木梨花桌上鋪着碎花臺布,中間一小盆紅色玫瑰盛放如火,點綴着滿天星和白色蠟燭,氣氛浪漫而溫馨。林菱一身白色镂空長裙,笑容甜美的為他們斟上紅酒。四個人坐下,還是黎穆白最先開口。

“嘗嘗,都是你愛吃的菜。”他夾了一塊牛小排放進許諾碗裏。

林菱在一旁微笑,“我還是第一次看見老白給人夾菜呢。”她跟黎穆白已有幾年,卻是頭一次作為家人和許諾他們吃飯。

“吃醋啊?來來,你愛吃什麽,我給你夾。”黎穆白嘴角勾起,眼神卻含有一絲冰涼的警告。林菱心頭一跳,“不,不用,我哪會吃醋,開個玩笑。”說完低下頭整理裙擺,沒再說話。

黎穆白擡手,“光這麽吃飯,太安靜了,來點音樂。”

舒緩的鋼琴曲流水般浸盈了整個房間,空氣都是愉悅的音符。許諾不經意的看了眼沈楓,目光恰好相碰,他微微偏頭,若無其事的放下筷子。

“哥,最近沒胃口,有沒有清淡點的?”許諾見桌上都是葷菜,微微皺眉。

“怎麽,哪裏不舒服?當然有,你想吃什麽都有。”黎穆白對一邊的傭人揮手,“讓廚房端一碗蘆筍湯來!”

許諾望着自己碗裏的牛小排,敷衍道:“拍戲有點累。”等湯和其他幾道素菜送上來,他才提起筷子,象征性的嘗了兩口,就開始攻略火腿鵝肝羊排等等一點都不清淡的菜。

在他身邊坐着的沈楓卻始終沒動筷子。

許諾瞟了他好幾眼,心裏直郁悶,跟都跟來了,坐下來又不吃飯,這不是故意給他添堵嗎!他想起之前自己胃疼不肯吃面條,沈楓就吻着喂他的畫面,耳朵瞬間紅得滴血。為了掩飾,他連着喝下兩杯紅酒,再要喝第三杯,手腕就被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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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經常被沈楓這麽一捏,不知不覺就有些習慣,有些依戀。有時許諾很想讓沈楓就這樣捏着自己的手腕不要松開,然後把他攬入懷中,聽他的心跳聲。

“不能再喝了,現在關心的人可不止我一個。這小子比我厲害,能管住你。”黎穆白将目光投向沈楓的身上,笑意溫和。

許諾掙開手,倒了第三杯,一口氣喝幹,放下杯子,“他也管不住!”

黎穆白笑着搖頭,“前幾天還沒命一樣的要我滿世界去找人家,怎麽,現在找到又要鬧?”他嘆了嘆氣,“本來我是不同意你們在一塊,但既然你這麽喜歡他,他也真的關心你,我這做哥哥的,也就沒什麽好說的。在一起就在一起吧。”

許諾暗暗咬着後槽牙,心底壓着許多話不能說出口。如果黎穆白知道沈楓是當年害死他們父親,讓他們家破人亡的幫兇,還會覺得他是在關心自己嗎?

“沈楓,你跟來一下。”黎穆白站起來,眼角濕潤。

許諾警覺,按住沈楓,“哥?”

“臭小子,離開你男人一會兒都不行嗎?我這有件媽留下來給兒媳婦的東西要交給他,你湊什麽熱鬧!”黎穆白笑着走到沈楓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有……”許諾嘴上不承認,臉卻漸漸紅了,也就不再攔着。怕被沈楓看到,轉過身背對着他。

從飯廳出來,穿過陰涼的走廊,木地板發出細微的悶響。沈楓與黎穆白稍稍錯開,餘光掠過四周房間的門,天花板,牆壁。黎穆白嘴角含笑,手卻一直藏在身後。

終于在走廊盡頭,黎穆白推開一扇門。仿佛回到了上個世紀,房間裏都是古老而高級的家具和擺設,散發出一陣陣檀香。黎穆白走到窗前,拉開白紗窗簾,讓風從外面吹進來。他并不急着拿出什麽東西,而是點着一支雪茄,坐在複古奢華的沙發上,眯起雙眼細細打量沈楓。

這邊許諾獨自對着林菱,相互無言。沒了沈楓在旁邊,許諾忽然覺得沒了胃口,同時還是有些擔心他哥會不會為難沈楓。

就在他準備出去看一看的時候,房子裏突然一聲爆響!

“槍……”林菱只說了一個字,許諾就已沖了出去。

一定是沈楓出事了!

他跟着其他人一起沖到走廊盡頭,踢開門,眼前的一幕卻讓他血液倒流:黎穆白倒在沙發上,胸口鮮血直流,而沈楓站在他對面,手裏舉着槍!

沈楓慢慢轉過頭,向許諾輕輕笑了下,笑容疲倦而無奈。

“是你?”許諾的心冷成冰,扶住黎穆白,像是從來不認識沈楓一樣的盯着他。

沈楓像是被他的眼神刺傷,說不出話,搖了搖頭,他實在沒有資格要求許諾在這種情況下再毫無條件的相信他。十多支槍口對準他,他卻淡然的把手中唯一的武器放下,放在許諾手裏。

“你不信,就殺了我。”他的語氣還是淡淡的,像晴朗天空裏的一朵流雲。他的目光沉靜如水,沒有狠,也沒有怨。

許諾緊緊攥着槍,心裏像是被火烙過般的痛,他的手被黎穆白握住。

“我,我死之後,你要,要好好活下去……”黎穆白唇色慘白,傷口的血染紅了一片,流到地板上,“替我報仇!”他嘴角溢出血絲,眼瞳收縮,握着許諾的手不住顫抖。

“哥!哥,醫生!”

随後進來的人将黎穆白搬上擔架,送了出去。

許諾擡頭,眼前這個害死他父親母親,又對他哥哥開槍,這個他深愛到此刻還不能完全放棄的男人,沈楓。拉開保險,子彈上膛,對準沈楓的心口。他咬着牙,咬出血,眼淚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

“為什麽?”他的心還是不肯死。

沈楓上前一步,手下人立即擋住。許諾冷聲令他們退下。

“殺我或者信我。”沈楓離槍口越來越近,他伸出手,撫摸許諾的頭發,然後抱住了他。

他的懷抱溫暖如初,許諾的臉貼着他的臉,身上還沾染着他哥哥的血。只要把槍對準沈楓的心髒,一切就可以結束了。這把穿透力極強的槍,穿過沈楓的心髒之後還可以穿過許諾的胸口,至少這樣,他們可以死在對方懷裏。

扣動扳機,“砰!”

許諾睜開眼,牆上多了個洞,窗戶掉落在地板上,風猛烈的刮疼他的眼……

沈楓走了。

……

因為是槍傷,會驚動警方,所以黎穆白并沒有去醫院治療,但他私人擁有比醫院更優良的醫療條件。手術後,許諾寸步不離的在病床守候,直到他清醒過來。

“他到底是什麽人?”黎穆白醒來第一句話就是質問沈楓的下落,他料到許諾下不了手,但沒料到沈楓竟然會在他裏外安排了三百多人的情形下還能順利逃走。

許諾沉默片刻,終于将所有實情都說了出來。

“如果不是因為他對我開槍,你是不是還打算跟他在一起?”

黎穆白的語氣裏透着絕望和冰冷,“難道在你眼裏,即使他殺了爸!媽!還有我!所有人!你都還是會愛他,會原諒他,要跟他在一起,對嗎?”

他不能理解許諾竟然會愛一個男人愛到這種地步,簡直失去了人性和理智!

“……不是他。”許諾嘴唇幹裂,滿眼血絲,倔強的擡起頭:“當年殺爸的人不是他,有人指使他們。他沒有殺死爸,也不是他想殺爸!”

黎穆白凄慘一笑:“那我呢?他有沒有想殺我?”

許諾咽下喉嚨裏的血,不說話。

“你親眼看見了還是不相信,那沒有看見的為什麽你就相信了?他說的你都信,為什麽我說的你都不信?”黎穆白還在逼問他,不肯放過他。

“哥……”

“不要叫我哥!除非你去殺了他,殺了他明白嗎?”黎穆白看着他,眼神像一顆釘子,一寸寸釘進許諾心裏。

……

方旭岩再次見到許諾時,吓了一跳。

他整個人仿佛靈魂被抽空了般,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望着窗外。送他來的是黎穆白手下的人,他們說許諾已經接連四五天不吃不喝,被注射了鎮定劑,醒了就這樣望着外面。

“許諾……”方旭岩看着他這樣,頓時眼圈發紅,心裏發酸。

黎穆白為他安排的是特級病房,外面還有兩個保镖日夜看守。除了醫護人員,能進來看望的只有方旭岩一個人。

“怎麽你又出事了?”方旭岩坐在病床前,拿了個蘋果削皮,“青青也受傷了,就在我要調查你跟沈楓去錄節目前的行蹤的那晚。一支白玫瑰,差點就刺進心髒……”

他苦笑了下,“除了沈楓,我想不到還會有誰。”

聽到沈楓的名字,許諾終于閉上了眼睛,手指動了動。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身體不舒服,更新可能會慢一些。

這就是繡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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