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以前，可能對她有些……
運動會的項目裏, 徑賽似乎總比田賽熱鬧。
發令槍響，衆人齊沖，尖叫聲與加油生便随之而來, 熱烈的情緒如浪潮般翻滾在整個操場。
往日裏的少男少女, 無論勇敢或膽怯, 張揚或卑微, 都可以在這片浪潮聲中明目張膽的宣洩。
“周骜加油！加油加油！”
“許鑫沖沖沖——”
“啊啊啊啊三班不一般！三班不一般！”
周骜比賽的時候，杭姿已經走到靠近跑道的位置, 前面還隔着一排人。
就在加油聲最熱烈的時候，一個女孩沖到杭姿身邊站定，兩手圈在嘴邊，對着賽道大喊：“周骜我愛你！”
！？！？
杭姿一怔，轉頭看去。
夾雜在鼎沸聲中的示愛，輕易便被淹沒，但站在她身邊的一圈人卻是聽得清清楚楚。不止杭姿, 好幾個人都轉頭看過來。
鄧蕙心心跳很快，有點緊張, 又有點發狠做了件大事兒的暢快。
她就是故意走到杭姿身邊喊的, 這是她和閨蜜商量之後作出的決策。
這樣一來, 可以直接跟杭姿表明立場，但又避免交鋒。
當然，如果能膈應她一下那就更好了。
她早就聽趙珊說了，這個杭姿在班上特別裝，高興的時候就和哪個男生講幾句話, 把對方哄得臉紅心跳，不高興的時候就扮高冷，故意惹那些男生抓心撓肺, 私底下讨論她到底對自己有沒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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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女的最惡心了。
就是仗着自己長得漂亮有恃無恐呗。
如果她能在這種女的的魔抓下把周骜搞到手，那她可太能了！
在收獲一圈驚訝的眼神後，鄧蕙心的第一個目的達到了。
但她并沒有松懈，目光直勾勾盯着終點處拔腿就跑——她要趕在周骜的搭子送水之前送水！
鄧蕙心跑了，杭姿還站在原地。
她真的吓到了，尤其當她看向鄧蕙心，卻意外發現年級主任就站在不遠處時。
勇士，這真的是位勇士。
拜田恬這位八卦大事所賜，她對學校關于早戀問題的處理有些了解。
和風言風語沒有實際的流言不同，這種明确心思單向表态的，如果對方不願意甚至覺得自己被騷擾，輕則請家長，重則警告處分。
如果是雙向達成，情況就更嚴重了，如果不想被開除，其中一方必須主動轉學，沒有商量。
據說，這是有過真實案例的——
從前，有一對兒公認的郎才女貌的學長學姐，一個是體育委員，一個是班長。
兩人感情特別好，情不自禁在晚自習後于黑漆漆的樓梯間擁抱，倒黴催的被年級主任撞到。
不到一個星期，學姐轉學了，她和學長約定考同一所大學，學長從此再也沒分心，專心高考。
杭姿很少八卦這些，但當田恬講到這的時候，她還是好奇了一下這個故事的結局。
田恬不負所望，擺擺手道：“嗐，兩個人上了不同的大學，再也沒聯系過。”
故事的結局，學長學姐并沒有感情篤深的攜手走進一所大學。
兩年時間，兩人已經有了各自的新圈子，新朋友，甚至新方向。
而這段曾以為深情不渝的感情，結束的悄無聲息。
沒有争吵，沒有誤會，只有沉默的心照不宣，眼看着它無疾而終。
杭姿一個走神，腦子裏已經想了許多。
等她看到懷裏抱着的水，反映過來朝終點走去時，才走兩步就停下。
終點處，周骜一出跑道就被熱情的少女們包圍了。
他站在一圈礦泉水、功能飲料，紙巾、濕紙巾中，精準的找到了不遠處的杭姿，眼神很冷。
由于杭姿的不作為，周骜微微別開臉，像是做了一個決定，又像是為了表達點什麽，竟随便拿了一個女生的礦泉水，說了聲“謝謝”，擰開就喝。
被接受的女生當即捂着嘴笑，在一群略略失落的眼神凝視中，抑制不住的溢出勝利者的雀躍。
周骜又看了杭姿一眼。
隔着一段距離，杭姿手臂夾着水，沖他做了個攤手動作，無辜又無奈，可眼神裏的促狹和肢體語言完全不是一個意思，仿佛在說，您這情況，需要什麽送水的搭子？
周骜竟然還讀懂了。
在他的死亡凝視下，杭姿抽出一瓶水擰開，慢悠悠喝了一口。
同一時間，高一男子組第二組也比完，四個剛沖刺完的男孩走出賽道，一邊捏着衣領輕抖，一邊尋找着自己早就不知道跑去哪裏的搭子。
旱的旱死，澇的澇死，大概就是這個道理。
秉着資源合理分配的原則，杭姿拿起懷裏另一瓶水，沖不遠處凝視着這頭的周骜晃了一下，然後指了指其他人。
意思順利的傳達到那頭，周骜唇線緊抿，在心底爆出一聲怒吼——艹！
他轉身就走，留一圈女生在原地面面相觑。
“同學，喝點水吧。”杭姿順手将水遞給一個距離最近的選手。
被送水的男孩目瞪口呆，指了指自己：“給，給我的？”
杭姿點頭：“嗯。”
男孩嫩臉爆紅：“你為什麽給我送水啊？”
杭姿：“你不渴是吧？”
男孩終于反應過來，連忙接過，笑着說：“謝謝啊。”
兩人的對話引來其他男孩圍觀，有人開始起哄：“美女，我也要水……”
“美女，我也要！”
杭姿攤攤手，言簡意赅：“沒了。”
起哄的人不死心：“我要你懷裏這瓶。”
杭姿臉上的笑淡了些，眼神淡淡的看了起哄的人一眼，什麽都沒說，轉身就朝自己班的看臺走去。
起哄的男生沒得到回應，被其他人嘻嘻嘲笑，他臉色漲紅，低聲罵道：“艹，裝什麽裝。”
噼啪——
不遠處，周骜靜靜地圍觀全程，手裏的礦泉水蓋雖然沒爆開飛出去，但瓶身因為變形發出尖脆的響聲。
“啧啧啧。”和周骜站在一起的裴煉眯眼看着杭姿的背影，“我以前，可能對她有些誤會。”
他看向周骜，拇指一翻指向杭姿離開的方向：“我怎麽會覺得她是個腼腆又親和的人呢？就剛才那一瞬間，你感覺到沒，那種高冷又潇灑的姿态，沒有拒絕百八十個都練不出這種氣勢！”
說着，裴煉露出賤兮兮的笑：“敖子，不是看不起你，這方面人家搞不好是你爸爸！你以後要是再有困擾，可以跟她取取經，說不定……”
“滾！”周骜忽然爆了一句粗口，邁步朝杭姿追去。
裴煉沒說完的話活活卡住，看着小老弟追向小姑娘的背影，他嘿嘿笑了兩聲，搖着頭去別處觀戰。
……
杭姿回了看臺，在看臺中央擺着的大白板上查看賽事安排。
每次運動會後都會評選優秀班級，評選依據則是根據各班的整體分數，即運動員的成績計分，各班看臺文明打分，以及各班入選廣播站稿件的加分。
周骜是高一男子組一百米預賽第一名，毫無懸念的進入下午的決賽。
今天上午還有一個400米的項目，也是徑賽最後一個項目。
心裏有數後，她往四班的方向走，轉眼就看到已經回了看臺，就坐在她後面的周骜。
他癱在座板上，校服外套蓋身上，連頭兜住，不知道是在睡覺還是在養神。
只是這麽遠遠看去，已經有了“生人勿進”的架勢。
杭姿輕手輕腳走上去，試圖減少存在感。
但失敗了。
才剛坐下，身後立馬傳來動靜，周骜發出被打擾的煩躁聲，扯了校服丢在身邊的空位上。
場上比賽還在繼續，為了逃避寫稿子，看臺已經空了好多人。
杭姿後知後覺的想，她應該坐遠點兒的。
但晚了。
身後忽然又有了動靜，餘光裏伸過來一條長腿，杭姿轉頭，只見周骜從後座位置直接跨到她旁邊的位置坐下，整套動作一氣呵成。
他也不廢話，往椅背上一靠：“你跟我說說，剛才幹嘛呢？”
杭姿：“我……”
周骜轉過頭，直勾勾盯着她。
杭姿：“……沒擠進去。”
周骜不為所動，冷冰冰拆穿她：“真實點，把‘進去’兩個字去掉。”
杭姿：……
這還沒完。
周骜手一伸：“水呢？”
杭姿：……
行吧。
周骜似乎在忍耐，緊抿着唇點點頭，目光轉向一旁，又轉回來。
“你到底懂不懂什麽是搭子？啊？我請你幹嘛來了？”
杭姿好聲好氣的說：“講點道理，大家都剛跑完，你這邊洪澇成災，人家滴水不落，我還跟着你那頭去擠，這不合适。”
周骜忍無可忍，調子拔高：“這是水的問題嗎？——好，就當是水的問題，你不會動動腦子嗎？越是這種情況，你就越是該沖上去把其他人都擋開，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而她們為了不尴尬，就會把自己的東西分給其他沒有的人！不比你去送更強？”
一瓶水撩起一群臭男生的興趣。
他氣勢洶洶的，語氣并不算好，可杭姿一路聽下來，竟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竟然……很有道理的樣子。
看着杭姿露出恍然大悟的傻樣子，周骜升至半道的火氣噗呲一下，系數化作青煙。
明明還想撒撒火，嘴角卻忍不住彎起來，他別開臉釋放了一下笑容，又硬生生沉下臉轉回來：“你明後天有比賽是吧。”
杭姿愣了一下，點點頭。
周骜嘆氣，“行，對于你這種人，只有比較才能讓你自慚形穢，明天就讓你看看，一個合格的搭子應該是什麽樣的。”
杭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