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告訴她我是誰

“前些日子我讓府中繡娘給王爺縫的軟毛披風, 她們可做好了?”

“做好了,趕在入秋之前,昨天晚上便由人送進了小姐房裏。”

見了涼的天兒, 院子裏的樹葉也随風落了大半。

青果一早起來便準備了一套厚衣裳, 加了一件萌黃色的圓領對襟褂子,穿在身上倒是顯出幾分俏皮來。

秦君恩将銅鏡拿在手上,只左右端詳着自己的臉。

“那便好, 今日你給我打扮漂亮些, 天氣不好,沒有陽光, 這臉色瞧着都陰沉沉的。”

“這天瞧着是要下雨, 小姐不如尋個下人把披風送去王府吧,省得自己跑一趟, 一會兒還得再冒着雨回來。”

“那可不行。”秦君恩拒絕的果斷,她伸手摸摸自己發間的珠釵,“這東西又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 我人若是不去,這心意又如何送得到人家手上。”

“可是婚嫁事宜,按規矩, 小姐和王爺大婚當前是不能見面的。”

“還有這樣的規矩?”秦君恩吃驚,“那若是這婚期定到明年, 我豈非明年才能再看見他?”

“這個”青果遲疑半句,又說,“許是拖不了那般長,王爺該是這幾日就要上門提親的。”

秦君恩有些喪氣的将銅鏡扔回桌面。

她道,“說是讓我先回來, 結果等了這些許日子,還不見人來,總不得是悔婚了吧,難道就這幾天的時日,他又瞧上了別人?”

青果被這話給逗笑,“小姐別瞎想,就是要備聘禮也得折騰上幾日呢,再說王爺若是這般容易變心,你早些瞧清了,不嫁給他才是最好。”

這話說的卻是有幾分道理,秦君恩認同的點點頭。

于是待将頭發梳好後,她又挑了幾件漂亮的頭飾戴上,出門時就帶了青果,也不備馬車,主仆二人一前一後,抱着包好的禮物,便出了将軍府的大門去。

從王府回家已有十餘日,特地挑了今天才出門,但遇見商知雪真的是個意外。

現下那女人還不能靠着宋承治為非作歹,也沒能爬的了龍床,更沒有做上美人的位置,所以走在這街上,眉眼間還帶着幾分謙遜與溫柔。

遠遠隔着不少人,秦君恩便是一眼就認出她來。

想來上回自己同高家小姐透的信兒,後續也不知道是如何了,不過以自己對宋承治的了解,未達目地不折手段,他這幾天該是心煩極了,有沒有那個閑心将她商知雪給收房,這還真不好說。

于是只見人就姑娘低頭耐心的在胭脂鋪前挑挑選選,最後好不容易拿了一盒,剛剛付完錢,結果擡頭就撞上一位個子高出自己兩指的姑娘。

那盒桃色的胭脂,撒了秦君恩滿身。

商知雪擡頭看她,“你這姑娘是如何走路的?瞧見有人還擋在這處,白費了我一盒胭脂,真是晦氣。”

倒是也沒說什麽賠不賠錢的話。

只面上露出幾分不悅,商知雪發了一通牢騷,一甩手中的絲絹兒,便是想繞開秦君恩走掉。

可秦君恩今日遇着,本也就是來找她麻煩的,又哪裏會這樣就任由她走。

于是商知雪往左一步,她便往右一步,商知雪往右一步,她便往左一步。

總之是要将人給擋住。

商知雪擡頭,再看見秦君恩時,倒是有些惱了,“你這人真是奇怪,這般大的一條街,如何非要擋在我的前頭。”

秦君恩挑眉,她伸手拍了拍自己身前的粉末。

“弄髒本小姐的衣裳,豈是這般容易就能讓你走了?”

商知雪道,“你的衣裳确實是我手裏的胭脂弄髒的,但若非你站于我身前,我這胭脂又怎會撒在你的身上?”

話畢,秦君恩便是擡手一個巴掌落在商知雪的手上。

‘啪’一聲脆響,從街頭響到街尾,聽的人心裏直發毛。

力道之大,扇的那姑娘還朝外踉跄幾步,跟着擡起頭來時,這面上便已然紅腫一片。

秦君恩道,“你臉上的巴掌确實是我打的,但若非你站于我身前,我這打蚊子的巴掌又怎麽會落在你的臉上?”

“你”

受了委屈,姑娘眼裏也蓄起一些眼淚來。

今日雖是天氣不好,還刮了大風,個別攤販怕大雨襲來,所以特地還提前收拾回家去了。

但長街浩蕩,仍是餘下不少人在,聽聞這邊的動靜,便紛紛湊上前來看起了熱鬧。

秦君恩穿着華貴,一瞧便是大戶人家的小姐,蠻橫又不講道理。

而那商知雪雖也不差,但到底要樸素些,且衣袖領口等邊緣,都沒能繡上幾朵漂亮的花樣,瞧着該是哪家小門小戶家中的小妾。

無故挨了巴掌,自也是想不通的。

何況自己還是七皇子府上的人,雖沒有什麽正規的名頭,但到底能拿出來唬人,于是商知雪捂着自己的臉道。

“姑娘衣着華貴,我卻也非故意将這胭脂撒在你的身上,若要我賠,我未必賠付得起,但縱是拿回家為你洗幹淨也好,你又何必在這大庭廣衆之下給我一巴掌,故意叫我難堪。”

秦君恩将手抱至胸前,“這衣服不值幾個錢,你弄髒了,大不了好言好語同我道個歉,我也就不與你計較,但偏是張嘴晦氣,閉嘴奇怪,惹得本小姐不高興,便就要同你讨個說法。”

秦君恩不肯讓步,見四周圍觀人數逐漸增多,商知雪心下便也有了主意。

她并非善茬,雖身世可憐是真,但若非自己心裏也有些盤算,那又如何能将前世那般幫她救她的秦君恩給踩在腳底,半分恩情也不顧,恨不得逼的她早早去死。

商知雪擡眼便是淚盈盈的模樣,哭的梨花一枝春帶雨,瞧着可憐極了。

“小女初來皇城,不懂規矩,往日裏也有聽說這皇城腳下,三步一官,四步一富,五步六步便是能遇着皇族貴胄,個個都是招惹不得的主兒,稍有不慎,便是會惹着大麻煩上身。”

青果瞧着這姑娘的模樣,也怕秦君恩做的太過分,等會子惹了衆怒,那才麻煩。

于是扯了扯自家小姐的衣袖,示意她得饒人處且饒人,幹脆算了。

若是別人,秦君恩自也不會計較,但偏是商知雪。

別說是她把胭脂撒到自己身上這事兒,就算那女人今天規規矩矩,瞧見她便跟見了鬼似的離個八丈遠,那今日這茬兒,她也是找定了的。

“怎麽?這是變着法兒的指責我仗勢欺人呢?”

商知雪仰起頭來,她說,“我不敢這樣講,今日之事,要如何平息,姑娘說個法子便是,就是要我磕頭賠罪,我也是甘願的。”

“瞧你這話說的。”秦君恩笑笑,“那便磕頭謝罪吧。”

話畢還不忘後退一步,特地給她商知雪留了一塊兒可以跪下的空地來。

商知雪咬唇,她目光環視周圍,雖然湊熱鬧的人多,但是并沒有人站出來替她說話。

方才有幾句說的是沒錯,就是這皇都城腳下,敢這般嚣張跋扈之人,定也是有幾分背景的。

這真要惹着什麽位高權重的人物,那才是麻煩,所以衆人也只有心下憤慨,覺得這商知雪有幾分可憐,但卻是沒人敢站出來為她出頭。

秦君恩見人站在原地不動,于是又偏過自己的頭問,“怎麽?覺得我欺負你?”

商知雪道,“小女不敢,只是為了一件衣裳,這般折辱她人,姑娘未免欺人太甚。”

秦君恩笑開來,“你這人可真有意思,說要磕頭謝罪的是你,現在嗑不下去的也是你,那你說吧,這事兒要如何解決?”

“姑娘這一巴掌打也打過,氣該是消了,現下再拿一盒胭脂,往我身上撒一回可行?”

這主意提出來,圍觀衆人才紛紛小聲議論兩句。

“是啊,這也不是什麽非得磕頭賠罪的大事兒。”

“她潑你一回,大不了你再潑她一回也就罷了。”

“若是實在不解氣,讓這姑娘再賠些銀子也好。”

秦君恩倒是接受的和氣,聽見圍觀群衆這般說道,她便點頭應了。

“既然父老鄉親都這般向着你,我要不答應也說不過去,那便聽了大家的,這盒脂粉,當是我還給你。”

話畢,伸手從那胭脂鋪裏又拿了一盒,什麽顏色并未刻意去挑,但是好巧不巧,偏是開了蓋了,才發現是一盒顏色最正的赤丹紅。

商知雪今日穿着一襲月白色的素裙,想來大不了賠上一件衣服罷了,誰知自己還沒做好準備,秦君恩那滿滿一盒紅粉便徑直從自己頭上撒了下來。

從頭到尾,就連睫毛上,都挂了一層厚厚的紅粉。

人群中有驚叫聲。

秦君恩心滿意足,她将那木盒子砸到商知雪的身上,再拍了拍自己的手。

“下回見着本小姐,記得要繞道走。”

話畢示意青果,只不過還未踏出兩步去,又突然聽見商知雪喊了一句。

“你是哪家的小姐?”

秦君恩回頭,“怎麽,記我個名兒,下回等着報複?”

商知雪道,“瞧你這般沒有家教,我本也不想與你多做計較,但如何打狗也要瞧主人,你做事做到這般,我問你個名字,回家報給我主子,能不能找你麻煩,由他定奪,這也不為過吧。”

“當然不為過,甚至十分合理。”

秦君恩心下歡喜極了,沒想到這人是拿着把柄往她手上送,于是擡頭看了看商知雪身後那抖如篩糠的小丫鬟。

“告訴她我是誰。”

小丫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不敢答話。

秦君恩又講了一遍,“告訴她我是誰。”

小丫鬟低聲道,“鎮北将軍府三小姐秦君恩,也是晉王,是晉王還未過門的妻子。”

這消息可比宋瑾修下的聘禮來的還快。

何況不說晉王妃的名頭,單是靠秦家背景,也夠她秦君恩在皇都城內橫着走。

仰頭看向商知雪,秦君恩道。

“現下可認得我了,都說打狗也得看主人,可若不是看在你家主子日後還得喚我一聲皇嬸的份上,就你這條狗,方才就得被我那一巴掌給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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