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播
"滄良,我有話問你。"離若看了一眼身旁的老妪,她便會意地去了大堂的方向。
滄良打量着離若,而他如今才發現離若的臉色并不是很好，遂有些擔心道,"你這是怎麽了？病了？"
"滄良,你告訴我，你府裏那個人是不是青萦？"
滄良在聽到這話後,神情一僵，過了許久知道離若再一次開口，他才回過神來。
“你若是不說，我便要沖進去找人了！”
見離若一副不肯罷休的樣子，滄良也不做掙紮，只是緊抿着唇點了點頭，“到底還是瞞不過你的。”
滄良的話語之中帶着滿滿的失落，他苦笑着擡頭，“離若，我視你如同姐姐一般，這麽多年來我也未有求過你什麽，這一次——”
“滄良！”沒等他把話說完，離若便徑直打斷了他的話，“你且把話說清楚，再說這求不求的事！”
滄良想了想，忽地露出了一絲苦笑，“你将她帶出宮，不就是想要給她一份安定的生活麽？如今，我給她了，難道你準備要奪去麽？”
滄良的話讓離若無言以對。
是的，這的确是她想要給她的，可是……
“之前你讓她吃了諸葛竣的藥從而忘記過去，可是不知怎麽的，有一回她着了風寒，高燒不退，似乎是激化了藥性。”滄良沉着臉繼續說道，“後來病雖然好了，可是整個人有些迷糊起來，而且……”滄良看着離若皺緊了雙眉的模樣，有些猶豫道，“而且，過去的事情，她是一點兒也不記得了。”
“一點兒，也不記得了？”離若開口只為确認。
“是，一點兒也不記得了。”對此滄良一方面感到慶幸，一方面也很是無奈，“起先的時候，她連話都不會說，後來總算好點了。”
竟然是這樣……
青萦不記得過往的事情了，雖然效果比離若所想的嚴重的多，可是到底也達成了目的，可是離若卻是一點兒也開心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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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忘記了，在忘記了痛苦的同時，也忘記了過去彼此一塊兒的回憶。
她，已然忘記自己曾經在自己的生命之中出現過了。
如此想着，離若卻還是露出了一絲笑意。
罷了，她快樂就好。
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能夠讓她感到快樂麽？這樣就足夠了吧。
“你和她，何時認識的？”
離若漫不經心的一句問話，換來了滄良尴尬一笑。
“就是上次去璃國後宮偷東西的時候。”
滄良本就是閑着無聊想要打發時間罷了，于是趁着夜色去後宮走一番，至于偷東西，那當真是走到一半他閑來無事想起來的，只是沒有想到的是，璃國後宮的護衛竟會這麽快就察覺到了他的存在，在這進退兩難的情形下，他只得四處逃竄，然後不知怎麽的，就摸索到了那裏……
到現在，滄良還清楚地記得當初第一次見到青萦時的情形。那天，天微微冷，有些風，卷起了那院子裏的一地殘葉。
她就坐在那裏，晃晃悠悠地靠着柱子，自顧自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興許是月光太美了，才會造就了那樣的氛圍，讓他一下子迷墜其中。
“喂，你喝什麽酒呢？”身後的追兵還在外頭找着他，而他就那樣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你是誰？”她一愣，眯着雙眼湊上前看了看，可未想腳步不穩，堪堪向前倒去，然後手中的酒撒了一般，她舉着雙手就那樣挂在他的身上。
“你……”
“喂！你知道長公主在哪嗎？”她擡起頭，一臉哀求道，“你帶我去找她好嗎？”
長公主？離若嗎？
那時候，滄良都來不及細想，對面的人就突然腳下一軟直接投到了自己的懷裏。
幽幽的清香竄入鼻中，在那清冷的月光之下，帶着隐隐的魅力。
懷裏的人似乎是昏睡了，而外面淩亂的腳步聲也越發地近了，見此他也不能多想，好好将她擺正在回廊上後便連忙朝着宮外的方向而去。
可是，卻最終被抓住了。
有點不甘心，卻也不後悔。
滄良從來沒想過會因為一個人而答應了離肅的要求，因為他可不想被禁止出入璃國，畢竟他還想再見到那個人呢。
滄良不是一個貪心的人，他不多求什麽，只想再見一次那個人。
帶走青萦根本不是他的初衷，只是當他輾轉多次之後第二次見到她的時候，發現了她吃藥的秘密後，他才想着要帶她走。
她是不屬于這裏的，就好像自己不屬于桑國的皇宮一樣，他一眼就瞧出來了。
"我帶你去好玩的地方，好不好？"他從偷偷地潛伏在她的身側到最終走到了她的面前，很顯然她是已經不記得當初在宮裏的事情了，自然也是不會記得自己了。可是，這并不會阻擋滄良想要帶她離開那裏的決心。
滄良不知道她在宮裏到底經歷了什麽，他不想去徹查的太多，他只知道眼前這個人曾今是離若身邊的侍女，後來奉命進了宮，期間曾有過一次孩子，只是不幸的是孩子不小心沒了。而滄良終于明白了她眼底的憂郁到底是從何而來的，他想他終于有點兒了解她了。
沒有了過多繁雜記憶的她，就好像一個孩子。
滄良着實覺得自己好像撿到了一個瑰寶，一個為有被雕琢的瑰寶。
相處的越久，他便發現原來自己對這個人的依戀竟然是如此的強烈，于是他做了最後的決定，将她帶走！
離開的過程就和預期的那樣順利，只是沒有想到的是青萦在路上受了風寒，堅持到邵城的時候，已經有些燒迷糊了，後來多番坎坷，她失去了所有的記憶。
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你就準備讓她這一輩子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嗎？"撫平了心裏的不快，離若淡淡地問道。
"這是上天的選擇，再者說，她現在很快樂啊。"
滄良的話讓離若的心微微有些動搖，她扭過頭看着院子深處，似乎能夠穿越一切的阻礙，最終将目光定格在那個端坐在院子裏的人身上一樣。
她所經歷的苦難，已經足夠了。
如此想着，離若淺笑着低下了頭，"那好吧，只要你好好待她。'
"嗯。"
得到了滄良許諾，離若帶着淡淡的笑緩緩轉過了身。
"離若。"身後的滄良突然叫住了她，"你不去見見她嗎？"
見她？
"不了，我還是回宮裏喂紅鯉吧。"
見了又怎麽樣呢？是記得，還是不記得？
若是記得，如今自己已經選擇了給她自由，讓她留在滄良身邊了，就算她記得了又如何呢？若是不記得，那……
離若不想讓自己去面對這些并沒有什麽特殊意義的情形，更何況是那些有可能會讓自己覺得有點兒難過的情形呢？
仰望着天空，離若承認她是有點兒難過有點兒想哭，可是更多的卻好像是一種釋懷，一種一直沉積在自己心頭的情緒終于得以釋放。
青萦一直都是個很活潑的孩子，她好動話多，可以輕輕松松地就融入到一個陌生的環境之中。
離若尚且記得第一次見到青萦不再掩飾的樣子，那時候她和紅杏剛剛進府，一臉怯生生的模樣，平日裏就躲在紅杏的身後。可到底是個好奇心重的孩子，雖然是有些害怕可還是會偷偷摸摸地拉着紅杏在夜裏沒人的時候，到院子裏轉轉。
而那時候，她們正巧在院子裏賞花。
"姐，你看啊，那花真好看，真我們家公主一樣好看。"那麽輕快的聲音，哪裏像是白日裏見人都不說話的青萦說出來的。那時候離若正在院子的角落裏找着被夜風吹走的帕子，卻是沒有想到竟然會遇上她們兩個人。
"我們家公主？"紅杏淡淡地呢喃了一句。
"是啊，難道她不是我們家的嗎？"
青萦很是不解地扭過頭看向了紅杏，而就在這個時候離若哈哈笑着從角落裏走了出來，"是的，自然是你們家的。"
那是第一次，離若真正瞧見她們的真實面貌。雖然青萦還在為自己說過的話而感到很是擔心，但是離若的不計較讓她越發放下心來，一下子沒有了芥蒂，自然是很快就在府裏玩開了。
正是有了她的存在，整個長公主府才在沉寂許久之後有了些許生氣。
看着她，離若恍恍惚惚地感覺就好像瞧見了以往的自己一般。那時候的自己也是這樣，心裏沒有任何的擔憂，看着整個世界都覺得是格外美好的，每天除了微笑便是微笑，哪裏還有什麽煩惱？
正是有了這樣的想法，離若越發地想要保護好她，給她一個沒有紛争的世界，讓她保留住那份純真，就好像保留住自己的過去一樣。
離若對青萦當真是寵溺的，那種寵溺到連府裏的人都能看出來長公主對青萦格外的好，好得超乎尋常。
"長公主，我喜歡你。"那天，天氣很是晴朗，夜空明晰，星子璀璨，青萦趴在她的腿上，用着最為柔軟的聲音說道。
離若愣在了那兒，這是她從未想過的，或許說從她離開桑國回到璃國之後，她從未想過要将那顆已然被傷的千瘡百孔的心找一處安放它的位置。青萦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她傻住了。
"我知道，我們之間是主仆的關系，可是我就是喜歡主子，這是誰都不能阻止的。"青萦直起腰來認真道，"我不求主子也喜歡我，就算是我一廂情願也挺好的，只要主子需要我，我什麽都能做的。"
她目光是那樣的堅定，就好像準備好撲向火堆的飛蛾一般。離若看着她，卻是一點兒也笑不出來，只是過了良久之後才伸出了手，摸了摸她的頭，"你還小，別想這麽多。"
只是，還沒等青萦想清楚這些問題，離若便将她送入了後宮。與其說離若有些心神不寧想要送走青萦，倒不如說青萦覺得自己魯莽的行為破壞了她們之間的關系而想要逃避。不管怎樣，青萦最終是入宮了。
離若還是放不下她的，不管怎樣，離若做不到不管不顧地切斷一個與自己一起生活了這麽久的人之間的關系，更何況，她是當真放不下她。
離若依舊對她好，而青萦也依舊沖着我離若撒嬌，兩個人就好像有默契一樣決然不提當初的事情，直到－－
後來的事情已經不需要回憶裏，在給青萦吃下那藥的時候，離若便已然做好了忘記的準備。
只是，沒想到，這下失去的，竟然會是所有。
再回憶一遍，便當緬懷吧。
不過，這麽多年了，總算是給青萦尋了一處安穩的歸處，倒也讓她感到安慰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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