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攻略杜婉儀(三)◎

與杜婉儀的暗自生喜不同,裴景誠幾乎是陰沉着臉駕馬回的皇宮,身邊的小吳子瞧着自家殿下鐵青的臉色,滿肚子的疑問皆咽了下去。

他雖是不明白朝堂上的争端,卻也明白主子的身不由己,此刻主子必是在懊惱不該将那無辜女子拉入局,可除了這法子以外,又無其他方法能拉攏杜康。

到了鳳藻宮殿外,裴景誠便把那手帕遞給了小吳子,并吩咐道:“尋個妥帖的地方放好,這手帕将來可是有大用的。”

小吳子便讷讷地點了點頭。

裴景誠今日是帶了一批內務府新撥下來的侍衛出的宮,是以蘇嘉沐那兒早已收到了今天他與杜婉儀相遇的消息。

大國寺人來人往,遇上了也不算什麽巧事,可杜小姐家的馬車卻偏偏在下山時壞了,而景誠也偏偏路經此處,又不知從哪兒學來的修繕馬車的技術,竟讓那杜家小姐送了條手帕給他做謝禮。

她雖不了解這個時代男女大防的限度,卻也知道女子生活在古代的諸多不易。

何為私相授受?不就是少男少女背着長輩互相贈予東西?若是讓外人知曉了這手帕的存在,可對杜家小姐的名聲無益。

蘇嘉沐越想越心驚,她無論如何都說服不了自己,景誠與杜婉儀的這次偶遇只是一個巧合。

若這次相遇是景誠一力促成的,足以證明這個孩子心思有多深,她也想過利用杜婉儀來拉攏杜康,可仔細想來這樣做着實有些狠辣。

情投意合的男女之事,若摻雜上了陰謀利益,便失去了它存在的意義。

深思熟慮之下,蘇嘉沐還是讓婉兒去偏殿将裴景誠喚了過來。

裴景誠方才沐浴過,此時雖穿着嶄新的鶴紋墨錦袍,束着東珠冠的發尾上卻仍有些潮濕。

蘇嘉沐見狀,便把心內的疑惑壓了下去,只笑道:“這麽急匆匆的做什麽?還不快把發尾擦擦?小心着了涼。”說着,便讓婉兒去拿了塊棉帕進來。

而裴景誠卻屈膝行禮,恭敬有餘親密不足的說道:“母後有召,兒臣不敢推辭。”

這一板一眼的回答令蘇嘉沐的心中略有些不舒服,只是憐及這孩子命運多舛的童年,她便只能耐着性子說道:“景誠,過來些,母後有話要與你說呢。”

此刻蘇嘉沐端坐于鳳藻宮正殿內西南角的一張梨花木桌後,而裴景誠則遠遠站于正殿中央,只側身對着蘇嘉沐。

待他走近後,蘇嘉沐才肅穆着一張臉,将自己方才寫的一張紙展開給他瞧了瞧,“你瞧,母後的字可有精進?”

摸着良心說,蘇嘉沐認為自己的字只是從看不過去變成了看的過去,若不是為了尋個由頭與裴景誠閑談起來,她可不願自己揭自己的短呢。

而裴景誠則接起那宣紙仔細觀賞起來,末時他還一本正經地點評道:“如此短的時間內,母後的字竟已精進成這幅模樣,足以證明母後在書法上的天賦不淺。”

蘇嘉沐:“……”雖然知道這孩子是在哄我開心,可我還是忍不住嘴角上揚怎麽辦?

成功拉近了與裴景誠的距離以後,蘇嘉沐便與他說起了正事,只聽她溫聲問道:“景誠今日去了大國寺,可有遇上什麽趣事?母後已許久未曾出過宮了,景誠不如說給母後聽聽。”

裴景誠聽了這話後,一時之間也摸不透蘇嘉沐的心思,他便含糊其辭道:“去往大國寺的一路上沿途景色甚美,只是兒臣要趕在宮門落鑰前回宮,便沒有多餘的時間駐足好生觀賞一番。”

蘇嘉沐早已預料過裴景誠會掩去與杜婉儀相識之事,她也懶怠問一句話要繞七八句的複雜說話方式,便直截了當地說道:“母後聽說,你見了杜家小姐?”

裴景誠瞳孔一縮,清俊的面孔上露出些尴尬之色,母後為何這麽快就知曉了自己與杜婉儀相遇一事?自己的确是耍了些不入流的手段,可自己這般做法也是為了拉攏杜康,母後應當能體諒自己吧?

裴景誠心中雖如此寬慰自己,飄忽不定的眼神卻仍是暴露出了他的心虛,将無辜女子拉入這渾濁不堪的危險局勢中也并非他所願,只是迫于形勢罷了。

蘇嘉沐見他沉默,便長籲短嘆道:“母後知道你是個有主意的孩子,可再有主意也不能将那無辜女子牽扯進這些黨羽之争中,若是我們敗了,你可有想過她的後果?”

裴景誠心下微動,女子的終身大事有多重要他自然是明白的,若是嫁錯了人,便是毀了一輩子。

他的生母本是個循規蹈矩的宮女,只想在這深宮中勤勤懇懇地活到二十五歲,領了銀子出宮去嫁個平民百姓,簡單快樂的過完這一輩子。

可父皇卻在一次酒後毀了她的清白,一夜荒唐後,更是把她扔在了最偏僻的角落裏。

他的生母一日日枯萎,直到三年前為了救下落入池塘中的自己,染了病根後不治而死。

他自然是明白女子這一生活的比男子要艱難的多……

“景誠,母後會與你同進退,會想盡辦法拉攏那杜康,是以你大可不必從那杜婉儀身上尋覓出路。”蘇嘉沐左思右想之下,還是将心中的不虞全盤托出。

裴景誠聽了這話後,愣在原地呆了半晌,而後便羞紅了臉道:“母後,此事是景誠思慮不周,兒臣再不敢诓騙母後。”

蘇嘉沐見他誠心認錯,心裏的郁氣也一掃而空,這番坦誠相待後,她已能摸清些裴景誠的大致性子。

這孩子雖說個性陰郁了些,但好在本性不壞,只要自己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将來也不怕他長歪了。

“既如此,你便把那杜小姐的手帕拿來給母後吧,母後會替你還給她。”

裴景誠聞言便掩去雙眸裏的冷意,作出一副慚愧萬分的模樣,又立刻命小吳子将那手帕拿給蘇嘉沐。

等回了自己的偏殿後,他方才發狠似地捏碎了自己書桌上的狼毫。

既然養母不許自己對那杜婉儀使那些不入流的手段,那他便不使了吧,犯不着為了這事與母後鬧出些龃龉來。

只是眼瞧着到手的把柄飛了,不能盡快将那杜康納入自己麾下,總是令他有些心煩意亂。

養母願意關心、教導自己的确是件好事,可這樣緊密地監視着自己的一舉一動,也會讓人有些不舒服。

裴景誠便端坐在窗棱旁,望着外頭透着森然之意的漆黑夜幕,怔愣地出起了神。

而回了杜府後的杜婉儀此刻也正與裴景誠望着同一片夜幕,只是她滿心裝着的卻是缱绻的少女情思。

只見她托着香腮,露出一副憨态可掬的嬌俏面容來,她一想到那矜貴清隽的六皇子俯身為自己的修繕馬車的模樣,心中便如同火燒一般炙熱無比。

她便羞紅了臉,連丫鬟齊兒遞上來的晚膳也顧不得吃,她只比了比自己的腰身,發愁道:“我可不能再吃晚膳了,嬈嬈的腰身要比我細上一圈呢。”

那齊兒便有些着急,小姐自小便生了張讨人喜歡的娃娃臉,身材雖不像平常閨閣女子一般清瘦纖細,卻也稱得上是婀娜多姿,如何便不肯吃晚膳了?

齊兒未通人事,自然不明白杜婉儀這隐秘的少女情思,可另一大丫鬟翠兒則要伶俐圓滑的多,她一眼便瞧出了自家小姐是懷了春,将那風姿綽約的六皇子納進了心間。

算一算生辰,那六皇子只比小姐小一歲罷了,從身份上來說,小姐也與六皇子十分相配,只是不知夫人是何想法…

翠兒悄悄給齊兒使了個眼色,随後便笑着舀了一碗荷葉粥置于杜婉儀面前,“小姐有所不知,皇室擇妻大多不愛那些病搭搭的嬌弱美人,您瞧如今的皇後,不就是個風一吹就倒的病美人嗎?”

杜婉儀細想了一番,忽而覺得翠兒所言之話十分有道理,自己若是想嫁入皇室,還是要有副好生養的身體才是。

思及此,杜婉儀的雙靥愈發滾燙,她便啐了一口,笑罵道:“誰說我想着六皇子妃這位置了?”話畢,她便對上了翠兒笑意漸深的面容。

杜婉儀愈發扭捏,可翠兒所說之話又十分有理,她便将面前的這一碗荷葉粥盡數吃了下去。

待翠兒與齊兒将杜婉儀服侍安歇後,這兩人才面色惶恐的一起去了杜夫人的院子中。

等這兩丫鬟将今日大國寺偶遇六皇子一事禀報完畢後,杜夫人的面色已變得鐵青無比。

翠兒知曉此事瞞不住杜夫人,便只得将杜婉儀把自己的貼身手帕贈予六皇子一事全盤托出。

而杜夫人氣得當下便砸了一整套景德名瓷。

這女兒自小便被寵壞了,嬌憨天真不說,連一絲心眼都不曾長。

如此朝堂局勢如此不明朗,她們杜家恨不得搬到江南去避避風頭,可女兒偏偏落了如此大的一個把柄在六皇子那兒。

這可如何是好?自己早前為女兒相看的左苑縣主家的婚事也不能作數了。

深思熟慮下,杜夫人便喚人點燈開路,即刻便去公爹院裏讨個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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