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天一早,陶苓就被林嬷嬷叫醒了。

托昨天桃兒那壺熱茶,後半夜她睡的好極了,即使這麽早被叫醒也沒有一絲疲憊。

想着她便對正在她身前系着衣帶的桃兒一笑,就見本來專心幹活的丫鬟低下了頭。

桃兒面色微紅,王妃膚白唇紅,笑起來眼睛像會說話似的。她沒什麽文化,自打林嬷嬷買她入王府以來,這是第一次伺候貴人,只覺得王妃真是她見過好看的人了。

林嬷嬷等着王妃裝扮好後,便捧着一個盤子上前。

“老奴鬥膽代掌府裏內務多年,今王妃已定,歸還內印,請王妃責罰老奴掌管不周。”

陶苓真是怕了這裏人動不動就跪下的規矩,林嬷嬷年歲已大,這砰一聲跪在地上,把她吓了個心驚肉跳。

“不罰不罰,”陶苓連忙扶起林嬷嬷,卻見老人家一臉肅穆,她使了大力氣也沒扶起來。

“王妃不接內印,自是不滿老奴打理無能,請王妃責罰!”

林嬷嬷跪的更重了,深深垂下了頭。

林嬷嬷發間已有銀絲,自家奶奶般年紀大的人她可受不得。陶苓聞言立馬接過內印,“好了好了,我可接了,你快起吧。”

“你們也起吧,”陶苓頭疼的看着呼啦啦跟着跪了一片的人,“往後沒我的吩咐,別随便跪了。”

丫鬟們面面相觑,不敢應答。悄悄看向了眼觀鼻鼻觀心的林嬷嬷。

雖是接了內印,陶苓明白這王府的內務還是要林嬷嬷照料,她什麽都不懂,還不如放權。想着便柔聲道:“這內務之事還需林嬷嬷多幫襯,這樣吧,嬷嬷您還繼續管事,府裏的大小事過您手,我也更輕松不是?”

陶苓好說歹說,似乎有些倔強的老婆婆總算松了口。

“那老奴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林嬷嬷彎腰一作揖,瞥了眼身後的奴才們,“還不謝王妃體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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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兒小青們高聲呼謝,一個沒忍住又呼啦啦跪了一片。

陶苓哭笑不得,也只能随她們去了。

“王妃,可有用膳?”

人不見,聲先聞。陶苓擡頭就見王爺走了進來。

今日的王爺穿了身绛紫的官服,頭上細碎的流纓垂至發髻邊,襯得一雙星目更加有神。

陶苓愣了愣,還未作答。就見王爺皺了皺眉,對着一地的奴才責問道:“是不是你們沒伺候好?”

哪怕是責問,眉宇間卻不見幾分戾氣。

陶苓回神,忙解釋,“沒有,只是王爺今日豐神俊朗,臣妾一時看花了眼。”

她作嬌俏的低頭,心裏想,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她這麽說總是沒錯的。

似是從沒被如此直白的誇獎過,陶苓擡頭便見王爺的耳尖都紅了,他睫毛輕顫着主動轉過了話題,“若未用膳的話,正好随我一同入宮。”

“入宮?”陶苓一僵,就是那個充滿着陰謀詭計,在裏面喝個水都有可能懷孕流産再順便中個毒的皇宮?

眉頭皺起又落下,眼前之人這番靈動活潑的神情,他可從未在上一世見過。哦,除了求饒的時候。旬澤眼裏閃過幾分玩味,緩聲解釋:“我求請皇兄賜婚,按理我們也是要去觐見的。”

陶苓晃了晃腦袋收回自己不着邊際的想象,點了點頭。

說走就走,兩人一同坐上了去往皇宮的馬車。

馬車內的小桌上有剛做的綠豆糕,茶壺裏是燙好的碧螺春。陶苓雖然坐的遠,不巧鼻子很靈,這會兒子無聊的在使勁聞到底是山泉還是井水泡就的。

“王妃可是餓了?可以先墊墊,皇後娘娘宮裏已經準備好早膳,你一會兒就能吃了。”

面對着王爺關心體貼的建議,陶苓尴尬一笑,即使不是很餓,但還是拿了塊放進嘴裏。她總不好說是自己不知道說什麽緩解這獨處一室的尴尬,這才直盯着糕點茶水看的。

不想普普通通的綠豆糕也如此美味,陶苓眼睛一亮。

旬澤本是随意一說,看着一塊接一塊的陶苓眼角一抽。

“王爺不來一塊嗎?”

陶苓吃的有些停不下來,看着碟子裏最後三塊,還是深明大義的考慮了一下同樣沒吃早飯的王爺。

“不用了,王妃吃就好。”

旬澤嫌棄的看了眼甜膩的綠豆糕,對面的陶苓吃的忘乎所以,他的眼裏閃過一絲疑惑。

上輩子陶苓最好奢侈,這等食材普通的糕點哪能入得了眼?

陶苓很高興,可以獨享好吃的!

她一高興,就忘了和王爺的生疏,随口起了話題,“聽說昨晚府裏鬧賊了,王爺可有事?”

陶苓好奇的等着回答,既是有賊,必然東西沒了吧,她房間裏什麽都沒丢,自然是王爺那丢了。

旬澤一僵,搖搖頭,愈發探究的看了眼陶苓,似乎有什麽不同了。他還沒細想,門外便有人叫停。

守衛慣例看了眼車裏的人,看到露臉的旬澤王爺,才一拱手放行。

這便是要進皇宮了。

陶苓擦擦嘴,撩開另一邊的車簾。深紅的宮門緩緩關上,幽深的宮牆包住了富麗堂皇的宮殿群,美雖美矣,陶苓卻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放下簾子,松了口氣。還好王府不在皇宮裏,這麽想想比起穿越到複雜詭谲的皇宮裏,她穿越到小天使王爺身邊實在是萬幸了。

陶苓暗下決心一定要阻止王爺黑化,那什麽賈凡?趕緊給她有多遠走多遠。

她這裏做着自己的思想工作,卻不知,她心中的小天使王爺正目光沉沉的看着她許久了。

兩人在內宮門分開,王爺先行上朝,王妃則是被皇後邀請到宮殿閑話家常。

“王弟氣派!這結了婚就是不一樣,腿腳似乎都好些了?”

站在朝堂前的旬渝一臉揶揄,意味深長的視線上下掃着旬澤的腰部以下。

腿傷,還是傷在大腿處,朝堂上都是男人,哪會不懂旬渝的意思。

昨日可才新婚之夜,這話不可謂不毒,官員三兩成群,安靜的作鹌鹑蛋。

巧了,還偏偏有人不懂。

旬澤疑惑的搖頭,“謝王兄誇獎,只是小弟這腿不争氣,并未好轉。”

他一步步慢騰騰的移到位首之後,身體力行的證明着自己還是如以前一樣。

一拳打在了軟趴趴的棉花上,旬渝氣的轉過身。

“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太監的聲音意味着閑聊時間的結束。

自新皇帝旬奕登基以來,繼承前朝之體,國事安順,并無大事。滿座的朝臣以為又是例行堂前一聚,便聽到為首之人高聲大呼。

“臣有事要奏!”旬渝自信一笑,眼裏閃着精光,“濱州大旱刻不容緩。”

皇帝眸光一閃,看了眼堂下的旬澤。

大旬地處平原,幹旱之事時有發生,這事論起來可大可小。

旬澤內裏冷笑一聲,旬渝這一提不可能不往大了去。

原因無他。

濱州乃澤王管轄之地罷了。

……

被侍女引進內堂的陶苓以為自己會看見一個端莊肅穆、威儀不凡的女子,卻沒想到內裏确是這副場景。

能做皇後的自然美貌不凡,但是比起皇後應該有的威嚴,這個懷孕五月的女子卻是渾身散發着濃濃的柔情。

當她摸着隆起的肚子,悠悠擡起一雙水眸看過來時,陶苓就心生了好感。

她的聲音不自覺輕了一些,“見過皇後。”

“弟妹你可來啦!”皇後親昵的把手搭在陶苓手上,“我這般體态臃腫,可讓你看了笑話了?”

“沒有沒有,”陶苓眼神真摯,“您這臉比我還小一圈呢,若是不看肚子,活脫脫二八年華的姑娘!”

陶苓說的是真話,宮裏人保養得宜,反正她是看不出來皇後幾歲。

今年已經二十四的徐晴秋彎了彎眼,仿佛被羞到了一樣,用絲絹捂住了半張臉。她眼波流轉劃過陶苓背後伺候着的小青,笑着開口:“哈哈,不瞞你,弟妹真是誇到我心坎裏了。”

陶苓喜歡直白的人,聞言對皇後的好感又多了一些。

她指了指皇後旁邊桌上的繡籃,“可是給小朋友做的?”

小朋友?這稱呼倒有意思,徐晴秋拿起籃子裏的小兜子,眼裏都是溫柔,“是啊,給小朋友做的,我總想他出來時會不會喜歡。”

兜子雖小,繡的花樣卻可愛活潑,陶苓肯定的說:“一定會的。”

兩人說說笑笑,不一會兒皇帝和旬澤便到了。

第一次見古代的九五至尊,陶苓有些怵,低頭行禮後,還是忍不住好奇這個讓皇後散發着幸福光芒的男人是怎麽樣的。

金色龍袍加身,皇帝雖然身量沒有王爺高,卻又幾分威嚴,眼裏似乎閃爍着睿智的光芒。皇家的基因又是頂好的,因此陶苓沒有太大驚喜卻也沒有失望。

旬澤看着目不轉睛的陶苓,微微一哂,果然本性難移。

皇家早膳,雖不是宴席卻依舊菜式豐富,精貴無比。

陶苓沒見過世面一樣悄悄咽了咽口水,耐着性子等試菜的太監走完流程。

“桃兒,我要那個黃金酥”

“小青,我要那個流雲烏絲卷”

……

陶苓記得自己要保持王妃的臉面,因而都是小聲吩咐的,她保準皇帝他們聽不見。

可是坐席上的四人,誰布菜的丫頭最忙一目了然,往往是桃兒剛放好菜,陶苓就吃完了。

“弟妹好胃口。”

皇帝笑着調侃,他各種菜式矜持的吃了一點就放下了筷子。

“呵呵,她是愛吃了些。”

旬澤看向王妃的眼睛裏是滿滿的柔意,皇帝看在眼裏,松了一口氣,這王妃是個只知道吃的蠢貨就再好不過了。

不是的話,他也另有辦法。

皇帝笑了笑,似不經意道:“旬渝他剛才是有些沖,不過朕相信他也是為我大旬着想。阿澤你定會處理好的對嗎?”

這便是要替他壓下濱州幹旱一事了。是啊,重情重義的皇帝怎麽會在王弟大婚第一天就急着動手呢?自然是來日方長了。

旬澤恭敬的低頭抱拳,“臣定不負所望。”

皇帝爽朗一笑,滿意的舉杯,“好,祝賀你們新婚大喜!”

對着皇帝舉杯應和,旬澤仰頭一飲,半瞌着的眼裏意味不明,狗皇帝還是如上一世般假惺惺。

想想眼下這兄友弟恭的一幕,他忍不住又笑了,誰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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