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清明時節,來長安寺的人數不勝數。寺內寮房有限,只有皇親國戚這些權貴之人提前預約才能定到。

淨安最後清整了一遍房間,關上木門。也有人花許多錢直接買下了一間房間,他整理的這間便是澤王長年定的屋子。

掃地的淨順暗暗算了筆賬,忍不住咋舌,“師兄,有錢真好。”

“又亂說話了?”淨安警告的掃了他一眼。

淨順吐了吐舌頭,摸着自己的光腦袋走一邊去了。

無奈搖了搖頭,淨安在水臺淨了淨手,徑直往寺門走去,這時辰,估計要到了。

陶苓知道古人重信,等到了長安寺的門口才發現幾乎是人聲鼎沸。門前供信徒上香的整整三個大香爐都插滿了,即便如此還有長長的隊伍一直延伸到山下。

“這便是澤王妃了吧,”早已等候在寺前的了凡和走過來的澤王打了個照面,他笑着看向旬澤身邊的人,表情和藹。

四處張望的陶苓趕緊老實回頭,有些不熟練的雙手合十道了一聲“方丈好”。

旬澤點了點頭,低頭朝了凡方丈行了個禮,看向陶苓:“王妃先回寮房休息片刻,祭奠一事,明早才開始。”

王爺一看便是有話和方丈師傅說,陶苓理解的點點頭,與桃兒她們先行一步。

“大師,我娘親可好?”

兩人徐徐而行,穿過有些喧嚣的前堂,漸漸往裏。旬澤眉目淡淡,輕聲問道。

“無災無病,無悲無喜,自是甚好。”

了凡轉了轉手裏的佛珠,看向佛像前的一座牌匾。

邊州蘇鎮之女,蘇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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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寧王正妃,也不是澤王生母。

旬澤擡頭凝望着寶相莊嚴的金塑佛相,目光幽深。這多年過去了,一晃就兩世了,真是一點沒變啊。

了凡看着他面相沉沉而下,想到最近的隐有所感,皺了皺眉。

“澤王,兩年前可有異事發生?”

方丈滄桑的聲音回響在高聳的香房裏,旬澤聞言挑了挑眉,他轉過身眼裏流光一爍,“此話怎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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寮房很幹淨,要比她想象的大。陶苓看着裏外兩間房,安了某門子心。

“謝謝師傅了。”

淨安搖頭并不稱功。他指了指門外探頭探腦的小光頭,“那是我不懂事的師弟淨順,幹活還算麻利,王妃若有事盡可吩咐他。”

陶苓順着看過去,忍俊不禁。他指的是個白糊糊的雞蛋,似乎是在窗下偷聽,卻忘記藏住一半腦袋。

淨順不樂意了,墊着腳從窗戶口探出完整的臉,“師兄我很懂事的好嘛!”

看看這像是懂事的樣子嗎。淨安歉意的一笑,“給您看笑話了。”

她倒是覺得可愛的緊,陶苓笑了笑并不介意。

對了,差點忘了。

她從随身帶的一個包裏拿出幾袋荷葉包裝的東西,“我也不知道帶什麽,聽說這素芳齋做的腌菜極好,送給兩位小師傅嘗嘗。”

“素芳齋!”

淨順眼睛一亮,倏的從門外跑進去。這可是只有過年方丈才會給他們買的東西!

他直接就抱在了懷裏,淨安連拒絕的話都還沒來得及說。

如此失禮,當真是沒有規矩。他眉頭一橫,正要說教幾句。

陶苓一看,簡直像極了平日裏管着她吃零嘴的林嬷嬷。林嬷嬷不管事時偶爾到她房裏一趟,她委屈的表情和這小和尚一模一樣。

這下連桃兒都忍不住了,像是想到了平時一樣,低頭悶笑起來。

“沒事,沒事,就讓他拿呗。師傅們不收,可就浪費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陶苓輕輕擋住小和尚,滿臉“我們可不吃,你不吃你就浪費,出家人不浪費,所以你必須吃”

看着淨順在王妃後眉飛色舞,淨安不好掃王妃的面子,只好行禮謝過。

他眯了眯眼,轉而不輕不重的說了句:“明日的早課由我來上,淨順你可要好好準備。”

淨順的笑意一僵,完了,師兄一定會抽查他的背誦的,他昨天的功課還沒弄懂呢。

小和尚苦哈哈的跟着小師傅走了,寮房一時只剩桃兒和她。

陶苓貓着腰關了門,又關了窗。

“噗呲噗呲。”

桃兒眨了眨眼,暗號收到。她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一個黑色的包裹,解開,再拿出一個黑色包裹。

不愧是穩重的桃兒,陶苓小聲稱贊。她搓搓小手,看着終于顯示出廬山真面目的東西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自那天答應王爺要來長安寺起,她就一直在琢磨怎麽躲開原劇情。陶苓左思右想,猛然頓悟,不知道另一當事人行動軌跡的防範都是理想主義,只有能配合實際情況的策略才是好方針。

所以她就找桃兒去偷偷買了适合自己的男裝。

俗話說,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只要她一直穿着男裝,哪怕極端情況下,賈凡依舊神奇的與她共處一室了,衆目睽睽之下,她也能來個好兄弟對茶當歌,充滿和諧的社會主義兄弟情。

“來,桃兒給我換上。”陶苓豪氣揮袖,她就不信了,這綠帽子王爺還能帶的起來?

桃兒抿了抿嘴,看着氣場有些奇怪的王妃,頭一次有些許的擔憂。

兩人互相穿好了男裝,不過一會兒兩位俏公子便出現了。除了身量有些瘦小外,看着倒是不違合。

作為跟着澤王一起來的下人,轎夫們回府前也可憑着師傅發的香到寺內求佛。

佛像前,虔誠的信徒中賈凡睜開了一只眼,他觑了眼前面緊閉着眼睛的其他轎夫,腳底一滑就從側門溜了出去。

一路問着寮房在哪,幸運的沒被人懷疑,賈凡順利的找到了位置。一排房子數量不多,他直直朝最南的方位走去。

皇家尊貴,一般錯不了。

陶苓正和桃兒整理東西呢,窗戶打開通了風,卻沒想到事情來的這麽快。

“叩叩,”一找一個準兒,賈凡眼睛一亮,雖然有些納悶苓兒怎麽穿着一身男人的衣服,但還是忍不住喜上心頭。他倆可真是緣分。

陶苓聞聲擡頭,心裏就是一咯噔,孽緣來了。

“這就是王妃說的遠房表弟?”桃兒小聲問道,看着有些面熟的面孔皺了皺眉。

怕賈凡真的找上門來,也為了解釋男裝的事,陶苓就編了一個故事,說是怕遠房的賴皮表弟找來要錢,會讓王爺誤會。

索性桃兒好糊弄,陶苓嘆了口氣,若不是怕賈凡看出來什麽,她一個王妃趕走一個下人簡直分分鐘的事。

“你去門外看着吧。”

眼見桃兒出來了,賈凡臉色一喜,徑直走進屋子,他習慣性的就想關門,陶苓趕緊阻止。

“這這寺廟清淨之地,還是不要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好。”

她幹笑着說道,默默移到了桌子後面和他保持距離。

時間有限,賈凡也沒注意她的動作,瞥了眼門外的桃兒,湊近了些。

“苓兒,你嫁給我吧!”

陶苓目瞪口呆的退了一步,這家夥是瘋了嗎。

似乎也知道自己孟浪了,賈凡趕緊補充道:“我是老王爺的兒子,當年我娘……”

他的語速又快又急,說了一堆他娘誤認為兒子活不成,送走多年之後又相認的故事。

陶苓聽了,關注點就一個。

賈凡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她皺了皺眉,原著中賈凡還沒來得及揭露這層,就被黑化的王爺搞定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苓兒,只要你幫我,我一定能給你幸福的,”賈凡故作風情的眨了眨眼睛,試圖散發自己成熟男人的魅力。

但很可惜,擡了一路轎子的人衣服是皺的,黑黃的臉布着汗,看着這一如既往的油膩做作,陶苓被惡心的不行。

若是再不表态,這賈凡怕是總以為她只是生氣鬧脾氣。陶苓抿了抿嘴,神色淡淡,“我已嫁作人婦,往日之事就當過去了吧。”

她盡力表現的冷靜不帶小女兒的情緒。賈凡看着她面上屬于王妃的高不可攀,一直以來的自信轟然倒塌,他狠狠握緊了拳頭,“苓兒,你在說笑對不對。”

陶苓微蹙的眉表明了态度。

哪怕他不是下人,也配不上她這尊貴的身份?賈凡低頭冷笑一聲。

眼見他情緒不對,陶苓有些慌了,他不會要強來吧。看了眼四周,桌上的瓷碟悄悄收進了衣袖裏。

房間裏動靜隐隐約約,桃兒盡職盡責的幫着放風。目光一眺,就見院子口王爺和方丈緩緩而來。

“王妃,王爺到了。”

陶苓眉心一跳,也顧不得眼下的情景,拉着賈凡就坐在了地上。

耳邊方丈還在絮叨,“王爺莫要魔障。老衲觀你面中紅光煽動,這命定之人已然出現,何不——”

看着遠處有些驚惶的桃兒,旬澤冷笑着打斷,命定之人?怕是正與他人歡好呢。

一步步走向寮房,心裏莫名的戾氣萦繞而上。旬澤神色冰冷,這幾日微妙的錯覺在看到房裏隐約的兩個身影時瞬間絞得粉碎。

呵,果然他就不該抱有任何的想法。

了凡看着越走越快的王爺,不解的跟上。就見他直直沖進了別人的房間。

“南無阿彌陀佛——”

有些粗糙的男聲響起,旬澤的腳步一頓,神色別扭。

陶苓低頭看着手上的佛經,作勢翻了翻。她的聲音已經盡量壓低了,王爺應該不會發現了吧。

她有些緊張的看了眼旁邊的賈凡,好在他還知道輕重,配合着佛經低頭。

餘光中錦鞋一步步靠近,似是在沉思于佛法的男人終于擡起頭來。

陶苓臉上是恰到好處的疑惑,“您是?”緊接着又恍然大悟般一拍腦袋,“瞧我,竟是走錯了房間!”

“阿弟我們快走快走,”陶苓起身撈上包裹,重重一拍賈凡肩膀,動作粗俗好似個鄉野村夫。

陶苓的臉上冒着心虛的汗,畫的男兒眉都有些花了。

“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她彎腰一邊告罪,一邊走向門口。一眼也不敢瞅似乎是愣住的王爺,出了門,一手拽一個就在方丈疑惑的眼神中一溜煙兒跑走了。

那公子走的急,了凡輕輕推開被撞合上的門,便見王爺伫立堂中。

“王爺這是?”

有些昏暗的房內,王爺的神色含糊不清,了凡仿佛聽見了一聲輕笑,古怪又帶着絲愉悅,令人發涼。

“沒什麽,有人走錯房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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