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紅疹
◎一只不願讓太子毀容的花妖◎
花妖見那婦人穿戴不俗, 應是身份貴重之人,花擡起桌上的酒樽,回敬她一杯“酒”後, 道:“回夫人,吾未有婚配,也尚未有中意之人。”
計侯夫人大喜, “這不久巧了, 吾的兒子同聞醫師一樣。”
花妖:“抱歉, 夫人, 我現在尚不想考慮婚嫁之事。”
衆人都知曉聞醫師醫術高超, 容貌昳美,深得申夫人、太子看重, 但唯一的缺點就是她個孤兒,身邊沒有一個長輩看顧。這無長輩親人, 那婚嫁之事自然便沒有親人替她操勞,只能有她一人做主。
偏偏聞醫師卻似乎并不上心, 計侯夫人看了都替聞瑤着急,“聞醫師,你如今已過十六了吧?”
花違着良心說,“……已滿十八。”
花妖着實想不到凡人會将她的年齡想得那麽小, 實際上她的年齡已經到一千三百一十八歲了。花也不想裝嫩, 但花怕她說出自己的實際年齡,會吓到宴上的所有人。
畢竟誰人能活如此之長?
這些人與聞瑤比起來,其實都可以叫她一聲老祖。
姬玉是很清楚花的芳齡肯定已到上千歲了, 所以聽花說自己只有十八歲時, 唇角忍不住翹了翹。他倒不是笑花說謊, 而是覺得他的花真是可愛。
計侯夫人輕嘆一聲, 她見聞瑤是真無心婚嫁,便也就放棄了讓聞瑤與自己兒子成親的念頭。
十八這個年紀,在諸國女孩中已算是大齡,但作為醫師,聞瑤是當得起年少有為四字的,而與計侯夫人有着同樣打算的婦人,聽到聞瑤竟然拒絕了她,有覺得聞瑤不識好歹、自恃清高的,還有覺得她人傻的,這上好的婚事都飛到她頭上了,聞瑤竟然也不會伸手接。
有幾個郎君就在底下竊竊私語,“不過是個孤兒,無父無母長大,司徒府給她做個妾,都算是擡舉她了,她竟然敢拒絕計侯夫人。”
“哎,說不定人不想入司徒府,想另攀高枝呢!”
“她都拒絕司徒府了,還能攀到什麽高枝?她除了醫術好,臉長得美,你看她那個身份,能做宗室正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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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做得,誰又敢娶?一天天接觸這麽多人,誰知道哪天會不會紅杏出牆。”
“所以說,娶妻千萬不能娶醫女。”
……
花妖耳聰目明,那些個閑言碎語她當然聽得到,她順着那些聲音看過去,将花碎話的男人坐的位置稍末,人也長得歪瓜裂棗的。他們看不起花,花還嫌他們長得醜,辣花眼睛呢!
這種只會嘴上看不起女人的男人,花最看不起了,娶妻不能娶醫女又是什麽惡臭發言,這還搞起性別歧視了?
聞瑤往他們杯中悄悄撒上巴豆粉外,還施了一個法咒,他們若找男大夫來治是治不好的,只有找女醫師治病,身體才會恢複如初。
不然,他們就等着想死又死不成,只能随時随地拿籌廁蹲坑的日子。
花看這樣,還有哪個女人願意嫁給他們。
聞瑤心情特別愉悅地吃了一口炙肉,覺得這肉烤得真是香,正想在揀一片肉吃時,就聽到公子姬揚的一聲驚呼聲。
衆人都尋着他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一只橘貓從他的案邊咻一下就跑了。
姬揚攤開他的手查看,見到他掌心上有一道長長的抓痕,傷口從食指根部一直延伸到他手腕處,姬揚掌心的嫩肉都外翻出來,可見那只貓下手有多狠。
他的侍從氣問:“這到底是誰将貓帶來漱金臺的,都将我家公子的手掌都抓傷了!”
一個微弱的女聲從他們背後傳來,“抱歉,七公子,這是我的貓,我沒有管教好我的貓,驚擾公子了。”
姬揚看着那名女子,從外貌看她很年輕,似乎與自己一般大,但她卻穿了後妃的服飾,難道她是鄭公的後妃。
他便出聲問:“這位夫人是……”
那女子身旁的侍女答:“這是趙嫔娘娘。”
趙嫔?
姬揚沒記錯的話,她應當是鄭公去年剛收入宮中的美姬,他望着與自己同齡大的女人,楞是喊不出一聲庶曾祖母。
這趙嫔就算失寵了,她的輩分也比他高,姬揚一個小輩,不好朝她發難,便道:“我也有錯,剛不該見那只貓在地上吃肉,就去摸它的。這……不過是小傷,我讓人包紮一番便好了。”
侍從強忍住沒出聲,但眼睛卻瞪得很大,人一看就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說,這哪裏是小傷了?
趙嫔吩咐侍女道:“扶裳,快去請宮醫過來,給七公子包紮傷口,這貓抓傷人可大意不得,萬一患上貓抓病就不好了。”
時下有人被貓抓傷後,沒找醫師醫治,不過三天身上就長了一個大包,又不停氣喘,一月過後就病逝的先例。
姬揚是春和君極為看重的孫兒,趙嫔生怕自己的貓兒害姬揚沒了性命,迅速又伸手推了推另外一個侍女,讓她快去找清水過來,給公子姬揚清洗傷口。
姬揚道:“不用特意找宮醫,聞醫師現在不就在宴上嗎?讓她給我包紮傷口就好了。”他擡起受傷的手掌,看向太子姬玉的右後方。
突然被公子姬揚一點名,花發現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投向她。
申夫人發話,“聞醫師,你帶揚兒去最近的栖雅閣治傷。”
聞瑤從席上起身,道:“是。”
姬玉眼睜睜看着花妖被姬揚的人給帶去栖雅閣後,眉間的神色迅速冷下來。
姬揚對花妖藏了什麽心,他很清楚,宮裏有那麽多醫師他不要,偏偏就要聞瑤給他包紮傷口。
他看向乖乖坐在餘夫人身邊的餘若蘭,自姬揚帶聞瑤一走後,她的目光就一直黏在他後背上。
姬玉道:“餘女郎,公子揚被貓抓傷了,你不想跟過去看看嗎?”
餘若蘭用懇求的目光看向餘夫人。
餘姝知道自己的小妹很是心悅公子揚,他都被趙嫔的寵貓抓傷成那副模樣,小妹心裏肯定放心不下,她便輕輕颔首,應允餘若蘭去栖雅閣。
在餘若蘭走前,餘夫人吩咐自己身旁的兩個侍女:“你們兩個跟女公子一起去。”
侍女領命,陪同餘若蘭往栖雅閣的方向走去。
姬玉看着那三人離開後,眉間的神色稍稍放松,低頭拿起玉勺,喝了一碗羹湯。
——
栖雅閣。
花妖同姬揚坐下後,她擡起他的手掌一看,那橘貓抓得也太狠了吧,姬揚掌心的肉都被貓給劃出來了。
這用清水清洗肯定是不行的,花妖吩咐宮人去取一罐皂角水給姬揚清洗掌心。
侍從聞言,道:“這……用皂角水清醒傷口,吾聞所未聞。”
姬揚不悅:“你是醫師,還是她是醫師?”
侍從:“……”
姬揚望向宮人,吩咐道:“聽聞醫師的,現在就去取皂角水過來。”
灰衣寺人道了一聲是後,很快離開栖雅閣。再待他歸來時,身前就多了三個女人,走在她們最前面的人,自然是身份最高的餘若蘭。
姬揚剛走不久,餘若蘭剛跟上去,就碰到了灰衣寺人,她一聽說他要去給公子姬揚找皂角水清洗傷口,當即就跟上了他
待她們取到皂角水,餘若蘭就親手捧着罐子,來到栖雅閣。
“表哥。”
餘若蘭笑着同公子姬揚先打了一聲招呼,才抱着罐子來到他身邊,“你們要的水我取來了。”
“聞醫師,要不就由我來給表哥清洗傷口吧?反正這又不難。”
姬揚的侍衛朝女子行禮,“餘女郎。”
花妖一聽這姑娘姓餘,就回想起來太子姬玉曾經跟她說過,申夫人打算讓姬揚與餘家女郎結親,餘家女郎大抵就是花面前的這人了。
如餘女郎所言,這确實不是件難事,多一個人幫自己,花自然樂意。
她将離公子姬揚最近的位置給讓出來,“那就勞煩餘女郎了。”
姬揚原是打算讓心心念念的女子捧着自己的手,給他小心翼翼清洗傷口,這餘若蘭怎麽一下就跳出來,打亂了他的計劃。
姬揚皺眉,“餘女郎不是醫者,恐無聞醫師細心?”
餘若蘭一聽這話,就咬唇說:“表哥,你這是嫌棄若蘭笨嗎?這種事有何難,與是否是醫者有關系嗎?我雖不是女醫,可一顆心也是細致的。您母親最喜歡的黎湖繡屏,就是我用一根根針,精心繡了十四天繡出來的。”
公子揚頭疼,“我不是說你笨的意思,我只是……”
聞瑤道:“公子,餘女郎也是一片好心,這事确實無甚難的,我來看着餘女郎給你清洗傷口,若是她做錯了,又換我來。”
餘女郎抓準時機,迅速接上聞瑤的話,笑盈盈道:“看,聞醫師也是這樣說的。表哥,你就讓若蘭來吧!”
姬揚還能怎麽辦,餘夫人的兩個侍女可還在着呢,他不好駁餘氏的面子,只好伸出手,由餘若蘭倒出皂角水,給他清洗傷口。
這皂角水不似清水,它們一倒下來碰到他的傷口後,就刺得姬揚輕輕蹙眉。
餘若蘭一直注意看姬揚的神情,看到他蹙眉後,焦急地問聞瑤:“醫師,可以了嗎?”
花妖看到污血被沖幹淨後,道:“可以。”
這時,恰巧宮人将她常用的的醫箱給拎過來了。聞瑤從箱中取出一罐藥粉,遞到餘若蘭手中,“撒在他掌心上。”
餘若蘭接過藥瓶,她打開木塞,将黃.色藥粉一點點撒在姬揚的掌心上,她看到聞瑤的醫箱裏有紗帶,又自告奮勇,“公子,我曾給祖母包紮傷口,要不然剩下的還是讓我來。”
公子揚低頭見到他被劃破的掌心,已被蓋上一層淡淡的藥粉,道:“這還是讓聞醫師來吧,我還是更放心她的醫術。”
餘若蘭見姬揚都将手從她面前移開了,這顯然是不願再麻煩她的意思。
她臉上的笑容一滞,“既然公子想讓聞醫來來,那也行。我是個外行,确實不如聞醫包紮地娴熟。 ”
花妖還想偷閑呢,沒想到餘若蘭居然就這樣放棄了。
她無奈地從醫箱中取出了紗布,一點點包裹住姬揚的掌心。
正在這時,一個寺人急急往栖雅閣過來,叩了叩屋門道:“聞醫師,您給公子揚包紮好傷口了嗎?剛太子突發急症,手臂長出好多駭人的紅疹,申夫人讓您快先過去給他看看吧!”
餘若蘭聞言,份外體貼,像是全在為聞瑤考慮,她柔聲道:“申夫人既然急召聞醫師,那您不如先去給周太子看診。公子揚這裏就只剩一步了,我完全可以接手,聞醫師您大可放心。”
聞瑤:“不用,就差一個結了。”
花妖一聽姬玉突發急症,心急得猛地從座上起身。她三兩下給姬揚打好結後,就急急忙忙走出栖雅閣,要不是現在跟着她的宮人太多,花妖都想用瞬移之術,轉瞬來到姬玉身邊。
奈何現在不行。
聞瑤從栖雅閣去宴上的路上可謂是健步如飛,等她到了宴上才知,姬玉早就不在了,他被宮人擡去了萬萊宮。
聞瑤又立馬調頭。
等花妖回到萬萊宮,申夫人一見她就如同見到了救星一般,朝她喊:“聞醫師,你快過來看看,吾的外曾孫這是怎麽了?這眼睛才剛初初好,身上怎麽就到處起了紅疹,還咳嗽個不停,這不是在刮吾的肉嗎?”
聞瑤走到他床邊,掀開他的手一看,全是一顆顆紅疹,連脖子上都有,這要再長下去,不得長到姬玉臉上啊?
這麽一張俊臉,花妖可舍不得他毀容,她将手搭在姬玉腕上診脈,實則是将自己的靈力一點點暗渡給他,不讓紅疹繼續蔓延。
申夫人道:“聞醫師,是有人給玉兒下毒嗎?”
聞瑤覺得不像,輕輕搖頭。
宗人羽看太子姬玉滿手臂都是紅疹,猛然想到一件事。
“我想起來了,殿下他不能吃花生,殿下之前一吃下它,身上就會起好多紅疹。”
宗人羽回想了半會兒才想起,姬玉六歲時就發作過一次紅疹,往後似乎……他就再也沒吃過花生了。
申夫人雖是他外曾祖母,可又未一直陪伴姬玉長大,自然不知曉這些事情。
她拄着拐杖,重重敲了翹地面,“來人,給我去驗太子方才用過的膳食,好好看看裏面是否有一道菜參雜了花生,才讓周太子如此!”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