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原來你是草莓味的。”◎
行政樓三樓陽臺,沈鶴舟目睹秦栀的短暫停留,注視着女孩小心翼翼,不厭其煩地塗抹掉紙板上的每一個字跡才離開。
沈鶴舟伫立在原地靜默半晌,黑黢黢的雙眸沉靜如潭,濃密筆直的眼睫掩蓋着眼底無聲湧動的情緒。
直到那抹纖瘦輕盈的背影消失在路口,沈鶴舟才緩慢收回視線。
指導員辦公室裏,孫烨從抽屜裏取出一份文件,遞給沈鶴舟:“你看看這個,上面要求咱們中隊拍一部消防宣傳片,你到時候看看,選幾個隊員出個鏡。”
沈鶴舟低頭,随手翻了翻手上的文件,低聲應下。
“沒事兒我先回去了。”他收起文件,冷峻的眉眼間情緒倦怠。
孫烨急忙将人叫住:“等等。”
沈鶴舟回頭,眉骨輕擡,“還有事兒?”
孫烨:“聽說俞老太太今天又來了。”
沈鶴舟:“嗯。”
一提這事,孫烨就覺得頭疼,好在沈鶴舟總能做到面不改色,心理素質很強。
孫烨嘆了口氣,認真道:“聽老太太的家屬說,老太太是自個兒偷跑出醫院的,過段時間會送到精神病院接受治療。”
沈鶴舟眉心微擰,也沒搭腔。
孫烨嘆了口氣,安慰:“等老太太神志恢複了,她自然會理解你的。”
沈鶴舟眉眼低垂,一言不發,俞老太太是瘋是清楚,對他來說都無關緊要,孫烨在一旁苦口婆心說了很多,沈鶴舟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腦子裏秦栀離開的畫面卻無比清晰。
秦栀眼裏的公平,是他值得她去冒險。
亦如那天他沖進火場,将她救出來。
他消防員的身份,秦栀從未懷疑過。
離開消防中隊,秦栀并沒有立刻回家,她打開微信聯系人列表,劃拉幾下後找到那個熟悉的備注。
她點進去,慢吞吞地打字。
“許醫生,你今天在咨詢室嗎?”
消息發出去,沒過多久,屏幕上彈出一條新消息:“在,你現在可以過來。”
看到對方的回複,秦栀輕抿了抿唇瓣,伸手攔了輛出租。
到達許易的心理咨詢室時,時間已經傍晚,夕陽西沉,絢爛的餘晖散盡,落在路旁的銀杏樹上,投出道道斑駁的影子。
許易的心理咨詢室遠離喧鬧繁華的市中心,坐落在環湖公園附近的住宅區,周圍依林傍水,清幽僻靜。
走過石板路,路過假山魚塘,秦栀輕輕推開咨詢室的門,一眼便看到正在一樓給花澆水的許易。
“許醫生。”
聽到門口的聲音,許易起身擡頭,看到秦栀,他放下手中的灑水壺,臉上笑意溫和:“今天怎麽有空過來了?”
面前的年輕男子并沒有穿白大褂,只穿了件淺灰色的羊毛衫。
室內的溫度溫暖如春,空氣裏浮動着淡淡的花香,秦栀描述不出是什麽花香,只覺得很好聞,讓人莫名放松,心平氣和。
秦栀脫掉大衣挂在門口的衣架上,“今天剛考完試,要開始寒假了。”
許易輕笑:“寒假多好,你剛好可以休息休息,有空多來我這溜達。”
秦栀笑着點頭,回憶起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她認真地問:“許醫生,我現在的情緒還算穩定,是不是意味着我快好了?”
許易沒有直接回答,溫和道:“情緒穩定是好事,說明進步很大。”
秦栀擡眸,靜默半晌,明白許醫生的意思。
只是有所好轉而已,她并沒有好起來。
感覺到秦栀的失落,許易的語氣未變,還是和剛才一樣輕松溫和,“你過來看看,我最近養了一盆卡塔蘭,嬌氣得很,但開出的花好看,也好聞。”
許易只字未提秦栀的病情,而是帶她賞花。
秦栀第一次見橙紅色的蘭花,迎着窗外的耀眼餘晖,顏色愈發豔麗,像一團灼灼燃燒的火焰,生機盎然,深綠色的鱗莖深埋進土壤中,花香很淡,沁人心脾。
秦栀聽着許易科普眼前這盆卡特蘭,有些心不在焉,看到這株火焰似的卡特蘭,她腦海裏忍不住浮現出沈鶴舟的身影。
那人穿救援服的模樣,就像這株卡特蘭。
秦栀聽了半晌,望着眼前的話,忍不住開口:“許醫生,我最近遇到一個人。”
她頓了頓,粉唇輕抿起一道淺淺的笑痕:“每次想到他,我總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緒。”
聞言,許易眼睛一亮,意外又驚喜,眼神鼓勵秦栀繼續說下去。
秦栀微垂着腦袋,忍不住伸手,白皙的指尖輕輕碰了碰卡塔蘭火焰石的花瓣,“他是消防員,那天宿舍失火,就是他抱着我逃出火場的。”
許易若有所思地點頭,神情有些欣慰,“喜歡他?”
秦栀抿唇,精致秀麗的眉眼含着盈盈的淺笑:“就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他。”
許易:“這是好事。”
說明秦栀的注意力有所轉移,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秦栀最初接受治療有很嚴重的心理疾病,秦家兩位老人意識到問題嚴重性的時候,是外婆無意中在孫女的枕頭下發現一把水果刀。
老人家當時吓了一跳,詢問秦栀,秦栀也只是輕描淡寫地解釋,是用來防身的。
外婆擔心秦栀做傻事,于是将刀沒收,本以為這件事就此過去。
只是後來,同樣的一把刀架在了裴佳念脖子上。
秦栀被送來時,一開始拒絕接受治療,許易也不強求,教她養花種花,認識各種花卉,慢慢地,秦栀也願意跟他多說幾句。
只是治療的過程比其他病人要漫長很多,至今為止,已經快三年。
許易看着秦栀從沉默寡言,變得會主動與人交流,雖然進展很慢,但對秦栀來說,聊勝于無。
晚上回到家,秦栀幫外婆洗了碗,便匆匆回了卧室,坐在電腦前繼續忙碌。
大學四年的時間,秦栀除了學校的拍攝課程,課後自己也會拍攝一些視頻短片,時常10到30分鐘左右,內容的呈現類似于以前的微小說。
秦栀一開始并沒有想過做短視頻博主,只是想鍛煉自己的拍攝技巧,所有的劇本都是她本人創作,後續的拍攝,也是找身邊的同學來出演,一部短片的成本都在她的能力範圍內。
秦栀在微博上用“任平生”這個ID更新視頻,雖然更新很慢,但四年來積累的作品不少,無意中吸引了很多粉絲,其中幾部短片,被B站大V號推薦以後,在微博大範圍傳播種草。
一次熱搜後,秦栀的微博從無人問津到被越來越多的網友關注,粉絲也從最初的幾百,到現在的100多萬。
後來,秦栀拍攝的視頻內容越來越多元化,親情愛情友情,不再局限于自己做編劇,有時故事取材會來源于粉絲的私信投稿,征得對方的同意後,秦栀再用她獨特的拍攝方式,将這些故事最終以動态視頻呈現出來。
距離上一次更新還是三個月以前,最新的視頻已經拍攝完成,但秦栀一直忙着校慶短片的拍攝,所以後期剪輯一直拖延到現在。
當秦栀處理好所有的剪輯,時間已是淩晨,她站起身,一邊伸懶腰活動胳膊和腰,一邊點開成片重頭開始看,試圖找出遺留問題。
确定後期全部處理完以後,秦栀才将視頻上傳到了微博。
淩晨兩點多,微博上還有不少的夜貓子,秦栀的視頻上傳不到一分鐘,後臺便有99加的消息彈出來。
秦栀的微博除了更新視頻,平時很少分享生活日常,即便如此,粉絲的活躍度依然很高,蹲到秦栀的最新視頻後,評論區和往常一樣,視頻還沒看,先刷一波土撥鼠尖叫。
“哦!天吶!我的上帝呀!瞧我大半夜不睡覺刷到了什麽!是大大的更新!”
“奶奶,您關注的視頻號終于更新了![旋轉][跳躍]”
“這次視頻居然有30分鐘!我的快樂源泉,下飯神器終于又回來了QAQ”
“新粉一枚,熬通宵看完了博主的所有短視頻,太好看啦!”
“......”
秦栀趴在桌前,指尖劃拉着屏幕,鴉羽般卷翹的長睫撲閃,清麗的眉眼間疲憊盡顯,昏黃的壁燈淺淺地披在她單薄纖瘦的肩膀,像是鍍了層淡淡的金邊。
秦栀笑眯眯地看着粉絲的留言,被評論區滿滿的彩虹屁包圍,身體的疲憊瞬間消散不少,幾個小時的忙碌都是值得的。
卧室外,外婆起夜去了趟洗手間,回來時見孫女卧室房門的縫隙裏燈還亮着,不大放心,于是輕敲了敲門,叮囑秦栀早點休息。
“你看看你,黑眼圈這麽重,這麽熬夜,身體哪裏吃得消?”外婆皺着眉頭,心疼又生氣。
秦栀走到門口,攙扶着外婆回了卧室,溫聲安慰:“您快休息吧,我保證馬上睡覺。”
外婆:“說到做到啊。”
秦栀困得眼皮沉重地耷拉着,打了個哈欠,沖外婆點點頭。
送走外婆,溫暖的卧室又恢複了寂靜,秦栀穿着毛茸茸的家居服,身體直直地向後倒去,整個人陷入柔軟的床鋪中,緊繃的神經和沈身體終于在這一刻得到放松。
秦栀擡眸,黑白分明的眼睛安安靜靜注視着頭頂上方的天花板,眼前慢慢浮出一張熟悉冷峻的臉。
她忍不住伸手,蔥白的指尖細細描摹着男人俊逸的眉眼,刀刻般棱角分明的五官。
秦栀昏昏欲睡,後知後覺意識到一個嚴肅的問題。
她再一次忘了要沈隊長的聯系方式。
......
第二天,秦栀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外公外婆一向作息規律,秦栀還在睡夢中的時候,已經晨練回來吃完了早飯。
秦栀抓了抓亂蓬蓬的頭發,打着哈欠,趿拉着拖鞋從卧室出來。
客廳裏,外婆正在接電話,也不知是誰打來的,老太太皺着眉頭,時不時應一聲,秦栀咬了口包子,擡眸看向外婆。
老太太也正看她,嘴上說着:“.....我會告訴栀栀的,至于孩子想不想過去,我都尊重她的想法。”
外婆還在說着什麽,秦栀慢吞吞吃着包子,大概猜到這通電話是誰打來的,嘴裏的豆漿頓時索然無味。
果然,外婆接完電話過來,坐在秦栀旁邊。
“栀栀,你爺爺住院了。”外婆看向秦栀,輕聲道。
秦栀喝了口豆漿,面無表情地往嘴裏塞了個小籠包,軟白的腮幫子鼓鼓囊囊,冷淡地“嗯”了聲。
裴老爺子已經病入膏肓,肺癌晚期,時日無多,到了這時候才想起來,他還有個流落在外的孫女。
外婆本意不想讓秦栀跟裴家再過多牽扯,但裴戚年病得沒剩多少時間,将死之人而已,倒不如讓秦栀去一趟。
“你爺爺想見你,要不等你有時間,去醫院看看他?”外婆建議道。
秦栀想也沒想:“沒時間。”
外婆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後只道:“沒關系,你的想法最重要。”
說完,老人才起身,又去看她的養生食譜。
不知為何,聽到這句話,秦栀莫名有些鼻酸,擔心外婆看出自己的狼狽,她低了低頭,繼續喝豆漿。
秦栀一出生就随母親的姓,倒不是因為裴家的家風有多開明,而是因為她是個女孩。
裴老爺子重男輕女的觀念根深蒂固,自以為家大業大,必須有個孫子才行,以至于後來支持自己的兒子出軌,甚至幫他偷偷養着私生子。
而秦韻的死,也跟裴老爺子脫不了幹系。
秦栀實在想不通,這樣的爺爺,她還有什麽見面的必要。
若是可以,秦栀倒是願意等他入土以後,大發善心給他燒幾張紙,讓他下輩子離她遠些。
接下來一段時間,秦栀忙着準備畢業作品的拍攝,去消防中隊偶遇沈鶴舟的事兒只能一拖再拖。
過幾天就是春節,秦栀和外公在外婆的指揮下開始置辦年貨,一家三口忙着貼窗花,貼對聯,忙碌了一整天,秦栀終于松口氣,準備躺平休息的時候,突兀的手機鈴聲打破沉靜,回蕩在空蕩蕩的卧室。
秦栀抱着枕頭趴在床上,伸手摸到手機,沒看來電提示直接按了接聽。
“喂。”
電話接通,對面明顯靜了一瞬,緊跟着傳來一道熟悉的哭聲,“嗚嗚嗚嗚栀栀,我被綠了!”
秦栀:“......”
秦栀愣了一下,下意識看了眼手機屏幕,确定是宋書瑤,聽到對方傷心欲絕的哭聲,她一個激靈,急忙從床上爬起來。
“等等,你別急!慢慢說,我聽着。”
宋書瑤坐在人來人往的餐廳,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一邊抹眼淚,一邊很沒形象地打了個哭嗝:“栀栀,趙啓劈腿了......”
“他居然背着我跟小三約會,被我抓抓包,還死活不承認!”
“這狗男人是時間管理大師吧....還騙我說對方只是妹妹!”
“他敢綠我,我現在就去鴨店找個帥哥,不,五個....還是十個吧!”
秦栀:“......”
宋書瑤一邊哭一邊吐槽,秦栀大概了解到情況,聽着好友的語無倫次,她忍不住皺緊了眉頭:“你喝酒了?”
宋書瑤看着眼前的空酒瓶,老老實實回答:“喝了,但不多。”
秦栀垂眸看了眼時間,不大放心,從床上爬起來開始換衣服:“你現在在哪,我過去找你。”
很快,宋書瑤發了實時位置過來。
秦栀穿好外套出門,臨走時特意跟外婆打了聲招呼。
秦栀趕到宋書瑤所在的飯店時,女孩已經被工作人員攙扶着坐在大堂休息,臉頰泛紅,整個人并不清醒。
見宋書瑤沒什麽大問題,秦栀松了口氣。
她徑直走過去,一靠近沙發上的女孩,一股濃烈的酒氣襲來,秦栀下意識皺眉,取過一旁的外套披在宋書瑤身上,輕聲問:“書瑤,你這是喝了多少?”
看到秦栀,宋書瑤眼睛又紅又腫,嘴角耷拉着又要哭:“栀栀,是不是男人都會喜新厭舊的.....”
說到傷心處,宋書瑤又覺得胃不舒服,捂着肚子疼得直不起身,秦栀無奈,連忙将人扶起來:“走,我們先去趟醫院。”
宋書瑤:“我明明那麽喜歡他.....他還綠我。”
“栀栀,我們去找鴨子吧...聽說有個鴨店帥哥超多....”
秦栀:“......”
宋書瑤雖然醉了,但還是沒忘找鴨子的事兒。
秦栀扶着醉醺醺的宋書瑤上車,到距離這最近的一家醫院。
一番折騰之後,宋書瑤由于飲酒過量,導致急性胃炎,秦栀陪着她去輸液室輸液。
等胃裏的東西都吐幹淨了,宋書瑤的酒勁才散,整個人終于清醒了不少。
“栀栀,對不起。”
“大晚上還讓你忙前忙後,幫我收拾爛攤子。”宋書瑤有氣無力地坐在椅子上,面色蒼白。
“沒關系。”
秦栀抿唇,将一條薄毯蓋在她腿上,溫聲道:“你在這等我,我去接杯熱水。”
雖然是大晚上,輸液室的人一點也不少,公用飲水機前站滿了人,在護士的提醒下,秦栀去隔壁的休息室接熱水。
耳邊傳來各種低分貝的喧嚷,醫護人員的交談,推車經過,車輪劃過地面的刺啦聲響。
秦栀排着隊,百無聊賴地低頭看了眼手機,周遭的聲音時不時飄進耳朵裏,恍惚間不知是誰喊了句“沈隊長”,秦栀神情微怔,以為自己出現幻聽。
她沒忍住擡頭,下意識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下一秒,視野中出現一抹熟悉的身影。
男人高大挺拔,黑發幹淨利落,黑色沖鋒衣襯得膚色冷白如玉,刀刻般的五官被光影切割得立體而分明,挺鼻薄唇,眉眼深邃。
沈鶴舟微偏着腦袋,神色寡淡地聽一旁的女護士說着什麽,眉眼低垂并未注意到她,那雙平靜淡漠的眼,喜怒難辨,是他慣有的冰山臉。
燈光将那人的影子拉長,陰影一直綿延到秦栀腳邊。
秦栀愣在原地,默默攥緊了手裏的保溫杯。
秦栀站在人群裏,聽不清兩人在說什麽,偶爾聽到“有空”“電影”這樣的字眼。
這兩人打算去看電影嗎?
秦栀抿唇,心裏忍不住悄悄嘀咕。
她不确定沈隊長和那個護士是什麽關系,但這樣的場景,秦栀莫名不太想主動打招呼。
沈鶴舟辦完沈女士交代給他的任務,正準備回去,卻被徐歡叫住。
原以為這人還有別的事兒,沒想到是約他看電影。
沈鶴舟沒多想,沉聲婉拒:“沒空。”
徐歡有些失落,還是心存一絲期待:“沒關系,可以等你調休的時候再去。”
沈鶴舟懶懶地耷拉着眼皮,語調透着一股漫不經心:“調休也沒空。”
沈鶴舟正準備離開,視線無意中掃過周遭來來往往的人群,忽然一道熟悉纖細的身影一閃而過。
他愣了下,視線下意識追過去,女孩已經消失在輸液室門口。
沈鶴舟眉心微擰,懷疑是不是看錯。
一旁的徐歡被沈鶴舟拒絕,比剛才更直接了點:“沈隊長,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你是消防,我是護士,既然家裏都催得緊,我們完全可以試着接觸接觸。”
沈鶴舟回過神,垂眸看向面前步步緊逼的徐護士,漆黑筆直的長睫微斂,磁沉的聲線又冷又硬:“你應該是誤會了,我暫時不考慮感情的事兒。”
徐歡一噎,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麽,沈鶴舟攥了攥手裏的車鑰匙,冷冷淡淡收回視線:“我先走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
徐歡氣得跺腳,這沈隊長妥妥的大直男,說起話來跟他的脾氣一模一樣,又冷又硬,真是白長這麽帥的一張臉了!
秦栀打了熱水回來,聽宋書瑤說起她捉奸的全過程,秦栀心不在焉地耷拉着腦袋,腦子裏都是沈鶴舟跟那名女護士對話的畫面。
感覺到秦栀的沉默,宋書瑤關心道:“栀栀,你身體不舒服?”
秦栀搖頭,說了句沒事。
在輸液室待了沒多久,等到宋書瑤的家人過來,秦栀才從醫院出來。
夜深人靜,明月高懸,門診部外已經沒什麽人。
這個時間段,網約車都很難打到,秦栀盯着屏幕上一直轉圈的訂單,很輕地嘆了口氣。
說不定電影院人比較多呢。
“......”
秦栀被腦子裏冷不丁冒出的念頭愣住,她連沈鶴舟的聯系方式都沒有要到,就已經開始吃飛醋了。
這種想法一旦冒出來,就變得很被動。
秦栀盯着手機屏幕發呆,沒注意到,不遠處停着的那輛黑色越野上下來一個人,徑直朝她走過來。
秦栀正打算換個打車軟件再試試,低垂的視野中忽然出現兩條修長筆直的腿,褲腿紮進黑色軍靴裏,她神情微怔。
緊跟着,頭頂上方傳來一道磁沉微啞的聲音:“秦栀。”
秦栀的心髒劇烈跳動了一下,視線上移,撞進那雙沉靜如潭的黑眸中。
面前的男人一身黑色的沖鋒衣,眉眼冷峻,白皙修長的脖頸沒入衣領,肩線挺括,許是穿衣風格的原因,整個人的氣場比往日愈發沉靜。
秦栀擡頭,黑白分明的眼眸微微睜大,眼底劃過抹驚訝,小聲嗫嚅:“你不是....去看電影了嗎....”
說到最後,秦栀的聲音越來越小,跟蚊子哼似的。
沈鶴舟挑眉,黑眸定定地注視着她:“什麽電影?”
秦栀抿了抿唇瓣,急忙打住,轉移話題道:“沈隊長,你怎麽在這?”
沈鶴舟:“來這送東西。”
秦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再說話。
沈鶴舟:“你呢?”
秦栀眨巴眼:“朋友身體不舒服,我送她過來檢查。”
話音剛落,漆黑的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約車成功的提示。
沈鶴舟垂眸掃了眼,沉聲道:“我送你回去。”
聞言,秦栀眼睛一亮,微揚的唇角斂着笑意:“那就麻煩沈隊長了。”
兩人走到不遠處停着的那輛越野車前,沈鶴舟拉開副駕的車門,低頭看向秦栀,黝黑的眼底像一方寂靜的深潭,淺淺地倒映出女孩單薄的身影。
“不麻煩。”
秦栀扶着車門的手微頓。
沈鶴舟靜默片刻,語氣依舊很淡,無波無瀾:“我一直在等你。”
一開始沈鶴舟并不确定,醫院裏的驚鴻一瞥,到底是不是秦栀,直到他後來折返,看到一樓大廳取藥的秦栀。
秦栀上車坐好,回頭看向站在車外的沈鶴舟,眼睛亮晶晶的:“為什麽等我?”
沈鶴舟看着秦栀系好安全帶,懶懶地掀了掀眼簾,回答地很簡單:“送你回家。”
秦栀呼吸微頓,目視着沈鶴舟跟個沒事兒人似的關上眼前的車門,繞到另一邊上車。
車裏并沒有開空調,但還是暖烘烘的,空氣裏還有一股很淡的草莓糖的味道。
秦栀想起來,小柏說過,沈隊長平時煙酒不沾,但最喜歡吃糖。
黑色越野平穩地行駛在寂靜的街道上,秦栀歪着腦袋望向車窗,幹淨的透明玻璃上倒映出男人棱角分明的側臉。
他鬓角的頭發剃得很短,襯得眉骨硬朗,挺鼻如峰,修長的頸線利落流暢,隐沒在黑色沖鋒衣的領口。
秦栀呆呆地看了會,情不自禁伸手,細長的指尖輕輕碰了碰玻璃上倒映出的影子。
車子緩緩停在十字路口,沈鶴舟側目,便看到副駕的女孩伸出指尖在玻璃上畫畫。
車內暖黃的燈光照得視野通明,也為女孩的背影鍍了層光,秦栀歪着腦袋,烏黑柔軟的長發披散在肩頭,瑩白的耳廓在光下若隐若現。
秦栀對着玻璃輕呵出一團熱氣,柔軟的指腹貼着濕漉漉的玻璃,畫出一個愛心,小心翼翼地圈出沈鶴舟的影子。
畫完最後一筆,她笑眯眯地看着玻璃,欣賞自己的畫作,不知何時,玻璃上的倒影也在看她。
兩人的視線不偏不倚地相撞。
沈鶴舟的眼睛格外好看,褶皺很深的雙眼皮,鴉羽般的長睫濃密筆直,此時正一動不動地注視着她。
秦栀蜷縮起手指,眼底的笑意未減,然後回頭。
“沈隊長,你覺得我畫得怎麽樣?”
面前的女孩語氣歡快,微仰着腦袋朝他輕笑,眼眸彎成月牙。
沈鶴舟握着方向盤,心髒仿佛被人輕輕揉了一下,身體比大腦率先做出反應,薄唇輕掀:“好看。”
男人的聲音回蕩在密閉狹小的空間裏,頭頂上方的燈光散發出柔和溫暖的光芒,讓眼前這張寡淡冷情的臉都染上一抹溫柔的顏色。
前方的綠燈亮起,沈鶴舟踩下油門,慢條斯理地變動方向盤,秦栀心念一動,眼底的情緒收斂,輕聲道:“沈隊長。”
沈鶴舟側目,看她一眼。
秦栀微垂着腦袋,自娛自樂地撥弄着自己的指尖,“其實今天在醫院,我也看見你了。”
沈鶴舟有些意外,仍面不改色地看着正前方。
秦栀知道他聽得見,粉唇一張一合,小聲嗫嚅:“我看到你在和一個護士說話。”
她很熟悉,那名護士看他的眼神。
“她喜歡你嗎?”秦栀明知故問。
沈鶴舟:“嗯。”
秦栀頓了頓:“是不是還約了你看電影?”
沈鶴舟抿唇:“嗯。”
看來她猜得沒錯,秦栀點點頭,看着窗外匆匆掠過的街景,沒再說話。
因這短暫的沉默,沈鶴舟下意識看了眼秦栀,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
秦栀不說話,沈鶴舟也沒再開口,只是總覺得有些奇怪,他卻描述不出。
這樣的氣氛持續了沒多久,直到車子停在熟悉的公寓樓前,秦栀看到窗外一排整齊的松柏,意識到已經到家門口了。
她解開身上的安全帶,望向駕駛座上的男人,聲音柔柔地說了聲“謝謝”
只有這一句嗎?
看着秦栀雲淡風輕的模樣,沈鶴舟眉心微蹙,總覺得不該是這樣。
就在秦栀正欲推開車門下車的時候,耳邊傳來男人低沉平緩的聲音。
“為什麽不問下去?”
秦栀回頭,沈鶴舟的神情很淡,但黑眸卻一眨不眨地認真且專注地望着她。
這一眼,仿佛一股似有若無的電流直擊心髒最柔軟的地方。
秦栀緩慢調整呼吸,嘴角斂着笑意,問:“沈隊長有沒有答應她一起看電影?”
沈鶴舟咽了咽幹澀的喉嚨,“沒有。”
聞言,秦栀眼尾微揚,眼底盈盈的笑意蔓延開,“沈隊長,下次我能約你看電影嗎?”
沈鶴舟緩慢地意識到,他好像猜錯了秦栀的心思。
只是現在,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沈鶴舟輕輕勾了下嘴角,喉結緩慢地上下滑了滑:“能。”
“等我調休就可以。”
他壓着嗓子說話的時候,聲線有種沙沙的質感,磁沉微啞,淺淺淡淡的落下來。
秦栀心滿意足,這種感覺就像一根柔軟的羽毛在心口處輕輕蹭了一下。
“沈隊長,一言為定哦。”她笑眼盈盈地開口。
沈鶴舟點頭:“一言為定。”
秦栀推開車門下車,朝沈鶴舟揮手再見,然後朝不遠處的公寓樓走去。
沈鶴舟看了眼後座那個保溫飯盒,靜默片刻,平靜地收回目光。
秦栀下車的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麽,走到單元樓前,才終于意識到,忘記要沈鶴舟的聯系方式了!
她急忙回頭,發現那輛黑色越野還停在原地,一直沒走。
秦栀沒多想,又朝沈鶴舟的方向小跑過去。
見女孩原路返回,沈鶴舟推開車門下車。
秦栀的呼吸有些急,但臉上的笑意未減,“沈隊長,還有一樣很重要的東西,我忘了問你。”
沈鶴舟垂眸,“什麽?”
秦栀笑眯眯地眨巴眼,“你的聯系方式。”
聞言,沈鶴舟目光微頓,嘴角勾了勾:“手機給我。”
秦栀乖乖将手機遞過去,就看着男人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輕點。
等了好一會,沈鶴舟才将手機遞給她。
秦栀以為沈鶴舟輸入半天,是加了好幾個社交軟件的賬號,沒想到通訊錄裏有三個不一樣的號碼。
第一個,沈鶴舟
第二個,趙柏陶
第三個,劉漢成
秦栀沒想到,沈鶴舟還存了其他兩名隊友的聯系方式。
對此,沈鶴舟解釋道:“以後如果聯系不到我,可以找他們。”
之後的出警安排,三人會分開。
“正常情況下,我會及時回複。”沈鶴舟頓了頓,又道:“平時不用聯系他們。”
聽到沈鶴舟最後補充的這一句,秦栀心底的愉悅再也藏不住,烏黑的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很乖的模樣。
就在沈鶴舟以為秦栀要回家的時候,面前的女孩忽然向前一步,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
秦栀微微傾身,毛茸茸的腦袋探過來,秀麗挺翹的鼻尖只差一點點就快蹭到他的衣服。
屬于沈鶴舟的氣息在她鼻尖放大,擴散,纏繞着男性荷爾蒙,幹淨又清冽,還有一股很明顯的甜味。
熟悉又獨特。
沈鶴舟僵直地伫立在原地,身板打得筆直,一動不動,注視着秦栀輕嗅的小動作,然後慢吞吞地直起身。
沈鶴舟的心髒猛地狠狠撞了一下,咚咚的聲響在胸腔裏回蕩。
他薄唇抿成一道直線,艱難地咽了咽喉嚨,沉聲問:“你在做什麽。”
秦栀老老實實站好,認真地看向他:“沈隊長,你好甜呀。”
沈鶴舟:“......”
秦栀微仰着腦袋,盈盈地笑:“原來你是草莓味的。”
沈鶴舟:“......”
終于要到沈隊長的聯系方式,秦栀心滿意足地回家,再次走到單元樓下的時候,她忍不住回頭,朝不遠處那抹颀長的身影揮了揮手。
沈鶴舟遲遲沒走,注視着秦栀消失在樓梯口,才緩慢地回過神,斂下眼睫,舔着唇無聲地笑了一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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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加油】
【哈哈哈哈甜】
【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棒】
【撒花撒花撒花】
【嗚呼!】
【啊啊啊好甜】
【加油】
【這明明感覺就是雙向奔赴啊!】
【我好了嗚嗚嗚甜死了救命】
【哦莫吶好甜】
【啊啊啊啊草莓味的】
【哎呀】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