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變故◎

入夜,秦栀剛洗漱完，群裏的消息便彈了出來。

她拿過來看了眼，是宋書瑤和唐洋在群裏問她,長崎森林公園火災的事。

宋書瑤：“栀栀，你看新聞了嗎？長崎森林公園發生特大火災了！”

唐洋：“我看熱搜，火也太大了吧,到現在大火還沒有完全撲滅。”

宋書瑤：“@栀栀,沈隊長是不是也去救援了？現在怎麽樣啊,我看熱搜,有六名消防戰士失聯了。”

唐洋：“網上的現場視頻太恐怖了,長這麽大，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大的火QAQ”

看到好友的@,秦栀沒辦法無視，回了一句：“他去救援了,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

而失聯的六名消防隊員，不單純只是一個數字,還是六條年輕鮮活的生命。

宋書瑤：“希望沈隊長，還有那些參與救援的消防員都能平安回來[祈禱]”

唐洋：“唉，都不知道說什麽了[難過]”

秦栀看了眼群消息，大家除了嘆息和祈禱,什麽也做不了。

秦栀心緒不寧地放下手機,定定地望着窗臺上花瓶裏的玫瑰，昏黃溫暖的壁燈映照着眼裏的花瓣，鍍上了一層淡淡的柔光。

秦栀微弓着身體,雙臂抱住蜷縮起的膝蓋,腦袋低低地埋進臂彎裏,氤氲而出的水霧在酸澀的眼眶中打轉,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将眼淚逼了回去。

沈鶴舟參與了那麽多次救援，每一次都能化險為夷，這次肯定也是一樣。

秦栀本來還想着，等沈鶴舟回來，她一定要讓這位不茍言笑，嚴肅又冷冰冰的沈隊長對她說些告白的話，如今再想想，卻有了新的念頭。

如果沈鶴舟平安回來，她一定第一時間沖過去，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才不管什麽矜持，她還要告訴他，“你看，大家都說你們是逆行的英雄，我的男朋友也太棒了吧！”

秦栀想象着兩人再見的場景，這些話在心裏默默演練了無數遍。

只要他回來。

窗外冷冷清清的月光透過白色窗簾的縫隙照射進來，混着溫暖的燈光，在地上鋪了一層淡淡的光輝。

秦栀慢吞吞鑽進被窩裏，本來想要休息，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頭頂上方的天花板，卻絲毫沒有睡意。

自我催眠一點用都沒有，這一晚，注定無眠。

午夜時分，長崎森林公園內依舊火光一片，随着下午的一場狂風，帶起的火勢四處蔓延，像張牙舞爪的怪物吞吐着火舌，所到之處，烈焰滔天，濃煙滾滾，一切化為灰燼。

距離火場最近的位置，由三輛消防車供水，身穿救援服的消防員扛着水槍，一邊滅火，一邊往火場更深處緩步前進。

幾乎所有人的救援服都被濃煙包裹，連救援頭盔上都是黑乎乎的煙塵，看不出本來的顏色，腳踩着泥濘，經歷着冰火兩重天的考驗。

沈鶴舟走在最前面的位置探路，确定所在位置的火已經撲滅，枯樹沒有倒塌的風險，他才會做出擡手向前的手勢，提示身後的隊友繼續向前。

他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卻沒有絲毫猶豫，颀長挺拔的身影在半是夜色，半是火光的叢林中前行。

很快，對講機裏傳來隊員的聲音：“報告沈隊，東南方向的民宿大火已經全部撲滅。”

沈鶴舟微垂腦袋，對着對講機沉聲開口：“你們先歸隊，換二班的人過去清理火災現場。”

他的聲音很低，沉沉地穿透對講機，似是許久未說話的原因，喉間溢出的聲線像是滾了一層砂礫，嘶啞低沉。

那頭很快傳來隊員的回應：“收到！”

沈鶴舟收了對講機，看向前方叢林深處熊熊燃燒的大火，朝後方伸手示意：“再接兩支水槍過來！”

現場消防車裏的儲備水遠遠不夠，好在五百米遠的位置有個人工湖，還能去那裏接替水源。

眼下的火情慢慢得到控制，要想完全撲滅還需要個把小時。

等到水槍的水再次接通，沈鶴舟帶着隊員繼續向前。

這一晚，秦栀睡得斷斷續續，中途醒來好幾次，都會摸過手機看一眼微博熱搜，看火災情況有沒有更新。

她得到信息的途徑實在有限，只能憑借網上的新聞，了解到沈鶴舟那裏一星半點的消息。

第二天早上，天還蒙蒙亮的時候，秦栀已經從被窩裏爬出來，她看了眼時間，正是六點半，窗外的天空還是一片霧霭藍，萬籁俱寂。

手機裏仍然沒有新消息提示，昨天的新聞到現在都沒有更新。

秦栀穿好衣服洗漱，又輕手輕腳地吃完早飯，控制着自己的聲音，以免吵醒還在熟睡的外公外婆。

秦栀出門後便去往消防中隊，可惜大清早不好打車，她只能一路小跑到消防中隊。

早上七點，中隊門口已經有人值班站崗，秦栀輕喘着粗氣，終于慢下來，連忙理了理稍顯淩亂的長發，徑直走過去。

她望向車庫的方向，依然沒有消防車的影子，陡然間，心底一個不好的念頭冒出來。

那些出警的消防員，似乎一整夜都沒有回來。

秦栀克制住心底的慌亂，問門口值班的隊員，來确認自己的猜測。

“你好，請問昨天出警的隊員回來了嗎？”

值班隊員似乎認出了秦栀，頓了頓，然後搖頭：“都沒回來。”

秦栀心中一梗，張了張嘴，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問些什麽。

她回過神來，對站崗的消防員說了聲謝謝，随即攔了輛出租車，地點是長崎森林公園。

司機一看她的目的地，神情為難地皺起了眉頭：“姑娘，你是不是沒看新聞啊？森林公園有火災，附近的路段都被封了。”

“你現在過去，怕是不行啊。”司機好心相勸。

秦栀唇瓣緊抿，認真點頭：“我知道，您到時候車停在附近就好。”

司機只能答應，從鏡子裏看到後座憂心忡忡的女孩，不免有些好奇，忍不住問：“姑娘，你去那要做什麽呀？”

秦栀攥着手機，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上的實時新聞，聞言，緩慢擡頭，淡聲道：“找人。”

司機若有所思地點頭，見小姑娘神色冷淡，倒也沒再多問。

不過這大清早的，又是去救援地附近找人，有點奇怪，畢竟昨天那場大火太嚴重，公園附近的居民還有商鋪幾乎連夜收拾東西撤離了。

想到早起看到的新聞，司機嘆了口氣，語氣有些感慨：“你說這才剛過完年沒多久，怎麽就攤上這種事，森林公園好歹也是國家級景區，這麽一燒，全給燒沒了。”

“不過最辛苦的都是那些救火的消防員，有些失蹤的戰士才19歲，比我兒子都小。”

秦栀喉嚨發緊，望着窗外匆匆掠過的街景，心底的酸澀泡泡似的湧出來。

司機的神情滿是可惜：“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回來，估計是懸了。”

秦栀靜靜聽着，烏黑濃密的眼睫微垂，斂着眼底的情緒，神情靜默。

到了長崎森林公園附近，秦栀推開車門下車。

司機見她一個人，善意提醒她注意安全。

秦栀輕聲說了謝謝。

雖然下車點距離火災現場有一些距離，但秦栀依然能聞到空氣裏彌漫着的草木燒灼後的味道。

不遠處，有淡淡的煙霧升起，比起網絡上傳播的視頻狀況有所好轉，秦栀心念一動，朝長崎公園走去。

到了公園門口，現場的人不少，有媒體，有來給消防戰士送早飯的志願者，周圍還停着兩輛消防車。

視線落在消防車時，秦栀神情微怔，望着眼前的一幕，愣在原地，雙腳像是被釘子定在原地。

身穿黑色救援服的消防員三三兩兩蹲在花壇邊休息，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黑黢黢的一片，被濃煙熏得早就看不出原來是什麽樣子，有的似乎累慘了，抱着頭盔，坐在冷冰冰的馬路上，背靠着消防車的輪胎閉着眼呼呼大睡，還有的直接平躺在路旁的草坪上，枕着頭盔，身上滿是污濁，風塵仆仆的模樣，早就累得說不出話來。

秦栀只看了一眼，心底的酸澀和難過再也控制不住，彙聚成水霧溢滿眼眶。

從周圍人的議論中，秦栀才知道，十分鐘前餘火已經被全部撲滅，救援任務終于結束。

救援人員收起了警戒線，秦栀得以跟一旁的志願者一同過去。

各個支隊的消防員正在清點人數，準備歸隊，秦栀不安地穿梭着密集的人群裏來回張望，卻怎麽也找不到沈鶴舟的身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秦栀來來回回找了無數遍，心底的慌亂就像一塊巨石，沉甸甸地墜在胸口，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清點好人數的消防站慢慢歸隊，秦栀目不轉睛地望向身旁經過的消防員，祈禱着下一秒或許就能看到那張熟悉的臉。

直到經過的隊伍越來越多，現場的人越來越少，秦栀腦子裏那根緊繃的神經終于“啪”的一下斷裂。

她緩慢調整着呼吸，安慰自己，還有一種可能，或許沈鶴舟已經和他的隊友回去了，只是在她來的路上，兩人很不巧的錯開了。

秦栀只能這樣安慰自己，将心底溢出的難過咽回去，可呼出的氣息都在抖。

秦栀在公園門口等了很久。

等到志願者發放完早飯離開，等到現場的救援人員一批接一批歸隊，媒體記者來了一波又一波。

最後，只剩下秦栀一個人，偶爾還有三三兩兩的路人經過。

秦栀拿出手機，找到那串熟悉的號碼，然後撥過去。

她很有耐心地等，打不通便繼續打，另一頭卻始終只有一道冰冷的機械女聲。

所有的消防員都歸隊了，沈鶴舟也該回去了。

秦栀攥着手機，盯着屏幕上無法撥通的界面，僵直的脊背頓生出一股寒意，即便周身被冬日暖陽覆蓋，她仍覺得冷。

不多時，屏幕上彈出一條實時新聞，是秦栀的特別關注。

#長崎森林公園救援行動遇難人數曝光，六位失聯消防員已确認全部遇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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