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咬着筷子,幾乎要把筷頭咬禿,“那個肖文宇,什麽來頭?”

施凡夾菜的手懸在半空,“程簡,你又得罪人?”

“怎麽可能”,我立即撇清,“是他公報私仇。”

施凡滿臉不信,“他第一天見你,哪來的私仇。”

“……”

他把蔬菜夾到我面前的盤子裏。

“如果肖文宇向你告狀,你會相信誰,他還是我?”

施凡皺起眉:“小簡,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幼稚。”

“當然不是”,我正色,“我只想知道我和肖總監同時掉河裏,施總經理會先救誰。”

他瞪一眼,“趁熱把菜吃了。”

我瞅着面前堆得小山一樣的蔬菜,夾起一筷子塞進嘴裏。

“我會先救你。”

“咳,咳”,差點被細長的菜葉嗆到,為何總是如此出其不意。

施凡聳聳肩,“文宇會游泳。”

……這個好像不是重點。

“我和文宇讀同一所小學,一起學的游泳。他高中時還得過全國游泳比賽的獎項,喊幾個朋友出來慶祝,到酒吧點酒”,笑了笑,“那時還未成年,又刺激又怕被家裏抓到。”

……原來是這種過命交情。

那我處境豈不危險。

“施凡,我有一不情之請。”

他看我一眼,意味深長:“請講。”

“請賜我一道免死金牌。”

他失笑,“小簡,整個程氏都是你的。即便有免死金牌,也該是你賜予他人。”

咦,我竟然有如此權力。

怎麽從來都不曉得。

施凡狐疑地,“你到底在想什麽?”

“我在想”,放下筷子,“這種要命的素齋,究竟要吃到何時?”

他聽罷大笑,“小簡,等養成習慣,你就不會覺得這是一種痛苦。”

工作人員将一張嶄新辦公桌擡進財務總監的私人辦公室,放置在主桌旁邊。

肖文宇一指:“你就坐這兒。”

真是一塊風水寶地,夾在肖文宇和高樓落地玻璃窗中間,不知道哪一邊更危險。

我在椅子上乖乖坐好,仿佛小學生。

他按住扶手,一把将我身下椅子拉過去,“坐那麽遠幹什麽,我又不會咬人。”

熟練打開電腦上一連串文件,調出各種數據。

“這是公司的月度財務報表,包括資産,損益,現金流和各種資金變動。當然也有季度和年度報表,針對公司業務覆蓋的各個行業,還有行業報表。”

喝了口水,繼續,“依據上報的數據,每個季度都會對成本和資金流向進行微調,預估短期和長期盈利能力,進而調整EPS,規劃公司各項經濟決策。”

我道:“想必肖總監是個中高手。”

他輕笑一聲,“江湖中高手如雲,新秀輩出,肖某不過一介草莽罷了。”

“肖總監過分謙虛”,我細細打量他,緩緩地,“素來聽聞肖總監業內聲名,多少大公司窮極心思想要挖人,前臺每日攔截獵頭公司電話無數。”

“哦,确有此事?”肖文宇一臉興致。

我道:“聽聞對方公司開價頗高,數字超出程氏支付價碼數倍。”

肖文宇摩搓手掌,躍躍欲試的神情,“明天就去和人事談判,強迫他們給我漲薪。”

我打量他,頗為玩味,“想必肖總監日常邀約只多不少,為何現下仍留在程氏,遲遲未走?”

“程經理有所不知”,肖文宇止了笑,黝黑瞳孔看過來,“我不會離開程氏。”

“哦?”我也看向他,四目相對,“敢問個中緣由?”

肖文宇壓低聲音,“我被施了詛咒,沒有辦法離開程氏。”一臉的神秘兮兮。

“這倒是一樁奇事”,我也壓低聲音,“莫非穿上無法脫下的紅舞鞋?還是要等仙女教母變出南瓜馬車來接?”

肖文宇摸摸下巴,思索半晌,“其實是不小心被紡錘針紮到了手。”

從辦公室出來,施凡正等在外面。

我三兩步過去,從他手中接過風衣外套。

“今日向文宇請教得如何?”

我道:“肖總監現場教學,親力親為,此等大恩,無以為報。”

施凡笑道:“文宇是這樣的。”

我披上風衣,“時候不早,送我回去?”

施凡點頭應允。

一同下到負一層,穿梭在偌大的地下車庫裏。一排排車輛間,我拿着車鑰匙左邊按按,右邊按按。

這是下班後消遣的小游戲,施凡喜歡幾輛車換着開,我一直沒能記住每一輛的模樣。

突然旁邊一輛車燈閃爍,輕微“啪”的開門聲傳來。

我把車鑰匙扔回給他,小巧的銀色物件在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抛物線,施凡伸手準确接住。

我打開副駕駛的門鑽進去。

他也坐進來,旋轉鑰匙發動汽車。車身輕巧地滑出去,開上地面。

我擡眼打量窗外略顯單調的樹木,“過了白露,很快就是秋分了。”

施凡點點頭,“季度末少不得要忙一陣。”

“不過要到霜降,溫度才會真的涼下來。”

他看我一眼,覺得好笑,“怎麽,很期待的樣子?”

我在車窗沿抵着下巴,“先盼着寒露呢。”

抵達程氏大宅。

下了車,目送施凡駛離現場。

轉身拉開鐵門,轉軸處鏽跡斑斑,尖銳的金屬聲響劃過寂靜的夜。

越過布滿鵝卵石的小徑來到正門,摸出鑰匙,小心翼翼将門拉開一條縫。

屋內一片漆黑。

自從父親去國外養病,大部分幫傭也跟着住去國外,只留幾個年老的負責日常打掃,平日休息得極早。

我兀自穿過黑黢黢的大堂,上了樓。在黑暗中穿過木制走廊,摸索到自己房間的門把手,扭開進去。

淺橙色燈光灑在一小片空間。

走進浴室,洗手臺上靜置着一只小巧的銀制刮刀和一排刀片,俯身用清水洗了臉。

在書桌前坐下,打開抽屜,本想取一本書,翻找間不經意觸到一只文件袋。

裏面的內容早已閱過千百次,爛熟于心,然而還是忍不住取過,解開纏繞的線繩,抽出其中的文件,細細打量。

幾個小時前我還在求施凡賜我一道免死金牌。

施凡說即便有免死金牌,也該在你處,沒想到一語成谶。

簡直想笑。

這是一份DNA鑒定報告。

薄薄數頁紙,最後一頁寫着鑒定結論,寥寥幾語,親子關系确鑿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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