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當年

十七歲的陳杭已經跟邵明戚認識了兩年，知道他來自大城市，是有錢人的私生子，十歲之前過得是小王子的生活。十歲之後，他爸死了，他爸的原配帶着他哥哥回來繼承了家産，把他跟他媽趕了出去。

他媽什麽都不會，還好賭。沒辦法，只好重操舊業，陪人睡覺。後來染了病，在邵明戚十六歲的時候死掉了。邵明戚來安城找到了自己外公，老爺子人不錯，收留了邵明戚，就是死得早了點。如此，在邵明戚不滿十七歲的時候，他所有的親人都死去了。

陳杭笑嘻嘻的摟着邵明戚的脖子，說，“沒關系，以後我就是你的親人，我可以叫你哥，明哥！”

邵明戚微微低着頭看着陳杭的臉，伸手撫上他的脖頸，來回摩挲。陳杭怕癢，縮着脖子咯咯地笑。

自從認識了邵明戚，陳杭就調整了賺錢大業，重心從打工轉移到打架上，他有償幫人打架，打完東邊打西邊，打完小弟打老大。

在老大的老大帶着一堆小弟來堵陳杭的時候，邵明戚反手将他們送進了警察局。

陳杭覺得很不可思議，安城的警察局一直都是擺設，和安城的黑暗地帶井水不犯河水。從來不會有人想求助警局，當然，也請不動他們。

陳杭和邵明戚安然無恙的走出警察局，陳杭纏着邵明戚，“你好厲害啊！你怎麽辦到的？你是不是警察局裏有人啊？”

邵明戚随口道：“他們犯法了，不該進去嗎？”

陳杭雖然沒讀過多少書，最基本的常識還是知道的，他感嘆道：“法律可真是個好東西。”

邵明戚聽見他這句話，驚訝的回過頭。陳杭疑問：“怎麽了，不對嗎？”

邵明戚繼續往前走，道：“法律當然是個好東西，它保證了絕大數人生存的基本權利。以後，随着社會的發展，基本權利也不僅僅限于生存。”

“不過，”邵明戚頓了頓，“安城的法律不能稱之為法律，他只是掌握在某一些人手裏，用以保護他們自己的私權，今天我把那幾個人送進去，不是因為他們觸犯了法律，只是因為他觸犯了某一些人的私權。”

陳杭看着邵明戚，說不出話，邵明戚親昵的摸了摸他的側臉，笑道：“如果安城真的有法律，在他們打你的時候你大可以告他們故意傷害，那個胖子老板不給你工錢，你也可以告他。哦，對了，按照法律，你沒成年是不能去打工的。”

“那不行，我不賺錢誰養活我和我弟？”陳杭道。

邵明戚笑，“所以啊，如果你真的相信法律，生存會變得格外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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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杭撓撓頭，“那就是法律不好？”

邵明戚想了想，慢悠悠道：“法律當然還是好的，不好的是這座城，和這座城裏的人。”

陳杭追上邵明戚道：“等我有錢了，我就帶我弟離開這裏。明哥，你跟我一起走吧，我們去找個好的地方，有好法律的地方。”

邵明戚道：“為什麽走的要是我們，為什麽不能是這座城改變呢？”

從這以後，邵明戚好像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他用他的好口才忽悠了很多人。他們嘗試各種方法，有的成功有的失敗。但是不管成功還是失敗，陳杭一直在他身邊。

他們做踩線的事，卻不做真正越線的事，頂多算是灰色。邵明戚和陳杭的灰色地帶慢慢擴大，到後來安城幾乎呈三足鼎立的态勢。邵明戚制定的規則适用于這座城裏艱難生存的大多數人。

再後來，政策改革，肅清開始，邵明戚趁着東風扶搖直上，這都是很後面的事了。

火鍋依舊咕嚕咕嚕的滾，陳杭把墨魚片扔進鍋裏煮，道：“你爸年輕的時候厲害吧。”

邵連不以為意，“不就是耍嘴皮子嗎！”

陳杭失笑，道：“你不懂，這是他的人格魅力。他的父親，你爺爺，就是從政的。如果你爺爺沒那麽早死，或許你爸也會走上仕途，成為很傑出的政客。”

“那為什麽我爸最後開了公司呢？”邵連問。

“現代社會是經濟社會，”陳杭慢悠悠道：“當然要一心向錢看啊。”

“是嗎？”邵連有些質疑，道：“你原來是我爸的左膀右臂，幫他處理很多事情。我爸要洗白，那你手下的那部分人，不都要被舍棄嗎？”

陳杭沉默了一會兒，道：“是啊，都被舍棄了。”

邵連目露探究，“那時候你都沒跟他分手，為什麽後來塵埃落定，你們反而過不下去了呢。”

“我也不知道，”陳杭開了個玩笑，“可能是七年之癢？”

邵連不滿的拍了拍桌子，“你能不能認真回答我的問題，怎麽總是對這件事避而不談呢？”

陳杭看了邵連一眼，從鍋裏撈肉吃，“我避而不談的東西，你就不該再問了。”

“為什麽不該再問了？”

陳杭擡起頭，語氣忽然尖銳起來，“你問這些有什麽用，我跟邵明戚的過往跟你又沒有關系，你聽了心裏舒服嗎？”

邵連心裏當然不舒坦，他覺得自己的心像是在酸菜缸裏泡過一樣，沒有酸白菜的清脆，只有腌過勁兒的苦。

陳杭哼笑，“你們年輕人都這麽喜歡為難自己嗎？”

邵連梗着脖子，“總比你們成年人喜歡逃避要好。”

陳杭不理他，專心致志的撈自己下進鍋的肉，送到口中才發現忘了過水涮涮，被辣椒嗆着了嗓子，咳個不停。

緩了一會兒，他幹脆放下了筷子，道：“我吃好了，你吃完了記得把鍋跟碗都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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