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方翼在學院自己編的話劇裏演過精神病人，很清楚安眠藥長什麽樣子。
他腦袋一時有些懵，不知道該不該繼續逗留下去。這是計澤的隐私，他不該窺視才對。
他知道計澤胃不好，他一直以為是工作壓力太大導致的，可他從沒想過，會不會是別的因素……
方翼呆站在哪裏，好半響，才顫顫巍巍地拿起那兩瓶藥，仔細看了看生産日期。
看清楚上面的數字後，方翼松了一大口氣，兩年前生産的，已經過期了，計澤現在肯定沒吃這些東西。
只是，兩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讓計澤到了連覺都睡不好，甚至要靠安眠藥來入眠的地步？
那時計澤應該剛爆紅不久吧，事業和人氣都處于巅峰，資源更是數之不盡，有什麽事會讓他這麽煩心，晚上都睡不着嗎？
還是說，因為和夏清遠分了手，太傷心導致的……
方翼冷靜了些，他把那兩瓶藥放回去，視線掠過旁邊的病歷本，目光有些猶豫。
三秒後，他果斷站起來，離開了書房。
病歷本是計澤的隐私，他就算再好奇再關心，也不能翻開看。
隔天，方翼睡醒的時候，計澤已經走了。
屋子裏沒人，但餐桌上有計澤留下的早餐和一張小紙條。
——回了學校先好好休息，不用急着鍛煉。我會不定期檢查你的身體康複情況。以後做任何事先想想自己的家人，不要再沖動行事。
明明是有些嚴肅的留言，可方翼看着，卻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
他找了筆，在下面留言：好。又畫了個大大的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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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這一切，方翼拿起餐盤上的三明治，用力咬了一大口。
唔，真好吃。
**
中午，小周果然來了別墅，送方翼回學校。
“周哥，你不是計澤的助理嗎？你跑過來送我，不去保護他，會不會不太好啊？”
車上，方翼問小周。
“哈哈，你想多了，老板有好幾個助理，我只是其中一個。”小周耐心地解釋：“一般時間比較短的通告，有莉莉和Amy她們應付就行。而且有些活動主辦方也會安排安保人員，我不需要全天都在場的。”
“原來是這樣。”
方翼點點頭，想到什麽，又道：“周哥，你跟計澤哥多久了？”
“嗯……”小周仔細回想了一下：“有五六年了吧，還沒紅那會兒，我就跟着他了。”
方翼有些驚訝，看不出計澤手下的人竟然會這麽長情。他正要多問幾句計澤的情況，手機忽地響起。
看到上面的來電，方翼的臉色一時有些複雜。
半響，他才接起電話。
“喂，與非？”
“方翼，我能跟你談談嗎？關于昨天的事。”
**
路與非約在了方翼學校附近的咖啡館。
工作日的下午，咖啡館裏生意冷清。方翼走進最裏面的包廂，路與非已經在裏面等他。
短短一天不見，那個陽光開朗的少年似乎完全變了一個人。
“我自作主張，幫你點了杯拿鐵，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我都行。”
方翼在他對面坐下，他端起桌上那杯溫熱的拿鐵喝了口，垂眸道：“味道不錯，謝謝。”
路與非笑了笑，看向方翼的脖頸處。
“對不起，昨天讓你陷入那樣危險的狀況中。”
方翼搖了搖頭：“沒事，任何一個朋友遇到困難我都會去幫的。”
路與非拿着手中的叉子攪了一圈咖啡，苦澀地笑了聲：“其實，我最開始接近你，是因為我不甘心。”
方翼微微一怔，詫異地看向他。
“我一直想演你的那個角色，周繁。我去程導那兒自薦過好幾次，可他說我形象不符，最後只讓我演阿飛。我說我可以改變形象，曬黑，練肌肉，怎麽都可以，可程導就是看不上我。”
方翼捏緊了杯子手柄，沒有說話。
“後來我就聽說程導去各大表演院校海選了，最後挑了個沒有熒幕經驗的大二學生。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又羨慕，又嫉妒，你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我苦苦追求的東西。”
這些話路與非大概是藏在心中太久，話匣子一打開就說個不停。方翼除了靜靜聽着，根本沒有餘地反駁什麽。
“進組前，我就想着，我得認識你，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能被程導相中。結果進組後，我更難受了，你的演技根本無可挑剔，在戲裏跟計澤又是那麽配。就算在現實中，計澤對你跟其他人也不一樣。”
“我知道我很自私，昨天下午，有那麽幾秒，我真的想過，如果我跌入地獄，那我就要把其他人也拉下來，陪我沉-淪。我以為你不會來，沒想到你真的來了，我又後悔了……我怎麽能這麽惡毒，連我自己都唾棄我自己！”
方翼看着他微紅的眼眶，在心底無奈地嘆了口氣。
“都過去了，別想了。”
“我知道你肯定會原諒我。”路與非用手背迅速擦了下通紅的眼眶，哽咽道：“可我心裏還是難受，錯誤就是錯誤，挽回了也改變不了什麽。”
方翼深吸了口氣，擡眸看他。
“你才多大，也就二十出頭吧？你還年輕，機會多得很，一兩次挫敗就要放棄嗎？”
方翼越說越來氣，最後忍不住站起身，揪住他的衣領。
“這個圈子裏多少人從來沒紅過還是在努力拍戲？又有多少人表面看着光鮮亮麗，其實把所有的苦都藏在心裏沒人知道？你想想那些群演，那些替身，為了一個龍套角色，四十度的高溫下，他們有多麽拼命！你呢，遇到這麽一點挫折就要死要活的，你TM還是個男人嗎？！”
路與非沒想到方翼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有些驚愕地看着他。
“你的起跑線比很多人已經高太多了，何況你家庭幸福，父母都在身邊，而我……”方翼噎住了，沒把話說下去。他放下路與非的衣領，轉身就走。
“我言盡于此，你好自為之。”
“方翼。”
路與非不甘心地叫住他。
方翼腳步一滞，不耐煩道：“幹嘛？”
“我們……還能做朋友麽？像以前一樣？”
方翼沒有回答，只是大步離開了包廂。
**
回到學校後，方翼乖乖養了兩天傷，等脖子上的痕跡徹底看不到後，便去學校附近的健身房辦了張卡，又請了個私教。
晚上，他滿頭大汗地從健身房裏出來，習慣性地用手機刷了刷計澤的動态。
計澤今晚參加了某奢侈品男士腕表的新品發布會，現場直播圖雖然不夠清晰，但方翼還是被他穿着西裝、又A又蘇的樣子迷得神魂颠倒。
計澤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活動結束後，有媒體蜂擁上來采訪，他也沒有拒絕，而是耐心地站在原地回答問題。
有記者問他新片拍攝得如何，有沒有票房壓力。
計澤回答新片已經殺青，正在後期制作中。至于票房，這是觀衆的選擇，他只需要盡好演員的本分就行。
滴水不漏的回答，完全挑不出錯處。方翼邊捧着手機花癡，邊在心中暗記知識點。
“計老師，你這兩天出席活動時心情似乎都特別好。是談戀愛了嗎？”
一個女記者突然發問。
大概是個新人記者，問完後才意識到氛圍不對，因為她話音剛落，周圍其他媒體全都用看傻-逼的眼神看着她。
圈裏誰不知道，隐私相關的問題是計澤的大忌，每次一問必定冷場，采訪也沒法繼續。因為計澤會彬彬有禮地表示自己有要事需要處理，不便久留，堵得他們無話可說。
沒想到的是，計澤聽完女生的發問後沒露出受到冒犯的表情，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心情好可以是因為任何事，吃了一頓美味的晚餐，見了一個老朋友，關注的事情進展順利……等等。不是只有戀愛才會讓人心情變好，你覺得呢？”
他漂亮的眼睛微微含笑，盯着那個女生。後者自覺問題唐突，默默地攥着話筒，退到了一邊。
我的媽！怼人都這麽帥！
方翼眼裏直冒愛心，正要截圖保存時，目光忽地被計澤袖口亮閃閃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
他怕自己看錯了，把采訪畫面一幀幀地截下來，放大局部仔細看，銀色的袖扣上隐約有一點藍色，放大後藍寶石形狀變得十分清晰，樣式跟他送計澤的那對袖扣一模一樣！
他竟然戴了自己送的袖扣！而且還是在出席這麽重要的活動時戴上了！全世界都看得到自己送給計澤的禮物！
方翼興奮得不行，根本沒法冷靜下來，又興致勃勃地去操場跑了五圈，平複自己過于激動的心情。
五圈跑完，方翼累得夠嗆。已是深夜，操場上行人不多，大燈也關了，只有兩三對小情侶在草坪上膩膩歪歪。
方翼想抄近路回宿舍，便穿過草坪，摸黑往側門。走到一半，腳下似乎踩到了什麽柔軟的東西。
“啊！”
女生的尖叫響起。
方翼趕緊縮回腳，這才看到腳下有兩團覆蓋在一起的黑影，估計是躺在草坪上纏綿的情侶。
“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
女生已經埋頭把散亂的衣服攏好，慌忙地離開了。
“你TM誰啊！故意壞老子的好事是不是？！”
一個不爽的聲音響起，随即一道刺眼的白光照過來，方翼眯起眼，下意識用手擋了擋。
不甚明亮的視野中，出現一張嚣張跋扈的、染着一頭酒紅色短發的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