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方翼猶豫了一下, 才道：“我憋了好久，想問又怕你生氣。”
計澤無奈一笑。
“你不說我怎麽知道你想問什麽？”
方翼左手之間摩挲着膝蓋上的布料，半響才道：“其實上次去你家, 我不小心看到了你書房裏的病歷。我沒忍住, 就翻開看了一眼……”
方翼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心虛，眼睛也不敢怎麽看計澤。
“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我怕你有什麽事，所以翻開看了，看完我就放回去了。”
計澤眸中有些異色，他目光沉靜, 看着方翼道：“除了病歷，還看到了什麽？”
方翼垂下眼, 中氣不足道：“裏面兩個裝安眠藥的藥瓶，我也不小心看到了。對不起, 我真的不是有意要窺探你的隐私。”
“這也不算什麽。”計澤笑容平淡：“有些事, 你遲早都會知道的。與其一直在心裏藏着掖着，作各種猜測，不如大方地問出來。”
“嗯……”方翼怕自己戳到他傷疤, 小心試探道：“那我能問問……當時發生了什麽嗎？”
計澤看着遠處, 目光裏有些傷感的東西浮上來。
“那一年，我狀态确實不好。原因有很多，突然爆紅, 演戲的壓力比之前多了十倍。還有我媽，那時動了一個大手術，但我因為太忙，竟然一直不知道她住了院, 等後來知道的時候，她躺在病床上，已經瘦得不像話……她怕我擔心，一直讓身邊的人瞞着我……”
方翼聽着他的講述，心髒不自覺揪緊了。
在方翼眼中，計澤不管遇到什麽火燒眉毛的事總是表現得淡定沉穩，仿佛無所不能，可他忘了，計澤歸根結底跟所有普通人一樣，也會因為擔心親人的身體而焦急，也會害怕自己演戲的狀态不好讓觀衆失望，他會害怕、會焦慮、會自責，他雲淡風輕的笑容背後，藏了太多辛酸和苦楚。
“那個時候演戲的狀态也不好，怎麽都不滿意，太浮躁了，急得頭發不停掉，晚上通宵睡不着。胃病就是那個時候得的。現在想想，當時那些都是些什麽事，狀态不好不接戲就可以了，擔心家人身體就回家去陪他們，這麽簡單的道理，我當時竟然想不明白。”
計澤搖了搖頭，自嘲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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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症，歸根究底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走進了死胡同。”
方翼握住他的手，緊緊靠着他。
“我要是你，還不定怎麽樣呢。我覺得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聽完計澤的講述，他忽然有些理解方眉的選擇，在最紅的時候退出娛樂圈，也許是因為那些名利和追捧并不能帶給她真正的快樂，反而退出那個圈子才能讓她感到平靜。
計澤揉了揉方翼的腦袋，沒有說話。
兩人靜靜坐在一起，感到一種無言的默契在兩人之間蔓延。把這件事說開，方翼整個人都輕松不少。
“還有什麽事想問，今天一起問了。”
計澤微眯起眼，笑着看他。
方翼連忙搖頭，舉起手一臉鄭重：“沒有了，我發誓！”
這家夥看着傻乎乎的，沒想到心思倒是比誰都深沉。計澤抓住他的手放進自己大衣口袋裏，輕笑了聲：“沒有了就走吧，腿都要坐麻了。”
再怎麽戀戀不舍，兩人相聚的時間還是要結束了。
隔天早上，計澤起得比方翼還早。他不知道從哪裏弄了一個電磁爐和平底鍋過來，在房間裏剪起了雞蛋和火腿。方翼睡得迷迷糊糊的，被香味給弄醒，睡眼惺忪地走到計澤身後。
“哇，你哪兒弄來的？”
“找酒店經理借的，中午我就要走了，總要給你做份早餐。”
方翼感動得不行，看着他做飯的背影，鼻子又忍不住有些酸澀。
“哥，你對我太好了……”他抱着計澤的背，極為眷戀地在上面蹭了蹭。
“你不是八點要去片場嗎？別磨蹭了，快去洗漱。”
計澤催促他。
方翼“噢”了聲，不情不願地去洗漱、換衣服。他穿了件天藍色的衛衣，黑色長褲，短發幹淨利落，眉目英挺，仿佛從少年熱血漫畫裏走出來的人物一樣。
計澤對半切好三明治，先攬着人親了幾口，才把早餐端到桌上。
方翼邊看表，邊吃早餐。他抓緊每一分鐘和計澤聊天。
“奶油最近沒亂咬東西了吧？”
“嗯，訓練效果不錯，它現在很少咬家裏的衣服和鞋子了。”
“你來了這邊，那奶油交給了——”
“我送回老家了，讓我媽先帶兩天。”
“啊？”
方翼差點被噎住，他瞪大眼看着計澤：“你家裏養過寵物嗎？”
計澤搖頭。
“我媽從來不養，我帶着奶油過去本來是想讓保姆代養幾天的，不過後來……”
計澤忽然拿出自己的手機，翻出相冊給方翼看。
第一張，計夫人坐在沙發上，懷裏抱着奶油，正一臉愛憐地幫它梳理毛發。
第二張，計夫人站在餐桌旁邊，寶座被奶油占領，她彎下腰，殷勤地把一個小魚幹遞到奶油面前；
第三張……
“後來就這樣了。”
計澤聳了聳肩。
方翼哈哈大笑，他想到當初計澤也是一臉不情願地同意他養貓，然而隔天就在客廳裏lu貓lu得不亦樂乎，果然人類的本質就是真香黨！
吃完早餐，計澤陪方翼去了片場。
他看着方翼下了車，走向攝制棚，直到那個藍色衣服的身影消失不見，他才輕嘆了口氣，收回目光。
“去杭市機場吧。”
他朝前方的司機道。
計澤一走，方翼一整天拍戲都恹恹的。
還好今天拍的幾場戲都是他落魄的狀态，和他的心境正好符合，完全沒有影響發揮。
貼完手上第十張膜後，李導終于喊了“卡”。
對面譚霖銳利的眼神瞬間變得溫和，他倚在櫃臺上，朝方翼努了努嘴。
“你看誰來了。”
方翼轉過頭，果然看到不遠處被兩個助理圍着的王子軒。
王子軒雖然人還沒紅，但資源跟上來後，整個人的狀态都變了，從之前的畏怯猶疑變得格外自信，身後永遠跟着兩個助理幫他端茶送水，雖然他的戲份還沒開拍，但他的風頭早就蓋過了兩位主演。
工作人員裏有不少都知道王子軒攀上了新橙這顆大樹，對他自然是恭敬有加，王子軒之前扒着計澤炒作的黑歷史也被人忽略不計了，甚至還有不知名的小配角主動上去獻殷情。
“王老師，你坐這兒吧，那兒風大。”
一個演刑偵處實習生的小配角見到王子軒過來，連忙上去跟他攀談，還大方地把自己椅子讓給了對方。
“不用了，我坐這兒也是一樣。我就想看看李導的戲，提前進入一下狀态。”
王子軒揮了揮手，很是大度。他又讓助理把買好的幾箱果盤抱過來，放在桌上。
“這兩天太冷了，空氣又幹燥，得吃點水果才行。小艾，你把這些果盤發下去吧，每個工作人員都要發到。”
“謝謝子軒！”
“王老師真是人美心善！”
“王哥，你太客氣了。”
方翼輕嗤了聲，從櫃臺後站起來。
譚霖用眼神示意他不要沖動。
“放心，我就是上去跟他聊聊。”
方翼拍了拍手，大步走向王子軒。
“方老師，又見面了。”王子軒勾了勾唇角，白淨的臉上閃過一絲惡劣。
“方老師也想吃水果嗎？我一直以為雲夢澤待遇很好，不過來了這兩天，好像看到方老師身邊只有一個小助理，而且人還經常不在，方老師一個人太辛苦了吧。”
方翼“呵”地笑了聲。
“我有手有腳，又不是殘廢，要那麽多助理幹什麽。而且王老師比我大那麽多，叫我方老師實在是太折煞我了。”
王子軒聽到提到兩人的年齡差距，臉色頓時變了變。
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不就是仗着比自己年輕，又進了雲夢澤，才敢這麽狂。要是沒了雲夢澤的庇護，這小子什麽都不是！
“水果我就不吃了。明天還有重頭戲要拍，王老師，你有空給劇組工作人員送水果，臺詞應該是都背完了？”
王子軒臉色微變，仍是笑着道：“我的戲份不多，臺詞很快就能背完。”
“那我要開始期待明天和王老師的對手戲了！”
方翼眨了眨眼，笑容純良。
王子軒被他一番話怼得夠嗆，他裹緊了厚厚的圍巾，不冷不熱道：“我也很期待，那就明天見了。”
接下來幾天都是拍攝難度極高的爆-破戲。
劇組轉戰到了杭市郊區一個廢棄的工廠，等工作人員布景的間隙，方翼穿着薄薄的夾克外套，在寒風中和譚霖對完了臺詞。
等這條快正式開拍的時候，王子軒才姍姍來遲。他演的富二代本來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廢物，因為不慎卷入到了一起爆-炸案中，成為徐斌的重點懷疑對象。
李導先拍了王子軒和譚霖的對手戲。
王子軒演技還算過關，但是臺詞卻是硬傷，中氣不足，很多該讀重音的地方都輕飄飄地帶過去了。
如果他身邊的人演技跟他差不多，對比也沒有這麽強烈。偏偏跟他對戲的是以磁性低音-炮著稱的譚霖。
兩人一對比，更襯托得王子軒簡直是車禍現場。王子軒聲音綿軟無力，而譚霖中氣十足，每個字都铿锵有力。
拍到一半，李導喊了停。
“子軒，你的嗓子是怎麽回事？”
李導微微皺眉。
王子軒裹着身旁助理披上來的披風，吸了吸鼻子道：“李導，我可能是感冒了，嗓子有點難受，發不出聲音來。對不起。”
李導對這個關系戶很是無奈。然而他脾氣好，即使王子軒找這種蹩腳的理由，他還是忍耐着沒發脾氣。
“要不你吃粒喉片試試？你這段戲份就先擱置一下吧。”
“謝謝李導。”
王子軒裹着羽絨服下場了。
下一條換成了最難拍的爆-炸戲。
方翼有了前兩天的經驗，已經知道怎麽趴在地上會最大地減少沖擊波帶來的傷害。為了效果逼真，爆-炸場面都是實景拍攝，沒有太多特效。所以這種場面非常考驗演員的心理素質能力。
“方翼，譚霖，待會兒聲音一響，你們立刻趴下。”
李導坐在椅子上，朝工廠裏的兩人道。
“是，李導。”
“道具組再确認一遍□□擺放的位置，別誤炸了其他點。”
“導演，一切就緒！”
李導做了個大拇指，讓場記打板。
“刑偵九處第34鏡第一條，Action！”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砰地響起。
“莊詠，你TM瘋了是不是！還往那兒跑！”
“我有預感，那個兇手就在附近。他制造了這麽完美的事故現場，不可能不想看看他的成果。”
“如果附近還有炸--藥怎麽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