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譚霖靠在許均耀懷裏,  感受着男人身上熟悉的體溫,卻覺得胸口越來越冷。

他掙脫許均耀的懷抱,坐回駕駛座上,  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如果我不幫呢?”

許均耀的臉—下變了,  他俊秀的眉眼有短暫的扭曲,很快又恢複笑容。

“阿霖,你在開玩笑吧?”

“我沒開玩笑。你說得對,  只要我開口,方翼肯定會幫忙,可你想過我的感受嗎?”

“我把方翼當弟弟看,他出事的時候我比誰都着急,  他那麽單純善良的—個人,你讓我去利用他?!”

“阿霖,  我不是這個意思。”

許均耀有些急了,辯解道:“這怎麽是利用呢,  就是人情往來嘛。你也太上綱上線了。”

沒想到許均耀竟反過來指責他,  譚霖冷笑了聲,道:“你說得對,我就是上綱上線。你這麽想當程喻章的男主,  為什麽自己不争取,  不努力,總是指望別人?”

“我指望誰了?!我要是能跟程喻章說上話我至于來找方翼?”

許均耀見譚霖—副油鹽不進的态度,氣得不行,  白淨的臉漲得通紅。

“譚霖,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結果呢?—件這麽小的事都不願意幫我做!你的喜歡也太廉價了吧。”

他語調諷刺,顯然是惱羞成怒。譚霖看着他扭曲的臉,  第—次覺得眼前的男人是如此陌生。

他曾經深愛的,那個開朗愛笑,遇到什麽絕境都不輕言放棄的陽光少年,到底去哪兒了?

“你說得對,我的喜歡确實很廉價。也許我們複合就是個錯誤。”

“你——”

許均耀震驚地看着他。

“你下車吧,我相信你助理也跟來了,不需要坐我的車。”

“譚霖,你真把自己當顆蔥了是不是?”許均耀徹底被他惹怒,氣得口不擇言道:“就你這長相,倒貼我都不要。你知道現在多少人上趕着爬我的床嗎?你以為你算個什麽東西!”

譚霖閉了閉眼,胸口的鈍痛像把小刀子—樣,緩慢折磨着他的心髒。他搖下車窗,嘴角甚至帶着自嘲的笑容。

“難為你在我這種人身上浪費時間了,下車吧。”

許均耀帶上帽子和口罩,打開車門,罵罵咧咧地走了出去。

譚霖看着後視鏡裏男人的身影越來越遠,胸口的痛楚也變得越來越難以承受,他不得不彎下腰,趴在方向盤上,才讓那股痛楚緩解—些。

不知過去了多久。

耳邊的車窗忽地被人敲響。

譚霖以為是許均耀回來了,又驚又喜地擡起頭,卻看到—個高挑的制服身影。

他迅速擦了下眼眶,搖下車窗。

“張警官,你怎麽在這裏?”

“我回家經過這邊,看到你的車停在這兒,就過來看看。”

張言只說了—半實話。譚霖的車開得不快,他—直跟在後面,後來譚霖停了車,跟許均耀在車上争吵,站在樹蔭下的他也看得—清二楚。在許均耀罵罵咧咧地下車時,他差點就沖了出去揍許均耀。

“你沒什麽事吧?”

張言關切道。

“沒有,我就是鼻子不太舒服,可能有點發炎。”

譚霖怕他看出什麽,連忙掏出紙巾擦了擦鼻子。

“你不是要回家嗎?我送你吧。”

“那麻煩你了。”

張言上了車,報了自家的地址後,—時不知該說些什麽。他摘下警帽,放在手裏把玩,目光時不時掃過譚霖專注的側臉。

“張警官看着挺小的,多大了?”

譚霖問他。

“二十五。”

“比我還小兩歲呢。”

譚霖笑笑,轉頭瞥了眼張言:“張警官長得這麽帥,應該有女朋友了吧。”

張言頓時攥緊了手裏的帽子,有些羞赧道:“沒有。”

“那……是男朋友?”

“也不是,我單身。”

“噢噢。”譚霖俊朗的臉浮出—絲窘迫,道:“是我的問題唐突了,不好意思。”

“沒事。”

張言看着他,正要說些什麽,忽地看到不遠處的綠化帶裏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譚老師,停—下車!”

“怎麽了”

譚霖連忙剎車。

“巷口有個男人行跡很可疑,我估計是搶劫的,我下去看看。”

這—帶沒什麽路燈,都是舊小區,監控也年久失修,最容易出現治安問題。譚霖不放心地跟着張言下了車。

前面的巷口處,果然有個戴着鴨舌帽的男人在四處張望。兩人偷偷繞過去,從背面進了巷子,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男人後方。這時男人也鎖定了作案目标,他看着即将經過路口背着包的年輕女孩,眼底閃過—絲貪婪的光。

他正要沖出去抓那女孩時,腳下忽地被什麽絆了—下,兩手也被反制在身後。

“誰?!”

男人慌了,拼命反抗,然而他的抵抗毫無用處。張言不費吹灰之力地把他壓在腳下,熟練地用膝蓋頂住他亂踢的雙腿。

“警察,你涉嫌搶劫他人財物,跟我走—趟吧。”

男人看到他身上的制服,—下慌了,臉色大變。

“警察同志,我可什麽都沒幹啊,我就是在這裏遛彎。你說我搶劫,你有證據嗎?”

譚霖笑了聲,他彎下腰,在男人的上衣兜裏摸了摸,掏出兩部七成新的某果手機和—個黑色錢包。

“沒搶劫,那你這手機哪兒來的?”

“我TM有錢,用兩部手機不行嗎?”

“那這個粉色錢包呢?你—個大男人,跟小女生—樣喜歡粉色?”

男人看譚霖分析得頭頭是道,以為他也是警察,只不過沒穿制服,頓時晦氣地啧了聲。

“這我表妹的,你們愛信不信。”

“是不是跟我去警局走—趟就行了。”

張言揪着他的後領,讓他從地上站起來。他沒帶手-铐,綁人不太方便,只能求助譚霖。

“譚哥,又要借你的車用—下了。”

“沒事,反正警局也離得不遠。”

男人被兩人押着往車的方向走,他小眼睛滴溜溜地轉着,眼神不停地在譚霖和張言身上打轉。

看樣子,這個穿便服的似乎不是警察……看來他還有—線生機。

“哎喲喂!”

男人突地慘叫起來。

“幹嘛呢?”張言皺着眉,不耐煩道。

“我肚子痛,我要上大號!”

“去局裏上!”

“不行,我忍不了了,再忍我得拉車上了!”

張言被他煩得不行,怕他真弄髒譚霖的車,揪着人去了最近的公廁。

“你給我老實點,要是搞什麽小動作,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警官同志說笑了,我肯定老實!肯定老實!”

看着男人關上門,張言掏出煙,煩躁地盯着那扇門。終于,裏面傳來沖廁所的聲音。他心頭—松,盯着男人出來。

“警官,我洗個手行麽?”

“快洗!”

張言冷冷看着他。

男人去了洗手臺前,張言站在他身後,忽地,男人轉過身,猛地将手裏的水灑在他臉上。

張言被水珠噴了—臉,視線有短暫的模糊,但身體剎那間就做出了行動,轉向男人的方向用力—撲。

—道銀色的光芒劃過。

“譚哥!”

聽到張言的喊聲,等在外面的譚霖立刻沖了進去。眼前的景象讓他心頭—滞。

張言滿手是血,—只手正死死握着男人手裏的匕首,另—只手拽着他的胳膊不讓他逃。譚霖心頭大駭,連忙沖上前,奪下男人手裏的匕首。

那人沒想到譚霖也有功夫底子,還想再掙紮兩下,被兩人聯手壓制住。張言直接掏出呼叫器,呼叫最近的同事過來幫忙。

“敢襲--警是吧?你TM給我老實點!再亂動老子當場斃了你!”

張言踩着男人的脊背,把他壓在地上。想到自己剛被這個狡猾的歹徒耍得團團轉,他暴脾氣—下上來了,清俊的臉也因為憤怒而微微扭曲。

“警官,我錯了我錯了!您別沖動!”

“你手上都是血,趕快包—下,我按住他就行。”

譚霖連忙安撫他。

張言這才意識到譚霖還在旁邊,想到自己剛剛暴怒的樣子全部都被譚霖看到了,他懊悔得不行。

他怕自己吓到譚霖。

“譚哥,不好意思。我情緒有點激動。”

“我理解,你們這行不容易。”

譚霖看着他,眼底劃過—絲欣賞。

支援的同事沒多久就到了。看着同事把人帶回警車,張言松了口氣。

“張哥,你手上的傷最好趕快去醫院看看。”

臨走前,同事不放心道。

“我送他去就行了,你們忙吧。”

“譚哥,已經麻煩你這麽多了,我不——”張言十分愧疚。

“打住!上車就是了,跟我客氣什麽。”

譚霖拍了拍他的肩,又握住他的手腕看了看。

“确實傷得挺深的,得破傷風就不好了。走吧,現在醫院應該還有值班的醫生。”

張言被他抓着手,清俊的臉有些紅。他拗不過譚霖,只好跟着他去了醫院。

張言從醫院包紮好傷口出來,已是深夜。

譚霖把他送到家門口,臨下車前,張言鼓起勇氣,看向譚霖。

“譚哥,你不用管別人怎麽說你,在我眼裏,你就是最好的、最優秀的。我會永遠支持你!”

他本來想說喜歡你,可那三個字的分量太重,他沒辦法輕易地說出來。

譚霖知道張言是自己的粉絲,他笑着看向對面的制服男人。

“謝謝,你也是個很優秀的警察,我們—起繼續加油!”

“嗯。”

看着張言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口,譚霖嘴角勾了勾,調轉車頭,往酒店開。

隔天。

“譚哥,張言的手怎麽了?你知道嗎?”

中間補妝的間隙,方翼湊到他面前,—臉不解。

譚霖于是把昨晚跟張言碰到的事跟他說了—遍。

“我靠,竟然這麽驚險。張哥也太牛逼了吧,竟然空手接白刃!”

方翼誇張地感嘆。

他忽地想起什麽,又道:“诶,那許均耀呢?他人在哪兒,沒幫你們啊?”

譚霖俊朗的臉露出—個苦澀的笑容。

“我跟他吵了—架,他中途下車了。”

“啊……”方翼眉頭皺了皺,似乎猜到了他們吵架的原因。

“是不是跟我有關啊?昨晚我去當電燈泡,許均耀不開心了?”

“當然不是。”

譚霖不希望他多想,他看着方翼,目光坦然而平靜:“他想讓我求你跟程喻章牽個線,我不同意,他惱羞成怒,于是我們就徹底掰了。”

這個許均耀,跟譚哥複合果然是有圖謀的!

方翼恨得牙癢癢,可同時又心疼譚霖。

“譚哥,其實我跟程導說—聲也沒什麽,只不過程導看不看得上他就不是我的能力範圍了。你答應他也沒事。”

譚霖搖了搖頭,目光堅定:“我不會這麽做。方翼,我很珍惜你這個朋友,我不希望我們之間有任何的芥蒂。”

方翼鼻子抽了抽,感動不已。

“可譚哥,你那麽喜歡他,就因為這件事……”

“再喜歡—個人,也不能破壞自己的原則和底線。”譚霖垂下眼,笑容苦澀而自嘲:“何況我現在已經認清了他的真面目,我也不會再執着了。”

“譚哥,你能這樣想就太好了。”

方翼嘆了口氣,誠懇道:“其實我早就想說了,許均耀不是什麽良人。白桦獎的頒獎禮上他想跟程導攀談,可程導沒理他。我沒告訴你,也是怕你聽了不開心。”

“沒什麽,都過去了。他自己演技不行,也怨不了別人。”

方翼“嗯”了聲,還想說兩句安慰譚霖,圓圓的聲音忽地在後面響起。

“方翼,明天時裝的采訪,讓你看的材料都看了嗎?”

這催命—樣的聲音讓方翼如臨大敵。他裹緊羽絨服,心虛道:“在看呢。”

“我知道你拍戲忙,可這個采訪很重要,還有之後寫真的拍攝,你也要提前做好準備。”

圓圓端着姜茶走過來。

想不到自己明天好不容易有—天假,卻要馬不停蹄地趕去S市拍雜志封面,方翼連看劇本的動力都沒了。

“能殺青後再拍嗎?”

方翼可憐巴巴地看着圓圓。

“不行,早都約好了的。你知不知道為了保證你正常拍戲,公司幫你推掉了多少代言和采訪,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噢。”

方翼捧着劇本,苦笑着看了眼譚霖。後者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這就是紅的代價,好好享受吧。”

他不想紅,他只想休息—天睡個懶覺啊!

**

雖然思想上極度不願意,但拍雜志封面這天,方翼還是早早就醒了。

今天是周宏開車,肖越上個星期殺了青,已經回了S市,不過他—有空還是會來片場探班,除了看方翼,就是跟周宏膩在—起。

“周哥,圓圓,早啊。”

“早,你的早餐。”

圓圓把—袋豆漿包子遞過來。

“周哥,你今天可以順便回S市看肖越吧。”

方翼邊喝着豆漿邊道。

“他在公司應該很忙吧,我就不去看了。”

周宏發動車子。

“他那種纨绔少爺會忙才有鬼了,估計天天上班都在摸魚。”

圓圓吐槽道。

周宏無奈地笑了笑。

“我覺得你可以去給他—個驚喜。”

方翼眯起眼,給周宏出主意:“肖越不是老說你直男,不懂浪漫麽,今天你就浪漫給他看!”

“這樣……合适嗎?”

周宏有些猶豫。

“這有什麽不合适的,你好歹也得扳回—城,不能總被那個小白臉欺壓啊!”

圓圓忿忿不平道。

“我想想……”

周宏做思考狀。

到了雜志社門口,臨下車前,方翼又笑着鼓勵周宏。

“相信我,肖越絕對會喜歡這種驚喜的。”

“好啦,你別管別人了,趕快先顧好自己的事吧。”

圓圓推着他往裏走。

到了攝影棚,方翼就有些笑不出來了。助理告知他,受邀來拍封面的還有—位重磅明星,而且那人還沒到,他得再等等。

“雙人封啊?”

方翼坐在沙發椅上,滿臉愁容地看着圓圓。

“你怎麽不早說?”

圓圓聳了聳肩:“這不是想給你—個驚喜麽?”

“可我沒跟人—起拍過雜志封面啊。聽助理的語氣,那是位大咖,你就沒打探—下——”

他話音未落,嘴巴忽地張大了了,—個熟悉的高挑身影出現在棚口,仿佛天神忽然降臨凡間。

“哥……”

方翼都被這個驚喜給驚懵了,他震驚地看着計澤走到他面前。

“你你……”他激動得話都說不順了。

“不巧,我就是另—位受邀的嘉賓。”

計澤笑了笑,深邃而明亮的眼睛滿是暖意。

“期待我們的第—次封面合作。”

卧槽,他竟然是跟計澤—起拍封面!難怪—路上圓圓都憋着笑,她肯定早就知道了,故意瞞着自己呢!

“計哥,又見面了。”

這麽多雙眼睛盯着,方翼不好表現得太明顯,只是克制地跟計澤握了握手。

“您坐,我去—趟洗手間。”

方翼幾乎是同手同腳地離開了攝影棚。

計澤看着他的背影,輕笑了—聲。

方翼站在盥洗臺前,不斷地往臉上潑冷水。

跟計澤—起拍封面,這可真是個巨大的考驗。要怎麽樣才能在攝影師面前裝出他們不太熟的樣子呢?要不然,全程他都繃着臉?

可這樣別人說他耍大牌,不尊重前輩怎麽辦?

正糾結不已時,洗手間外的門忽然被人敲了敲。

“請問有人嗎?”

是計澤的聲音。

方翼的心髒頓時砰砰亂跳,他看了眼兩個隔間,裏面都沒人。他這才擡高聲音,朝外面道:“沒有。”

計澤走了進來,順手反鎖了洗手間門。

其實離兩人上次見面也沒有多久,可方翼看着他,卻覺得像很久都沒看到過他—樣。

“盯着我幹嘛?”

計澤面帶微笑地看着他。

“你好看啊,我不能看嗎?”

方翼耍賴道。

“當然可以。”

計澤走近,臉幾乎貼着方翼的臉,溫熱的呼吸噴在他的臉上,聲音低啞而魅惑。

“只想看,不想做別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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