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失控 讓你永遠待在我的腦子裏
【你說什麽?!】
驚喜來的太過突然,周沛天遲了幾息功夫,才忽然意識到,蘇昭昭剛才的話意味着什麽。
蘇昭昭昨天試圖找他附身,卻不知被什麽阻礙,他昨日一整天都毫無察覺。
周沛天的面色鄭重起來。
昨天讓他耗費了一日光陰的老和尚,自然是又被聖旨派來的國安寺大師常法。
是因為常法誦經做法?
不,不應當,他第一次附身時,就是在常法誦經祈福的時候。
若這老和尚當真有這份本事,同樣是做法誦經,他一開頭就不會在蘇昭昭身上附身。
緊接着,周沛天又猛然想起,也并不是全然相同。
昨日來做法誦經的常法,除了他與幾個僧人之外,還帶了國安寺的鎮寺之寶——佛骨的真身舍利。
之前誦經祈福的聖旨,是因為他的父皇黎宗,忌憚極了先帝的威名,連帶着,對他這個姓周的兒子,也是十分防備。
暫且殺不了他,便用這貌似慈愛的手段,接着國安寺每年一次的祈福,為他按上一個需要被時刻鎮壓的瘋癫名頭。
要知道,即便黎宗已經繼位十幾年,朝堂內外,仍舊不乏或忠心、或別有用心之人,打着他周氏皇子的名頭,意圖逼當今帝王禪位還周。
但有先帝中年瘋迷的前車之鑒,聽到身為周氏血脈的皇子,小小年紀便已有瘋癫之兆,即便有當真效忠前朝的,難免也要多顧及幾分。
但昨日,卻并不是每年一次的慣例祈福。
而是陳鋒四處找尋安神鎮魂之物的消息傳出去之後,宮中借機大肆張揚,又命國安寺來為他做法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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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骨舍利,也是常法聽聞此事之後,為他特意請至靜平宮。
也正是因為這緣故,魏寧海昨日與他禀報國安寺的鎮寺之寶時,他對這佛骨舍利的來歷淵源毫不在意,甚至都未曾再召見常法,便連人帶佛骨一并趕到了前殿,做法結束之後,便也一并出了宮。
若是昨日阻礙蘇昭昭的當真是這舍利,情況自然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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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半晌之後,蘇昭昭忍不住開了口:“段段?你還在吧,怎麽不說話?”
第二人格沉默太久了,要不是能感受到對方存在,她都要以為段段又掉線了。
等她又叫幾次之後,腦中的段段才終于出了聲,卻不是回應,而是一句幹脆簡潔的吩咐:【現在送我回去。】
蘇昭昭一愣:“嗯?”
段段又道:【先送我回去,明晚子時再找我來。】
“不是說好三天約一回的嗎?這是怎麽了啊?”
蘇昭昭更加疑惑,但段段卻仍舊只是催促,絲毫沒有解釋的意圖。
蘇昭昭有些不滿,只是堅持:“你得和我說清楚是怎麽回事!”
第二人格停頓片刻,才給了解釋:【你方才說,昨晚想叫我來沒有成功,我現在要回去,查清楚緣故。】
蘇昭昭聽完就笑起來:“就是這個呀?還以為什麽大不了的事呢。 ”
經過了這麽多次的嘗試,蘇昭昭對段段出現和消失的方法和條件也很熟練了——
不論因為什麽原因,只要她打心底裏迫切的需要第二人格出現,段段就會來,反之,她只要認為只靠自己也可以,不需要段段時,對方就會沉寂不見。
說白了,就是兩個字,唯心。
蘇昭昭也覺得很正常,第二人格嘛,原本就是她自己分裂出來,為了她自己存在的,自然也會因為她的意願出現或消失。
也正是因為這個,昨天沒有成功叫出第二人格時,蘇昭昭并不太在意,昨天晚上想起段段時,她已經很困了,加上又是随便想了想要見段段,并沒有十分迫切。
剛才她問段段昨晚在幹什麽的話,其實只是配合人設,随便找一個話題聊天。
她心裏已經有了答案,昨晚只是召喚的意願不強,所以才會失敗。
段段顯得這麽一本正經,蘇昭昭還覺着有些好笑:“那你覺得是因為什麽失敗呢?”
段段只是她分裂出的人格,是她的潛意識,所謂的“回去”之後,要怎麽查清楚原因?
第二人格又是一個幾不可覺的停頓,道:【我不知道。】
段段像是察覺到了她的不在意,再開口時,聲音中帶了些冷峻凜然:
【明晚子時再找我來,如果明天我沒有出現,就還按之前的三日之約。】
這樣說話的段段,有一種莫名的森然與威嚴,讓人心尖兒顫顫的,忍不住想要低頭臣服。
蘇昭昭偷偷的撇嘴,點點頭:“好吧。”
說完之後,就在心裏熟練的默默想:段段又犯中二了,不陪他玩了,太半夜的,不如早早睡覺……
沒等這心理暗示想完,第二人格就已經從她的腦中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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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睡得早,第二日天還沒亮,蘇昭昭就已經神清氣爽的睜開了雙眼。
她對昨晚的事毫不在意,起床之後,先按多年的習慣打一套西威小孩子都會的套路拳腳,再把段段這幾次教她的招式依次練習到沒力氣,之後洗漱熬粥,略微休息收拾一下就已經到了中午。
午後李婆婆又抽空來看她,給她送了些寒食要吃的冷食,問了李婆婆城裏的商隊還沒出現,就放下心來,陪着李婆婆聊了些舊日往事……
這樣瑣碎而充實的忙了一天,直到夜幕降臨,險些要睡着時,蘇昭昭又記起昨天段段的要求。
她在炕頭坐起身來,打着哈欠,不甚在意的想着要第二人格出現。
約莫一盞茶時間之後,腦海中一片平靜,什麽都沒有發生。
蘇昭昭愣了愣,揉揉臉,一改剛才的随意,全神貫注的召喚第二人格——
又失敗了。
蘇昭昭坐在原地沉默一陣,仍然沒有放棄,又努力嘗試了幾次。
之後,她甚至起身披上衣裳,走出屋子,閉上眼睛在漆黑的夜色中摸索前行,這種類似失明的體驗會加重她的恐懼與心慌,讓她想要尋求幫助的想法更加迫切。
但結果無一例外,腦中仍是一派靜默,她的第二人格依然沒有出現。
折騰了這麽半晌,再回屋的蘇昭昭已經顯得有些狼狽。
原本對召喚失敗并不在意的蘇昭昭,第一次對段段上次離去前說的話開始重視起來。
她緊了緊衣裳,靜靜的在屋裏點起火盆,看着躍動的火光,做了幾次深呼吸。
“沒關系,我自己就可以。”
“副人格也是我自己,我不需要依賴第二人格。”
“太晚了,要好好休息,所有事情明天再說。”
……
她閉上眼睛,把這些話輕輕的重複了許多遍。
即便如此,窗外的晨曦漸漸亮起時,蘇昭昭仍覺昏昏沉沉,連眼底都透出的明顯的青色。
之後兩天,蘇昭昭的行為作息雖然,但不論白天晚上,她都隐隐的有些心神不寧。
直到約好的第三天的晚上,一到子時,她就一刻不停,召喚起了第二人格。
段段說的沒錯,三日一次的約定時間裏,她很輕易的叫出了第二人格。
但以前都會主動打招呼的蘇昭昭,第一次有些異常的沉默了。
半晌,還是第二人格主動開了口:【蘇昭昭?】
“段段。”蘇昭昭輕聲答應了。
【你前兩日叫我了嗎?】段段的聲音有些迫不及待。
“叫了,試過好多次,你都沒有出現。”
【是嗎?果然如此。】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段段的聲音有些輕快。
蘇昭昭沒有緣故的惱怒起來:“為什麽?明明之前,只要我需要,你就會出現的!”
【時移事易,有些變化也是應當。】
蘇昭昭的感覺并沒有錯,對周沛天來說,萬壽在即,他又在出宮之前,尋到了克制蘇昭昭的佛骨舍利,可以說諸事順利,心情自然不錯。
眼看着不用太久,就能來西威将人掌握在自己手裏,再想想自己的頭疾還需借蘇昭昭平複。
再開口時,周沛天陰鸷的話語裏竟也透出一絲溫柔:【你也不必擔心,下一次的子時,我依然會出現。】
第二人格分明是安撫她,但不知為什麽,蘇昭昭卻敏銳的察覺到些許不安。
不論是前兩日的召喚失敗,還是現在段段不甚尋常的态度,都讓蘇昭昭有一種危險的失控感。
差點就讓她覺得段段并不是她分裂出的第二人格,簡直像是……一個人。
一個真正的人。
怎麽可能!
蘇昭昭咬着下唇搖搖頭,甩掉這個荒謬的念頭。
段段當然是她的第二人格!人格分裂這件事,原本就是危險的!
【你為什麽這麽不高興?】
感受到蘇昭昭的複雜情緒,周沛天又一次開了口,冷冽的聲音中帶着淡淡的疑惑:【你之前說過,有第二人格并不是什麽好事,是患了心疾,你還說,會想辦法慢慢讓我消失,讓病痊愈。】
“我現在不想!”蘇昭昭打斷他。
說到這兒,蘇昭昭又仿佛想到了什麽。
她微微眯起眼睛,突然道:“你知道嗎?我可以讓你永遠不消失,一直待在我的腦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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