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夢境
祁仲卿是趁着成年戎人關心小戎人的時候, 趁機跑出了巷子。
等出了巷口,一扭頭,才戎人與蘇昭昭都沒有出來。
發現之後, 祁仲卿猶豫再三, 方才咬牙, 從另一邊的方向偷偷折了回來。
他自然是對付不了戎人的, 但大小姐是她的救命恩人,今日又是由他才來了這城門口。
即便當真……他總得回去給大小姐好好收屍送葬。
祁仲卿抱着這樣的心思,心驚膽戰的回來,迎面就看見了蘇昭昭大發神威, 幾下将兇殘至極的鬼面戎人倒地割喉。
原本就讓這一幕吓了一跳, 再被“蘇昭昭”的睥睨眼神一懾,即便這會兒蘇昭昭好聲好氣與他解釋, 祁仲卿也莫名的有些不敢冒犯。
他立在兩具屍體之間手足無措的愣了一會兒, 半晌, 才回過神,小心道:“鬼面戎這會兒應該已經撤走了,咱們接下來怎麽辦?”
蘇昭昭愣了愣:“祁大哥你說呢?”
祁仲卿這才回過神,也對,大小姐雖自小就不同尋常,但到底才是個第一次離家的小姑娘家, 這種事兒, 自然還是該他出來善後。
“雖然已經退兵,但以防萬一, 咱們還是多等一陣子,瞧見了兵士再出去。”祁仲卿道。
蘇昭昭贊同點頭。
“只這兩個戎人……”
祁仲卿又看向地上的兩具屍首:“一會兒等軍所的人來了,大小姐你……”
“我不要!”
蘇昭昭立即明白了祁祁仲卿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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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威的規矩, 不論男女老少,販夫走卒,只要殺了戎人,都可以拿頭顱去官府裏領賞。
殺的多了,軍中說不得還會給個官職,邀你從軍立功。
當然若是本來就已從軍,除了賞銀外,還能另計一份軍功。
蘇昭昭飛快搖頭,不說她這戎人的死多半都是靠了段段,她還沒忘記自個是夜半放火逃出來的!
“我大伯與堂兄都在軍中,鬧大了讓誰發現是我,那我後半輩子都完了。”
“祁大哥你想要的話,這兩個腦袋都送給你。”
蘇昭昭說的格外大方,但祁仲卿視線掃過死不瞑目的鬼面戎,一個激靈之後,也十分客氣的推拒了這份“厚禮。”
“不了不了,既這樣,咱們就也不多等了,去大街上,瞧瞧若是太平了,就尋一處客棧先請大小姐安置,免得運道不好,再撞見了家裏人。”
蘇昭昭答應了,一面把散開的頭發重新綁好,一面又道:“我爹早不在了,祁大哥你也別這麽客氣,直接叫我名字吧!”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蘇昭昭說完這話之後,仿佛聽到腦子裏的段段又冷哼了一聲——
反正蘇昭昭假裝沒聽見。
祁仲卿想想:“也好,在外面大小姐是男兒打扮,我往後就叫你昭兄弟。”
“好。”
說定了這個,兩人便動身往巷外走。
一走動開,蘇昭昭的步子就明顯的有些不對勁,瘸了一般,一搖一晃的。
祁仲卿:“昭兄弟,你這腿……是怎麽了?”
蘇昭昭尴尬的笑笑,其實自從剛才她換下段段自己出現,對腿上的撞傷感受得就更清晰了。
段段這一腳踢的是真厲害,一走起來,從大腿都膝蓋都被拉扯似的,一跳跳的疼。
蘇昭昭提着腳尖:“剛才踢人,有些撞着了。”
祁仲卿想想那兇殘至極的戎人,也是心有餘悸。
“疼的厲害?還能不能走動得了?”
祁仲卿面帶擔憂,說着,他又關心道:“說不得傷了筋骨,當心折得更厲害,若不然……我先背你回去?”
【不許。】
沒等蘇昭昭開口,腦中的段段就忽然嚴厲拒絕。
蘇昭昭這次沒法兒裝聽不見了,可她有些猶豫似的,小小聲埋怨:“确實挺疼的……”
【疼也不許讓這個姓祁的背!】
段段的語氣不容置疑,說着,又安慰似的補充一句:【我有分寸,沒傷着筋骨,多走走,活血化瘀,還好得更快些。】
段段都這麽說了,沒法子,蘇昭昭也只能苦着臉拒絕了祁大哥的好意。
到底男女有別,祁仲卿一向體貼,倒也沒有堅持,只是叫蘇昭昭在原地等着,之後就近找了一處還算幹淨的客棧,才回來攙着蘇昭昭上樓安置下來——
好在段段沒有古板到連攙扶都不肯,要不然,蘇昭昭真得問問他誰才是大姑娘。
鬼面戎人已經退去,但祁仲卿還需回去城門口,看看商隊裏還剩了幾個人,多少貨物,順帶還要打聽現在城中情形,商定往後要怎麽打算。
這些事兒麻煩瑣碎,蘇昭昭腿腳不便,又不敢在城中随意冒頭,便沒有多事,只安心在房間內待着等消息。
“段段,今天多虧你在,要不然我肯定兇多吉少了。”
簡單的洗漱之後,蘇昭昭在房間的床頭坐下來,這才顧得上好好和自己的第二人格說話。
對面她的感激,段段一如既往的,表現的十分高傲自矜:【你知道就罷了。】
【我才幾日不在,你就惹出這麽大的麻煩,當真是個不安生的。】
“是啊,剛才要沒有,我該怎麽辦啊……”
蘇昭昭也贊同的嘆息點頭,說着的同時,還在一下下揉着自己的右手腕。
她傷到的不光是右腿,其實渾身都有些酸疼,就連段段最後隔斷戎人喉嚨那一招,看似輕而易舉、潇灑随意,其實用到的力氣也是一點不小,以至于現在她的手腕也開始明顯酸痛起來。
原本以為自己鍛煉的很不錯,但現在看來,她還是差的太遠。
想到這兒,蘇昭昭忍不住感嘆着:“往後我得更加把勁兒,直到能自己獨立,不麻煩你才成。”
但說完這句話之後,蘇昭昭就發現剛才心情還不錯的段段好像又不高興了。
他似有似無的冷笑一聲,沒有開口,但連沉默裏都帶着莫名的寒氣。
但蘇昭昭現在沒什麽精力再安撫自己的傲嬌人格了。
她昨天晚上忙着放火,幾乎就等于一夜未睡,一大早逃家出城,就又遇到了戎人攻城。
接連的危險與變故,現在安定下來,困倦與疲乏就也都加倍的湧了上來。
“你這次什麽時候走?”蘇昭昭打着哈欠往床裏靠着躺下去。
周沛天聞言一頓,這一次的附身,如果真是因為昏迷的原因,那在他的身體醒過來前,估計都要一直待在蘇昭昭的身體裏。
半晌之後,他才低聲開了口:【還不清楚,暫且不會走。】
聽了這話,蘇昭昭就也想起什麽,奇怪道:“對了,這次我都沒有想你,你怎麽自己出現了?”
“而且現在我想着讓你回去,你也沒有消失,好奇怪啊……”
腦海中的第二人格沒有回答,蘇昭昭自個琢磨了一會兒,想不出緣故,就也困得放下了這事:
“算了,估計你是知道我遇到危險,就是特意出現幫我呢。”
“段段…你可能不是我的第二人格……”
腦海中的周沛天聽見這話猛地一頓。
他當然不是什麽第二人格。
他的真實身份,早與蘇昭昭說了多少遍。
難不成,這冥頑不靈的蘇昭昭今日才終于明白了?
但緊接着,蘇昭昭接下來的話就打破了他的猜測。
“你是救人于水火,是在關鍵時刻才會現身的大英雄!”
“你是蝙蝠俠,是小蜘蛛,是…是LronMan……”
沒等周沛天問明白這些又是什麽胡言亂語,蘇昭昭就又是一個大大哈欠,沉沉的垂下了眼皮。
她連衣裳靴子都顧不得脫,就這樣用一個很別扭的姿勢沉沉睡了過去。
蘇昭昭閉上了眼,周沛天的眼前便也只是一片沉沉的黑暗。
他的心智原本還很清明,但是很快的,就也随着蘇昭昭的呼吸,一并陷入了她的困倦了——
仿佛他也困極了。
事實上,也的确如此,蘇昭昭固然經歷了半日的大起大落,但剛剛謀逆父皇,從皇宮受傷拼殺出的他,這一日又何嘗過的輕松?
在蘇昭昭的睡意之中,他仿佛陷入了柔軟的雲端,又仿佛躺在飄蕩舟船——
在一片潔白清透之間,搖搖晃晃,舒适惬意。
他難得的睡的很沉,不是全然的無覺死寂。
睡夢中,周沛天又似乎看見了一些模糊不清的奇異光影。
他從前頭疾犯的厲害時,也偶爾能瞧見這些亂七八糟的幻象。
不同的是,這些奇異的光影亂象由他自己看見時,叫人刺疼難忍,頭暈惡心,仿佛下一刻就會徹底癫狂瘋迷。
但在蘇昭昭的體內,這些一閃而過,卻又混沌不清的光影畫面卻沒有任何疼痛,有的只是五光十色、斑駁陸離——
像是一場模糊卻絢爛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