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從一而終
人和人之間的情感若是不對等,就是不公平。
沈桂瀾想要逃,卻偏偏被鄭玮抓牢,他就這樣一個人背對着鄭玮坐着,很久很久,一動也不動。
他不知道自己還可以逃多久,逃到無路可逃的時候,他會不會轉身拉着鄭玮和自己墜落懸崖,沈桂瀾不知道答案,不知道明天他和鄭玮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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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玮聽到電話鈴聲響起來時,摸着接通,展穆在那邊問他在哪裏,要起床上課了,鄭玮立刻爬起來,他揉揉眼睛看沈桂瀾趴在床邊,緩緩的放下了手機。
鄭玮伸手拍拍沈桂瀾的肩膀,喊道「桂瀾,要去上課了。」
沈桂瀾慢慢醒過來,他的臉色有些憔悴,鄭玮下床找衣服,一句摸到客廳,沈桂瀾從床邊起來,随意找了件外套就和鄭玮急急忙忙的離開。
鄭玮關上車門,風急火燎道「昨天你幹嘛不上床來一起睡,你這樣我多有負罪感。」
「和你這種醉鬼我不想多說什麽。」沈桂瀾拽拽的說道,鄭玮聞言神情一秉,「我昨晚沒對你做過分的事吧?」
「你自己覺得呢。」沈桂瀾半是半非的說道,鄭玮搖頭喃喃自語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沈桂瀾看他這個樣子,只是嘆息一聲,再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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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桂瀾和鄭玮是從後門貓着步子進屋的,傅老師在講臺上全程看他們坐到位子上,展穆坐在他們前面,道「剛才點名了。」
「額……」鄭玮一臉尴尬的看着老師,傅老師溫和的對着他笑,指了指他和他身邊的沈桂瀾,笑道「請你們兩位同學到這裏來一下。」
沈桂瀾二話不說站起來,在全班同學的目光下走向講臺,鄭玮也坦率的走了過去,傅老師讓他們站的離自己近點,笑道「知道今天我們講課的主題是什麽嗎?」
鄭玮看看黑板,正經的回答,「表演和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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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表演和藝術,表演其實就是一門藝術,但它又區別于藝術,不是所有的畫都能夠稱為藝術作品,所以也不是所有的表演都能夠稱為藝術行為。」
鄭玮眨眨眼,點點頭表示贊同老師的觀點。
傅老師道「這位同學,你看過哪些電影?」
「國産的?還是國外的?」鄭玮道「國外的《幸福來敲門》、《肖申克的救贖》、《魂斷藍橋》,國産的《開心鬼》、《陽光燦爛的日子》、《霸王別姬》。」
「你覺得電影好看嗎?」傅老師笑着問道。
「那要看拍的怎麽樣,類型不同,演員的表演方式不同,導演的風格不同,一個劇本都能拍出幾種味道。」鄭玮輕松的回答,「我只看我覺得有趣的電影。」
「《肖申克的救贖》有趣嗎?」傅老師問道。
「勵志啊,很多人誇獎,慕名看了也覺得不錯。」
傅老師繼續問道「《開心鬼》有趣嗎?」
「當然,像這個年代香港的電影拍的都很有趣,看的人心情很好,不用想過多的情節鋪墊,也不必考驗智商。」鄭玮繼續回答。
「那《霸王別姬》有趣嗎?」傅老師笑着看鄭玮,全班同學也都看他,鄭玮一下子就打住了話,說來有趣那就太薄情,那電影實在是看的壓抑,但又的确好,所以鄭玮當時慕名看了,哪裏好,鄭玮也說不上來大概的話。
「有趣。」有人回答,傅老師當即把桌子一拍,笑指着沈桂瀾,爽朗的問道「同學,你倒是說說看哪裏有趣。」
所有人都看向沈桂瀾,展穆咬着筆頭,一臉認真的聽着。
「不瘋魔不成活,程蝶衣的一生是人生如戲,戲如人生,這還不夠有趣?霸王是假霸王,他還不夠霸氣,不夠英雄。但虞姬是真的虞姬,說好了一輩子,少一分鐘一個時辰都不是一輩子,人不該這樣嗎?說好了的一輩子,就必須是一輩子,我覺得再也沒有比這更有趣的。」沈桂瀾說的從容,教室裏的同學聞言都強烈鼓掌,傅老師點頭,「不瘋魔不成活,你倒是也有些這個悟性。」
沈桂瀾沉靜的看着傅老師,傅老師對着所有的學生用心道「《霸王別姬》是個從一而終的故事,我們學習的表演,放在那時也該稱為戲子,民國唱大戲,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代代相傳的中華文華,到了現在都能揉到一部電影裏,現在表演的形式很多,電影、電視劇、話劇、歌劇、戲劇……分門別類,一個演員一生不僅可以走入熒幕、走向舞臺、還可以轉入幕後,可以唱歌主持,現在的表演和過去講究的有些不同,但是無論怎麽變,有一個不變,那就是精,唱歌也好、演戲也好,都要把這個字參透,精貴在積累,貴在求索,這句話拐過彎來我繼續把這個詞送給你們,那就是從一而終。」
展穆坐在位子上默默念着“從一而終。”
「這句話我送給我交過的歷屆的學生,從這所學校畢業走出去的同學們,一屆屆都不盡相同,有同學去了好萊塢,有同學回家賣白菜,有人當了總裁,也有人蹲了大牢,我這個做老師的,無論你們将來的路往哪裏去,都不會說你們不是我的學生,但我由來最欣賞的學生,許多人都知道。」
「路雲。」下面的同學叽叽喳喳的回答。
傅老師淡淡一笑,「自他畢業後,我給幾屆的學生講過他的事,在校讀書時,他的基本功打的特別紮實,畢業時,他喝多了酒,對我說悄悄話,後來這話也不是悄悄話,他就說,傅老師,這輩子我就做了一個選擇,拍戲,您就看看我,能不能從一而終。」
「他畢業至今過去了八個年頭,至今他還沒有讓多少人記住他,拍戲不錯,可就是名字太普通,掉到人堆裏去了。」傅老師笑着搖頭,鄭玮看着傅老師說話的樣子,不知為何覺得他有些滄桑,而對路雲确實帶着由衷的懷戀,傅老師繼續道「拍了這些年他也沒混出個名堂來,前不久我去看他拍戲,問他,你想轉行嗎,這行混不出名堂就太苦,就你這個功力,我琢磨着給你介紹去當老師,專門給演員培訓,他就那麽堅定的告訴我,傅老師,說好的從一而終的事,您不能害我,我這輩子就愛這個了。」
「我那時嘆息了又嘆息,我就是覺得他太倔了。」傅老師連連搖頭,「同學們,不瘋魔不成活啊,我是為他頭疼又心急,可我心裏其實愛他這股勁,你們呢?你們愛嗎?」
同學們聽到這裏不知道為何有些熱淚盈眶,他們鼓掌歡呼,鄭玮把傅老師此刻的話記上了心裏,不知道是心酸,還是感動,鄭玮總覺得眼裏有什麽在打轉。
多少演員一輩子都在堅持,名或利,是浮雲身外物,他們過多追求的,往往也就是從一而終,做了這一行,就一直到死,群星璀璨的确奪目,但大多數不為人所知的星星都是陪襯,不是所有的星球都能映出太陽的光輝。
這是個拿一生來做賭注的誓言,路雲真是個夠任性的家夥,可的确如同老師所言,他的個性招人喜歡,那股子倔強和堅持,讓鄭玮覺得氣血澎湃。
原來路雲是這樣的,不知為何他心裏有些欣慰,覺得自己好像離夢想中的偶像更近了,如果可以,有一天他一定要和路雲一起站在一個舞臺上,鄭玮滿心的希冀,希望自己能夠有這麽一天。
聽完課,鄭玮和展穆他們一起有說有笑的下樓,展穆連連感嘆,「傅老師果然是厲害,講課完全不需要看講義,聽的人鬥志激昂。」
鄭玮捶捶展穆的肩膀,兩個人笑的如出一撤,沈桂瀾和楊子洲兩個人走在後邊,楊子洲好奇的問道「敢情你們都看過那個《霸王別姬》啊,作為一個沒看的人,今天都不好意思聽傅老師講課了,唉,不過那裏邊的臺詞倒是經典,我聽沈桂瀾念的時候,雞皮疙瘩掉一地。」
沈桂瀾聞言頭看向外邊的操場,鄭玮回頭看沈桂瀾,笑道「桂瀾當時開口時把我吓到了,我就想他怎麽會看這種類型的電影呢,果然是深藏不露。」
沈桂瀾看他一眼,不想理會他。
展穆笑道「你別這麽說桂瀾,我看你會看才驚奇吧,不是恐同嗎,看了不會怕啊。」
「我怕什麽,還有我哪裏恐同了?我也是看過《斷臂山》的人好吧,藝術和生活是兩個不同的概念,OK?」鄭玮對着展穆辯解,展穆聞言無奈的笑着搖頭,鄭玮還在巴拉巴拉的說着話,沈桂瀾不知不覺已經停下了腳步,他現在樓梯邊看樓下,楊子洲看他停下來了,也跟着看過去,那遠處穿着白色運動服的男人雖然沒有開名車搞得張揚,但幾乎天天被展穆放的電影毒害的楊子洲一早就認出來那是誰。
鄭玮不經意側過臉看過去,瞬間驚訝的叫道「路……路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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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