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裏出現的印記城,做一下簡單的普及和描述
的熒光,将硝子美豔的面龐鍍上了一層詭異的色彩。纖細的手指敲了敲煙鬥的煙杆,一點點煙灰飄然落下,她近乎于自言自語地喃喃說着,也不知道是在說給誰聽。
“的确是很高超的技藝。”在她身邊的黑暗中,緩緩地浮現出一抹純淨的白色,一名看起來大概十四五歲左右的少女現出身形,有着純白色的及膝長發,整個人仿佛并非血肉之軀,而是用冰雪塑成——當然這美貌也是,超出凡人之上的夢幻感。更加引人注目的是少女探出發絲的那雙尖長雙耳,如同神話中走出來的精靈。
與硝子的一身紅色長裙産生鮮明對比的是,少女身披樸素到了極點的灰色長袍,那是沒有生機的顏色,是漂白過的黑暗。
绛紅與淺灰,恍若兩個世界的極端,卻并立站在這一片僅有淡綠熒光照明的黑暗中。
“很高超的技藝?”硝子眼波流轉,細長的鳳眉一挑,帶着一分不滿、一分玩味和十足十的挑逗與暧昧,“你指哪個方面——我還是她們?”
“全部。”純白的少女簡短地給予回應,随即粉嫩的雙唇緊緊地抿成冷硬的線條,只是看着三個培養槽中,在營養液裏懸浮着的小小身影。她們已不再是嬰兒,卻也稱不上是少女,但仍然用蜷縮在子|宮中的姿态蜷縮在溫暖如同母親體內的液體中,蜷縮在她們母親的目光之下。她們有三歲嗎?四歲嗎?幼小的面孔尚未長成可以确定的模樣,但三個小小的臉蛋卻具有驚人的一致性,無論是三姐妹之間的橫向對比,還是和站在她們面前的母親之間的縱向對比。
“她們将是我超越‘胧富士’的傑作,超越這世界上一切魔術,立于機巧人偶之巅峰的無上傑作——”硝子唇角牽起傲然的笑意,溫柔地撫摸着培養槽的玻璃外殼,
少女點點頭,“我并不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你的确有那個資本。”
“——也将會是我最寵愛的女兒。”硝子繼續說。
這回,少女沒有給予回應,而是任由自己陷入無邊的沉默中。
硝子朝她投去近乎于挑釁般的眼神。
“人偶,說到底只是工具而已。即使是你用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複制出來的,也和其它的人偶沒有什麽本質上的不同。我承認這個世界的‘夏娃之心’具有劃時代的意義,即使用我們法師的眼光來看,也是極富創造性的偉大發明,但這并不能完全改變人偶的工具本質。”少女沉默了半晌,鋒利話語如同弧形的刀刃一般從她口中吐出。
硝子揚起眉,“是麽?我的異界來客,親愛的小法師,可愛的小薇奧拉,你真的這麽認為麽?人偶只是作為工具而存在?”
“這些孩子現在還是人類對吧?”被稱為小薇奧拉的少女瞥了一眼培養槽中的女孩,“倘若不是作為工具來使用,你又為什麽要準備将她們制作成禁忌人偶?”
“如果說,我在探索機巧人偶成為人類、融入人類的可能性呢?”硝子針鋒相對,分毫不讓。
“如果模仿人類就可以成為人類的話,如果只是為了成為人類的話,那麽你為什麽又要從印記城花了那麽大的價錢購買那些魔法材料——”說到這裏,薇奧拉突然住了口,緊緊地抿着嘴唇不發一語,在硝子玩味的目光逼視之下才艱難地繼續道:“——還有我,來制造那些魔術回路?這麽做有什麽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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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問題,小薇奧拉。不過你要記住你的身份。”硝子伸出手指輕浮地勾着少女小巧的下巴,“你是我買來的商品,我的所有物——我可愛的小寵物。”
薇奧拉僵硬地點點頭,任由硝子撫摸着自己的臉龐,不發一言。
“你是特殊的。有了你,我的孩子們會變得更加完美。和赤羽一族‘紅翼之血’的價值相比,你能提供的東西,更加珍貴。”
硝子說着,輕輕地湊過頭去,兩人的臉龐離得如此之近,乃至于自己的鼻端盡是少女身上幽冷清淡的體香,“我花柳齋一生偏愛之物甚少,除了美酒,就是美麗的女孩兒。而在某種意義上,這二者偏偏又是相等的……”
妩媚的紅唇輕輕地貼在少女冰雪般的肌膚上,為這純白色的冰雪帶來了一絲嬌豔的嫣紅。硝子輕輕擡起頭,再度撫摸着薇奧拉的臉龐,微笑道:“天色不早了,去睡吧。”
滿面紅暈的少女倔強地梗起脖子,無聲地反抗着。
“去睡。”硝子溫柔而卻堅決地在少女耳邊低語着,“我說,去睡。今晚我還要嘗一嘗你的味道,我的小法師……你為什麽總是要在自己的身邊築起一道牆呢?你為什麽總是不肯讓你自己放松一下呢?你為什麽不肯從故紙堆裏把頭擡起來哪怕一秒鐘呢?”
“法師就是法師——而不能是別的什麽東西,奧術之道需要的是研究和學習的機器,而不是有血有肉的人。作為印記城的市民,我擁有的少,見過的卻多,凡是在籠子裏讨生活的人,學乖的在自己身邊築起三尺深幽的城府,學不乖的被謀殺殆盡。愚蠢之人流出的無意義的鮮血,我見過很多。”
“可是你的城府卻顯得這麽可笑和幼稚,小醜般的城府還不如沒有,乖乖做一只在我膝上玩耍的小貓不是更簡單容易些麽?在我看來你就是一支小雪糕,只要戳破外面看起來堅硬實際上卻薄弱不堪的脆皮兒,就能看到裏面柔軟香甜的奶油心兒。”
硝子以不可違抗的氣勢揉亂薇奧拉的頭發,然後以更加充滿威脅性的,惡魔般的聲音低聲訴說着:“你現在不是在你熟悉的那個家,而是在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你不知道回家的鑰匙是什麽,你除了我以外無所依靠……四十四歲的法師或許足夠老,但四十四歲的你還只是一頭年輕的小龍,而且這頭小龍一生中的大部分時間都被掩埋在故紙堆裏。”
“那——又怎麽樣?”
薇奧拉咬緊了唇,硝子知道許多關于她的事情,而且她知道是誰告訴硝子的。沒錯,她并非精靈,而是化為精靈形态的年幼銀龍,來自異世界的龍類,擁有變身能力的她,變化成什麽類人種族的形态都不是問題,精靈只不過是她的喜好而已,并且她在這幾十年的生命中,更習慣以人形生活,而不是原本的龍類形态。
少女黑色的雙眼逐漸因為無助而濕潤,硝子說的完全正确——你擁有法力與知識,但這些無法解決生活所帶來的問題。法師或許可以獨自一人面對整個世界——但那個法師絕對不是現在的你。
“不要哭,我的小薇奧拉。”硝子用十足暧昧的聲音與姿勢更加貼近少女,“你只要聽話——”
被洞悉人心的長者注視的女孩,築不起城府。被胸懷寬廣的母親擁抱的女孩,磨不快語鋒。被難以捉摸的魔女攫住的女孩,守不住心防。
這種屈辱與無助,薇奧拉在這六個月來并非是第一次品嘗到。她只能放棄一切抵抗的意圖,順從地離開硝子的地下工房,徑直走向她女主人的卧室。
看着少女離去的背影,硝子滿意地微微一笑,她的目的業已達到。不過自己的人生軌跡能夠與這個可愛的小法師所交錯,完全是一個巧合,一個偶然性百分之百的必然。眼前的景象有些恍惚,她不由得想起了一段時間之前發生的事情——不,或許比那還要早——命運以極微小的機率,讓硝子進入了一個她絕對意想不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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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來到這個地方多少次,硝子還是會因為眼前的景象而震驚。
——地平線向上翻卷翹起,所在的長街在身前和身後的兩邊卷曲上揚。就好像站在一個巨大山谷的底部。
——頭頂上并非什麽湛藍的天空,也沒有見慣了的白雲與日月星辰,而是建築。
沒錯,建築物。高聳的、低矮的,巴洛克式的,希臘式的,甚至是與自己的國家隔海相望的中國式的,以及各種造型樣式紛繁龐雜自己根本叫不出名字來的建築尖頂在頭頂上密密麻麻地互相排擠着,雜亂無章,一片混亂,就像是大城市中的貧民窟,灰暗肮髒。
不過這種景象并不常有。更多的時候,這裏被壓抑的迷霧所包裹,濕冷的霧氣,說不定還混合着別的什麽東西,例如黑膩膩的油煙,填充着這座城市裏幾乎所有的空間。鼻中聞到的是泥水和灰塵的味道,空氣中布滿了朦胧的灰色光線,能夠恰到好處的照亮視野,但卻巧妙地将視線限制在一個不足三十尺的範圍之內。
無數只來自多元宇宙各處的腳帶來了無數的灰塵和氣味,無數個奇形怪狀的生物匆匆地從硝子和她的箱子旁邊走過。無數只來自不同種生物的眼睛僅僅是稍稍瞥了一眼這個穿着奇怪的女人,就扭過去盯着前面的路,或者看些別的什麽東西。
硝子看着一只渾身覆蓋着暗紅色鱗片的高大怪物鼻孔裏噴着火焰從自己身邊走過,順便擠倒了幾個在前面聚成一團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聒噪些什麽的侏儒而徑自走入濃霧中,小個頭們看着這個巨大的魔鬼,敢怒不敢言地作鳥獸散。那個怪物在離開之前似乎感受到了硝子投來的視線,用那污濁而邪惡的渾黃色眼珠看了她一眼。
濃霧在她的身邊翻滾攪動,不斷有一個個硝子見過的、未曾見過的、甚至是不曾想到過的生物從霧中被“吐出”,在她的面前又被灰色的濃霧“吞”了進去。随即霧氣散開了,在硝子的面前露出了一家小小的店面,歪歪斜斜的招牌上沾滿了濕漉漉的霧氣和水珠裏油膩膩的污垢,上面寫滿了硝子所不認得的符號,只有兩個字母看起來像是自己認知之中的語言并且勉強可以辨認。
那是“Ia”兩個字母。
矮小的木臺子後面坐着一個十分年輕的女孩,在硝子看來,在這個一切都被染成一片無機質的灰色——不,不如說是脫色的世界中,只有自己和她是有顏色的。
那個女孩的顏色是很純粹的白色,和視覺沒有什麽關系,看到的影像自視神經上被剝離出來,化作具體的印象直接投入腦中。
硝子拉動手中的皮箱朝面前那一抹亮色的白走去,滑輪在粗糙的石質地面上滾動着,發出摩擦的粗粝聲音。在她離櫃臺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女孩擡起頭,平靜地說道:
“歡迎來到印記城,女士。”
2、天堂幣
更新時間2014-3-2 18:56:34 字數:3555
硝子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裏——但印記城所能帶給人的震撼與來過的次數并沒什麽關系。
“每個人都來印記城——女士。倘若我是你,我就不會一直盯着一個深獄煉魔看。”白發的女孩依然沒有擡頭,“花柳齋女士,你要的貨物已經備齊了。希望你有足夠的財富來擁有它們。”
“當然,我的小薇奧拉。”硝子露出一絲微笑,她拍了拍身邊的皮箱。面前的女孩所說的話雖然十分地正經而且嚴肅,充滿了警告的意味,但在她聽來只是小貓在伸出尚未長成的小爪子在威吓一個并無惡意的喂食者而已。
“很好。”薇奧拉點了點頭,臉上沒什麽表情地合上了書本,站起來為硝子打開櫃臺邊上的一扇小門讓她進來,“貨物就在裏面。”
硝子不是第一次來到這家小店的裏面,但在她看來,這個地方并不比外面的景象來得平凡。與外表看上去的狹小截然不同,店內的空間足以比拟一座庭院。一眼望不到頭的貨架密密麻麻如同多米諾骨牌一樣在硝子的面前一直延伸鋪展開到視線所能看到的最遠方,地上鋪着華貴柔軟的地毯,這裏沒有燈具,但空氣似乎本身就能發出柔和的光線。魔法的毫光在屋子的每一個角落閃爍着,硝子仿佛置身在朦胧的幻境中一般。
“歡迎再次光臨Ia的小店,親愛的花柳齋女士。”
一個聲音突兀地從硝子身邊的貨架上傳出,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只手掌——只剩下白骨的手掌——就從木板上飛了下來漂浮在她面前,這只手掌的每個指關節處都鑲着一顆寶石。紅寶石、藍寶石、鑽石……還有很多硝子根本叫不出名字來的寶石。硝子知道,面前的這只手掌就是這家店的主人——Ia。
“試圖把我的名字轉換成你們能念得出來的讀音沒有意義,用相似發音的文字來代替我的名字也沒有意義,我是Ia,随你怎麽念這個名字,這并不會讓我困擾。”
這是這只手掌——Ia,第一次見到硝子的時候所說出的話語。
那個時候……第一次來到印記城的硝子,也是這麽茫然而恐懼地站在Ia的小店外,望着這個自己根本不熟識的奇詭之地。
她是怎麽來到這裏的呢?硝子自認為自己的心智還算堅定,但在她聽到Ia的解釋之後,這堅定的心智似乎再也不能為她提供什麽保護——哪怕是最為微弱的保護。
“因為傳送門。”
當時,這只懶洋洋的骨頭手掌就這麽漂浮在硝子的面前,活動着它的手指頭,“不要問我它是什麽意思——那就是字面意思。多元宇宙的每一個角落都有傳送門,只要它看起來像是個可以供人通過的門,無論是你家的大門,還是教堂裏的拱門,或是神社的鳥居,甚至是兩棵樹木用交疊起來的樹枝圍出來的‘拱門’——它們都有可能是傳送門。只不過,每一個傳送門都需要特定的鑰匙來開啓。”
“哈,你問我鑰匙是什麽?我怎麽知道。所有你看到的、聽到的、聞到的、想到的東西都有可能是鑰匙。一個糟糕的念頭?一張自畫像?變質的香水味?用黑曜石切下來的你的一片舌頭?鎖鏈的碎片?一本恰好有兩百頁的書?還是一個嫁不出去的更年期老女人?只要你帶着這些東西經過,就會被傳送到一個可能神也不知道是什麽地方的狗屁角落。女士,你很幸運,因為你沒有被傳送到火元素異界或者無底深淵那樣糟糕的地方。這真是命中注定,不是嗎?”
之後,硝子找到了那扇傳送門。它來往于自己家的庭院與印記城上城區的一個小角落之間,那是庭院中兩棵枝條相交疊的樹,只要從兩棵樹中間走過去,并且持有着正确的鑰匙——那是一個念頭,是什麽樣的念頭呢?這可是個秘密——她就會一睹萬門之城的奇景。
“這一切都是巧合,女士。”
雖然那只手掌骨沒有表情這種東西,但硝子依然能确信,倘若這家夥有臉,一定笑得很賤。
“那麽……我想,是時候談談生意了。”
Ia的聲音把硝子的思緒拉了回來。
“我的貨呢?”
“當然當然,我的好女士,您大可不必這麽心急——”
Ia豎起一根手指頭搖擺着,“我想先檢查一下您是否帶來了足夠的災幣。”
“當然。”硝子點點頭。而實際上,她在第一次聽到“災幣”這個詞時,和所有第一次來到印記城的物質界生物一樣茫然。那個時候,Ia是這麽解釋的。
“哦,那是印記城人對金幣的稱呼——黃金鑄造的錢幣。我們稱銅幣為‘綠角子’,那是因為惡魔們的緣故,這些雜種的手掌分泌酸性的汗液,以及天知道是什麽玩意兒的東西,在印記城流通的銅幣幾乎都有一層綠色的銅鏽。嘁。”
Ia的聲音透露出不屑,“而銀子,銀幣,被我們稱之為‘毒螯’,還是因為那些惡魔,銀能夠灼傷那些家夥。而剛到印記城的巴佬——哦,指的就是像您這樣不熟悉印記城,來自物質世界的生物——裏,每三個就有一個的死因是用銀幣向惡魔付賬。至于‘災幣’,有一種說法是以前有一個流着天使血脈,自以為清高的家夥,認為金錢是邪惡之源,是不祥的東西。同時,也由于那些惡魔頻繁地使用金幣——因為它們不能接觸銀子——這更加劇了這種迷信。”
從回憶中抽身回到現實,硝子微笑着彎腰打開了皮箱,“既然你們叫黃金為災幣,那麽叫它什麽呢?”
“哇哦。看這個。”Ia的指骨被箱子裏純白色的金屬光芒鍍上了一層銀亮的光澤,“滿滿的一箱子天堂幣……”
“這稱呼又有什麽來頭?”硝子看着箱子裏排列得整整齊齊的鉑金錠,同時注意到身邊灰袍少女盯着白金錠亮得如同燈泡一樣的雙眼,笑問道。
“你要知道,女士,守序善良的外層位面——很多主物質佬叫它天堂、七重天堂、賽勒席亞山或者類似的名字,但在外域,通用的稱呼是天堂山。它的第五層叫做白金天堂——你明白了嗎?”
Ia的指骨很人性化地互相掐着,似乎在計算着這一箱子白金錠的價值。
“很好,女士。這些東西用來支付您要購買的貨物,它完全足夠,或許還有比較可觀的盈餘。我可以将多餘的部分找給您——或許您更願意在我的小店裏面尋找一些更加有趣的東西?只要在店裏的,都可以作為貨品出售——我除外。”
“真的?”硝子的臉上露出了狡黠的微笑。
“真的。”Ia如此答道。
“我要她。”硝子毫不遲疑地指向薇奧拉,而後者也毫不意外地露出了震驚的表情,全身都僵硬了起來。
“這個嘛……女士,老實說你的要求實在是很讓人為難。”Ia摩擦着指骨,但是聲音卻根本聽不出“為難”的意味。
“只要在店裏的,都可以作為貨品出售——”硝子從容地拖長聲音學着Ia當時的語調說道,以勝利者的姿态凝視着這只手掌骨,“那麽,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
“唔——”Ia發出了思考的聲音,然後轉過身體面對着薇奧拉。少女驚懼地後退了一步,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店主。但終于,Ia在一段時間的沉默之後,應允道:“好吧。”
“這不行!”薇奧拉一下子就從對財富的迷醉之中被打了出來,她幾乎是失态地尖叫出聲,“老師,你怎麽能——”
“薇奧拉,這不會是一段太長的時間,對于龍族的漫長生命而言。”Ia指關節上的寶石亮了一下,“我相信花柳齋女士會很溫柔地對待你。”
“不,不,老師,你怎麽可以……”薇奧拉再不複初見硝子時的冷硬姿态,絕望地一步步後退着,黑色的雙瞳中蓄滿了淚光。
“這或許是個不錯的機會,薇奧拉。印記城——或者說整個外層位面,都并非最适合你的地方。”Ia的聲音若有所思,然後它轉向硝子,“花柳齋女士,您所支付的財富并不足以購買龍族超過一千年的歲月,我們必須來商量一下小薇奧拉寄住在您那裏的時間。”
看着和自己生活了四十四年的導師與一個對于她來說和陌生人沒有本質上分別的女人如同商品一般商量着自己的“價錢”,銀龍少女的眼中充滿了絕望,她試圖沖出這個小店,但Ia只發出了一個音節就讓她僵在原地動彈不得,只有淚水滑過面頰流了下來。
就這樣,硝子成功地将小薇奧拉帶到了她的世界。
起初,薇奧拉對于自己身邊的一切都十分地抗拒并且抱有強烈的不信任感,雪上加霜的是當初在還在印記城時被Ia用法術定住的那段時間,硝子還趁機取走了她的一些血液。雖然失去這些血液對于一頭健壯的小龍來說還算不上什麽。
很快地,薇奧拉就本能地試圖使用法術來達到自己的目的(例如,魅惑人類)。但她驚恐地發現,為了保證交易的安全性,Ia在當初使用律令震懾定住她的同時,就在少女的大腦中設置了意志鎖鏈,任何對硝子不利的想法都無法被轉化成行動,并且任何可以傳送至外位面的法術也被禁絕。之後,她就瘋狂而絕望地嘗試尋找起傳送門的鑰匙,但可想而知這樣的努力是徒勞無功的。
經過最初的反抗期(并且她拒絕在這段時間內說哪怕一個字)之後,薇奧拉似乎已經對再回到印記城不抱有任何的希望,她唯一從那個地方帶來的物品就是她的書。
硝子也曾經看過薇奧拉的書,當她提出這個要求後,少女冷冰冰地将書砸在地面上然後拂袖離去。硝子寵溺地默許了這個行為,打開書本之後她在扉頁上看到了兩個名字。一個是“Viola”,字跡十分工整幹淨。而另一個看起來則更像是頑劣的塗鴉,必須花費很大力氣才能夠辨認出來,那勉強看起來像是——“Ia”。
除此之外扉頁上還有兩行字,字跡很清楚,但是充滿了無機質的感覺,每個文字看上去都來自不同的語言,而這些語言都是前所未見的。當硝子反複詢問之後,薇奧拉才充滿敵意地對她說出這些天以來的第一句話。
“魔法是萬能的,但法師不是;
魔法不是萬能的,但法師是。”
3、魔法?生活?
更新時間2014-3-3 18:51:12 字數:3211
來到這個世界一個月後,少女法師徹底地放棄了。如果無法離開這個位面,那麽就算是用法術跑掉也沒有意義。她不認識這裏的任何人,與其去面對整個陌生的世界,還不如留在硝子身邊等待着這對她而言無比漫長但對于巨龍的生命而言短暫如同眨眼的“寄住期”結束,抱着這樣的想法,她詢問了硝子自己的“寄住時間”,而對方給予的回複是,不告訴你。
之後的時間,薇奧拉就幾乎是自暴自棄地認可了現在的狀态(而事實上不這麽做也沒有多大作用),和自己在印記城時一樣,再度埋身于故紙堆之中,按部就班地在奧術之道上繼續前進,同時也進行着機巧魔術的學習,還有制造人偶的技術。
老實說,這個世界的機巧魔術比起艱澀深奧的奧術知識要簡單很多,通過硝子的描述,薇奧拉認識到這并不算是個傳統意義上的高魔世界,名為機巧魔術的魔法以機巧人偶的形式結合所謂的“科技”,被廣泛地使用,雖然施法者們大多數都是專門的人偶操控師,通過人偶來施展法術,但仍然有親力親為的施法者存在(不過數量很少就對了)。
還有人偶制造的知識,與普遍意義上的法術施展相比,更類似于制造魔法物品的技巧。兩相結合補完之後,又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對施法能力有所助益。
薇奧拉心中對這個世界的反感有所降低了,不再是十分抗拒的程度,但依然談不上好感。她有些理解為什麽Ia要把自己送來這裏,但多元宇宙中的位面無窮無盡,知識也無窮無盡,這個世界的知識也算不上什麽特別的,以這一點來說,或許自己的這個導師還有什麽其他的打算也說不定。
而現在,薇奧拉就過着研究魔法,學習機巧魔術和人偶制造技術(順便和傳統的法師魔像制造技藝相補完和印證),然後再夜裏被硝子半強迫半習慣地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即使是硝子,也不得不為小薇奧拉的學習能力和理解能力而感到驚嘆。小法師如同海綿吸取着周圍的水分一樣貪婪地榨取着硝子每一分可以教給她的知識。倘若不是因為時間的限制——畢竟她來到這裏的時間并不長——恐怕連禁忌人偶的制作方法也學到了手。現在,少女單以技藝而論,已經可以稱得上是人偶師中的頂尖翹楚,這還是她并非将全部時間都用在機巧魔術的學習上的結果。
但是除此之外,她在其它的方面可謂說是一無是處。
那是薇奧拉來到這個世界沒多久的事情。
這一天,硝子有點犯懶不想開竈下廚。于是她以一個男性看上去相當誘惑而撩人的姿勢斜卧在榻榻米上大肆地吞雲吐霧着,從午飯時分直到天空都泛起了火燒雲的紅色。
然後刷的一聲,薇奧拉房間的紙門被拉開,少女面無表情地走到硝子面前。
“我餓。”
她簡單明了地告訴硝子。
“我懶。”
硝子也簡單明了地回答——要知道滿足一頭巨龍的胃口可不是什麽簡單的事情——并挑起眉看了她一眼,嘴角泛起一絲狡黠的微笑。雖然理性在提醒硝子應該去做飯了,但是內心深處無比的惡趣味和糟糕念頭卻讓她急迫地想要看看小薇奧拉在這種狀況下會做出什麽舉動。因此,她又補了一句,“如果你求我,我就去做飯。”
薇奧拉臉色陰沉地看着她,幹脆利落地轉身離開。
過了一會兒,少女端着餐盤放在了桌上。
“呃,這是什麽東西,小薇奧拉?”
硝子撐起身體看着餐盤上的碗裏那一坨白生生軟乎乎粘嗒嗒的糊狀物。
“面糊。”薇奧拉平靜地回答,然後自顧自地跪坐在榻榻米上,雙手合十,低聲道:“我開動了。”随後拿起碗邊的勺子,舀起一勺面糊。
硝子虛起眼看着薇奧拉将滿滿一勺子面糊放進嘴裏,面無表情地咀嚼了幾下之後幹脆地咽了下去。
“呃,我說小薇奧拉……”硝子心情複雜地伸出手挖了一點自己碗裏的面糊放入口中,随即呸呸地吐了出來,“你根本就沒有煮過吧?只是單純地把面粉和水混合在一起而已對吧?”
薇奧拉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點了點頭。
硝子皺眉把碗推開,然後似乎想到了什麽,“小薇奧拉,你莫非是不會做飯吧?”
薇奧拉指了指面前的面糊,“我會。”
“這個不叫飯。”硝子有氣無力地說着,然後丢掉煙鬥站起身來端着那兩個碗沒好氣地說:“這個叫做食材……不對,連食材都算不上。”
“你要去做什麽?”
薇奧拉看着硝子端着碗走向廚房。
“處理掉這兩碗垃圾。”硝子嘆了一口氣,沉默了一會,“然後做飯。”
于是就留下少女一個人以标準日本人的跪坐姿勢坐在榻榻米上,望着空蕩蕩的桌子。她用手指刮下臉頰上沾着的面糊放進嘴裏,然後小小地皺了皺眉頭。
“難吃。”
她用幾乎低不可聞的聲音嘟囔着。
“小薇奧拉,你平時都吃的是什麽呢?在那邊。”
将料理擺上桌子之後,硝子很沒風度地以一個非常随便的姿勢坐在榻榻米上,用手中的筷子輕輕地敲打着碗沿。
“……面包。”沉默片刻之後,正在笨拙地擺弄手裏筷子的龍族少女吐出兩個字。
“是啊是啊,你就沒吃過別的東西?”硝子再度嘆了口氣,“我為你生活的寡淡而感到驚訝,小薇奧拉。”
“印記城的景色……以及在你面前走來走去的大批呆頭、蠢貨和巴佬,是盡可以用來下飯的,花柳齋女士。”薇奧拉生硬地給予回應,試圖用筷子夾起白飯,但是最終努力的結果只是把筷子插進了米飯裏而已。
“還是沒有學會用筷子麽?明明坐姿标準得和日本人沒有區別。”硝子第三次嘆着氣,“小薇奧拉,我的小薇奧拉……我該說你什麽好呢?難道你用來埋在故紙堆裏面的腦子,就是用不到日常生活之中麽?”
“這個東西,很奇怪。”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薇奧拉拿起插在碗裏的筷子,似乎是要辯解一般地指着它,幹巴巴地說。
硝子忍不住笑出了聲。
“用兩根小木棍當作餐具是麽?小薇奧拉,我敢擔保你肯定見過比這更奇怪的東西。”她說着,忽然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緊緊地盯着面前的少女,緩緩地說:“小薇奧拉——我說真的,你就沒想過,生活可以更多姿多彩些麽?你就沒有想過——你就不想要更濃烈的生活?比把人生埋在故紙堆裏面更有意義的生活?”
“沒有比追求奧術之道更有意義的事情。”薇奧拉斷然道,聲音斬釘截鐵,“除了這件事情之外,我的生命中沒有其餘的追求。享樂主義是懦弱之人的行為,只是将自己的咽喉拱手送給命運而已。這比無意義的鮮血更加沒有意義而足以令人厭憎。”
“我牙尖嘴利的小貓咪……生命是很漫長的一件事,尤其是對于你們巨龍來說。你難道只想讓這千年的歲月只有一種色彩?”
“在短生種中長大的長生種,便知道了時間離去的決然。即使我有超過一千年的漫長歲月可以度過,但我并非真正不朽。多元宇宙間還有無限的奧秘在等着我。”
“真是愛鑽牛角尖的孩子。”
硝子寵溺地笑了。
“那麽我們來打個賭吧,小薇奧拉。”
“賭什麽?”
“就賭——我能找到在你的生命中,除了追求那虛無缥缈的奧術之外,還有更加多彩更加缤紛的事物。”
“賭注呢?”
“我不需要那種東西——因為一開始我就是贏家。”硝子帶着居高臨下的勝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