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裏出現的印記城,做一下簡單的普及和描述
了法師的被窩。狹小而令人安心的空間略顯涼薄,銀龍的體溫比普通人類低上一些,但是夜夜擠進來之後,空氣頓時溫熱了起來。
柔軟的肌膚緊緊相貼,鼻中盡是對方的氣味,夜夜的小臉因為興奮而漲得通紅,動作上也不由得放肆了些,大腿肆無忌憚地跨上了少女的纖腰,而薇奧拉并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抗拒,只是紅着臉白了她一眼,就再也沒有其他動作。這是默許的鼓勵麽?夜夜不知道,但是她下意識地作出了更具有侵略性的動作,用另一條腿的膝蓋輕輕試探着薇奧拉緊閉交疊在一起的雙腿,試圖能夠尋找到一絲縫隙,令肢體交纏在一起。
薇奧拉再度瞪了夜夜一眼,而後者則為了掩飾一般地慌忙把頭埋進她的懷裏,使勁扭動着身體。
忽然,法師懷裏的小人偶停止了扭動,夜夜用臉蛋蹭着薇奧拉的胸脯,在她懷裏擡起了頭。
“薇奧拉姐姐。”
“什麽?”
“好硬。”
“啊?”
“夜夜是說,胸部好硬。”
銀龍少女的臉龐一下子因為羞怒而紅得如同熟透的蘋果一般。
下一秒,夜夜就感覺小腹猛地受到了重擊——雖然對于她來說這力道并不算大,應該是薇奧拉很好地控制了力量——然後身上一涼。她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被法師一腳踢出了被窩。
然後夜夜就涎着臉試圖爬回去,但惱怒的法師已經揪緊了被子,掐滅了夜夜的小念頭。
“走開,讨厭鬼。”
薇奧拉在牙縫裏說。
“對不起,薇奧拉姐姐……夜夜最喜歡平胸了,真的,胸部什麽的只是毫無意義的脂肪塊而已……!”夜夜慌亂地說着。
法師起身往夜夜的胸部看了一眼,然後再度冷哼一聲,翻身躺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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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奧拉姐姐……?”
“可惡,明明只是人偶,居然敢比我還大……”
夜夜的耳朵捕捉到了法師充滿怨念的碎碎念。
“沒、沒關系的啦,姐姐以後還會長大的啦……”
“別想用這個迷惑我,龍族的發育狀況我自己還不知道?”
“可、可是,夜夜很冷诶……”
“活該……誰讓你專揭別人的傷口。”
“那個,姐姐,其實只要多喝木瓜牛奶,胸部就會變大的啦。”
“真的……?”
“夜夜發誓喲!”
薇奧拉用将信将疑的眼神看着夜夜,而後者則擺出一副相當無辜的臉孔。
“……感覺好慢。有沒有速成一點的?”
“速成的呀?……夜夜倒是知道一個喲!”
“什麽?”
夜夜伸出了自己的兩只祿山之爪,“就是揉一揉!多揉就會長大的!”
然後羞怒交加的女法師就惡狠狠地把一個枕頭砸在了小人偶的頭上,接着用被子蒙住頭。
過了好一會兒,就在夜夜已經做好抱着枕頭在榻榻米上過一夜的打算時,薇奧拉掀起了被子露出腦袋,用蚊子般的聲音嗫嚅道:“……真的?”
“海納百川,有揉奶大嘛!”夜夜頓時興奮得鼻孔直噴白汽。
“那……今天就試一試……不許騙我哦!”
“放心!夜夜發誓喲!”
“真的真的……不許騙我哦?”
“絕對有效果的啦!”
夜夜興奮地鑽進薇奧拉的被窩,然後蓋住兩人的被子就開始不停地聳動起來,間或傳來一些令人面紅耳赤的少女嬌喘聲。
10、赤羽
更新時間2014-3-11 12:00:57 字數:3191
時光如水,在少女的指縫中不經意地流走。春去冬來,薇奧拉在這個世界已經不知度過了多少日月,只知道在不停輪轉的每一個白晝與黑夜之中,三個小人偶略顯稚氣的模樣已經成熟了許多,從彼時的幼女長成了如今的少女。雖然硝子對這一幕只是笑着“細胞分裂得很好呢”,但是薇奧拉卻執拗地認為,她們是長大了。
對此,硝子曾經還取笑過薇奧拉,說她當初還認為人偶只是工具,現在卻這麽寵溺這幾個孩子,真是口不對心雲雲,而銀龍少女在臉紅之餘,卻為以前的自己而感到可笑與更多的嘆息。倘若不是硝子,不是這三個孩子,自己的心大概還被印記城這個籠子所囚禁着。
日子一天天過去,法師和雪月花三姐妹之間的感情也變得越來越深厚。對于她們三個來說,薇奧拉就如同她們真正的長姊一般——盡管這位姐姐目前的身高只能穩贏小紫,而胸圍恐怕也只和小紫不相上下。
——啊啊,我的心,在不知不覺之中被融化了啊。
有的時候,薇奧拉抱着坐在自己膝頭上的小紫,任由夜夜和伊呂利一左一右地靠在身邊,一起坐在拉開的紙門邊看着天上的浮雲和院裏的櫻樹,心中總會泛起這麽一句柔軟而唏噓的嘆息。
然而,這種閑适的日常不會永遠持續下去。在一個冬日的雪夜,硝子帶着薇奧拉和夜夜從花柳齋邸出發,三人的背影融化在漫天的飛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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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火。
飄雪如淚。
漆黑的廢墟,蒼白的雪。
漆黑與蒼白——豈不都是最接近于死亡的顏色?
在這一片死寂的世界中,赤羽雷真的生命也将緩緩走到盡頭。
少年赤裸着上身,挺拔的身軀看起來卻讓人并不會聯想到直刺向天空的杉樹,抑或是屹立在汪洋大海面前的傲岸礁石。那看起來就像是将要枯死的老樹,在拼命地榨取自己根須內的最後一丁點生機。
少年的面前擺放着枯黃色的古卷,寒冷侵襲着他的身體,但是雷真卻并沒有在意這種瑣碎的小事情。他的全心全靈,都已經集中在了地面上的小小木偶上。
雙手結着印,魔力自體內迸發出來,注入木偶。
動起來啊。
少年仿佛枯幹的眼睛,在深陷的眼窩裏映照着木偶粗糙而僵硬的軀體,如同蹒跚的嬰兒一般緩緩挪動着自己的四肢。
汗水不停地流下,随即就被寒冷化為冰霜貼在少年的皮膚上。寒冷麽?不,感覺不到。那些全部都感覺不到。除了眼中的木偶之外不需要考慮其它的東西。
赤羽雷真在掙紮着,全身凝立不動地掙紮着,在死亡中掙紮,在毀滅中掙紮,在絕望中掙紮,在充滿埋葬和墳墓的、灰色的荒野中掙紮。
他的生命仿佛全部系在面前的木偶身上。木偶搖動着粗糙的手腳,在雪地上緩緩地移動。
——走啊。
——帶着我的生命。
——走起來啊。
但是……
在雪地中留下一連串的小腳印之後,木偶終于還是頹然地深陷在了積雪中。就在木偶倒下的同時,少年也仿佛失去了支撐的建築物,以一種完全破碎的姿态仰面倒在雪地中。
完全失去了希望。
然而——
“在這裏。”
琴弦顫動一般美好的聲線,似乎一下子為這個死亡的世界重新點燃起了火花。
少年的世界中,被染上了不一樣的色彩。
漫天的飄雪中,緩緩地出現了三個人影,穿着紅色禮服長裙的妖豔年輕女性,身邊一左一右侍立着如同白晝與黑夜般顏色極端相反的兩個少女。
黑衣的和服少女,與白衣的洋裝少女。
三人皆是如同從夢境中走出一般地美麗。
和服少女在雪中幫紅衣女性撐着一把古典的油紙傘,而白衣少女則完全不在乎那些飄落在身上的雪花。她走在柔軟的雪地上,身子卻絲毫不下陷,只在雪地中留下了一串淺到幾乎無法分辨的小巧足跡。
“男孩,還有精神嗎?”
紅衣的美女走出了紙傘的庇護,來到了雷真的面前。
“我可不是小孩子。”少年轉動着幹枯的雙眼看向來到自己身邊的女性,聲音沙啞到讓人産生撕裂喉嚨的錯覺。
“……赤羽雷真,是吧?”紅衣女性看着少年露出的警惕眼神,惡作劇一般地笑了,“你的事我很清楚,男孩,還是應該稱呼你……赤羽一族唯一的幸存者?”
“你到底是誰?”
“啊啦,身為人偶使家族的後代,連我都不知道?”紅衣女性朝黑衣少女招了招手,後者心領神會地走了過來,轉身背對雷真,也不知道她怎麽做的,背上的衣物一下子滑落下來,恰好遮住半個臀部,大片雪白晶瑩的背部肌膚完全暴露在了雷真面前。
雷真一下子愣住了,但是他已經沒有力氣把眼睛看向別處。少女背部下方,腰部靠上的部位有一個如同印章一般的刺青。
——那是“花柳齋”三個字。
“軍部的、高層,當代最傑出的人偶匠師……花柳齋?!”
少年的聲音如同從口中硬生生擠出來一般。
“那——她是人偶?”
看上去和人類完全沒有區別。
“她很漂亮吧?這就是‘雪月花’之中的‘月’,夜夜。”
紅衣女性——花柳齋硝子——眯起眼睛,狐貍一般地笑了。夜夜穿好衣服,而另外一個一直沉默不語的白衣少女則向硝子揚起眉毛。
“軍部的高層哪,硝子,而且是——當代最傑出的人偶匠師?從來都沒和我說過呢。”
“知道這些又對你有什麽意義呢,我的小薇奧拉?”
硝子眼波流轉,吃吃輕笑。
少年的心靈已經完全沉浸在了近乎麻痹的震驚之中。那是只存在于傳說中的事物,花柳齋立于機巧魔術界之頂點的傑作,“雪月花”。雖然只傳出一丁點風聲,但作為赤羽一族的嫡系後代,雷真也并非沒有聽說過。
那是最強的自動人偶。
“開、玩笑的吧……花柳齋,是喜歡酒與女色,游手好閑的……”
少年只剩下了苦笑的份兒。
“這是真的喲。酗酒,好色——真是爛透了的人。”白衣少女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你這麽說好傷我心喲,小薇奧拉。”硝子不以為忤,撒嬌一般地嬌嗔着。
“那麽,軍部的‘胧富士’……就是你……”
少年斷斷續續地求取着确認。
“那失敗了。不要和我說什麽胧富士很強之類的話——那太難看了,完全是失敗之作。不過拜托這拙作,讓我在軍部也有了點話語權哪。”
硝子一副十分無聊的樣子摸着額頭,郁悶地念叨着。
然後,她看着少年幹枯的眼球,一直看到靈魂深處:“男孩,你的願望,幫你實現也可以喲?還有,我還能夠幫你找到那個你做夢都想親手殺死的家夥——”
“——”少年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來,胸膛劇烈地起伏着,“真的……可以?”
“為了可以讓你與之抗衡,還可以借給你最強大的自動人偶。”
少年的眼神看向旁邊的兩位少女,“是雪月花……?其中的‘雪’與‘月’……嗎?”
“不對喲。”白衣少女有些無聊地嘆了口氣,重複了一遍,“不對喲。”
“什、麽……?”
“我不是雪月花。”白衣少女自顧自地伸出手掌接着空中飄落的雪花,然後平靜地看着雷真的眼睛。
“——我是她們三個的姐姐。”
“是、這樣嗎……”
雷真如同瀕死的野獸一般喘息着,“那,也無所謂……”
“成為我的人吧,男孩。”
硝子溫柔地蹲下,伸出雙手撫摸着雷真布滿血污與霜痕的臉頰。
“也就是成為那所謂軍部的走狗麽?”白衣少女傲慢地看了硝子一眼。
“沒關系。……走狗什麽的也沒關系。”雷真如同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眼神中映照出貪婪與恐懼兩種神色,“我的路只有兩條——不,歸根結底只有一條。如果不想在這裏成為被冰封的、低賤而可笑的屍體的話——我已經沒有什麽不能舍棄的了。”
硝子滿意地笑着站起身來,“很好的覺悟,男孩。”
“你……會幫我打敗他?”
雷真喘息着,嘴角血跡斑斑,面容奄奄一息,只有眼睛放出了光亮。
“當然,男孩。如果你希望的話——她便歸你所有。”硝子的長袖搖擺,雷真的目光順着這個方向看過去,黑發的少女沉默地站在那裏。
“乖孩子,我們來打個賭吧。”硝子露出了一個惡魔般的笑容。
“賭注是——?”
“我花柳齋,不信神仙不信佛,卻也不是惡魔。我給了你這種可能性,能否保全性命,全看你自己。”
“……什麽、意思?”
“能打敗赤羽天全則已,否則的話,男孩你這具軀殼就歸我所有了。”
雷真的臉色變了,而一邊的白衣少女也皺起眉頭,“硝子,你又在打別人身體的主意?”
“沒錯喲。就和打你身體的主意是一樣的。”紅衣的人偶師露出暧昧的笑意,“我需要鮮活的紅翼之血來完成我的願望。”
“我的血還不夠嗎?”白衣少女厭惡地看着她。
“不一樣啊,小薇奧拉。”硝子毫不在意,笑意更濃,“你是最特殊的。”
雷真憤怒地瞪着硝子,恨恨地甩下一句話。
“啊,我知道了……這樣的軀殼,想要就拿去吧。”
11、花柳齋
更新時間2014-3-13 14:50:30 字數:3310
當雷真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已經身處在溫暖的被窩之中了。這是一個大概十八張榻榻米大小的房間,火缽的溫度盈滿了室內,透過紙門可以看到一輪明月懸挂在天際,清冷的光輝将跳躍着的橙紅火光都染成了青白色。雷真翻身坐起,把紙門推開。
展現在眼前的是一直鋪展到視線盡頭的純白,落滿整個和式庭院的積雪,呈現出異樣的寧靜。院中的樹木與石燈籠披上了白色的外衣,雷真心裏突然開始胡思亂想一些奇怪的東西。也許這就是曾經在古書上看到過的,所謂的幽玄侘寂……吧?
在這雪與月的輝映下,清爽的感覺湧上雷真的全身。借着月光,他發現自己已經換了一身新衣服。
——如同在夢境中一般。
雷真恍如夢游地沿着走廊晃晃悠悠,漫無目的地前進着。
往哪裏去呢?
身邊飄過螢火蟲一般遙遠的熒光,矗立在雪地之中的石燈,像是一個個幽靈,在這雪夜之中閃爍着。
搞不好這不是人間,而是幽冥也說不定。雷真忽然想到。
不知道毫無意義與目的的行進持續了多久,雷真早已幹枯的鼻端聞到了一絲異樣的氣息,那是栀子花的香氣混合着煙草的氣味。聞到這個,雷真瞬間清醒了過來。那個漆黑與暗紅色交織的雪夜中的記憶,忽然在他腦海中蘇醒了過來。
赤羽雷真回到了人間。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身處在氣味的源頭——那個房間的門口。自己的雙手不知不覺中粗暴地拉開了紙門,發出巨大的響聲。
這是一個無比寬廣的房間,超過五十張榻榻米的面積,房間深處高出一階,懸挂着簾子。就好像是雷真從古書和電視之中看到的,貴人的禦所一般。
啊啊,那女王樣君臨在高階華簾之上的,正是那個雪夜中的紅衣惡魔。硝子的手肘支在扶手上,美麗的雙足傾斜着架在一旁,曲線浮凸的玲珑嬌軀,充滿了绮麗撩人的魅惑。在她的身邊,環繞着三名少女。閃爍着冰冷青光的銀發少女,黑發和服的清純少女和紅葉發色的少女,每個人的氣質身高和體态雖然各有不同,但面容卻十分相似,能夠看出姐妹的影子。各自不同的打扮,也十分适合她們的氣質。
然而雷真卻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四個美人。
美人雖美,卻終究是這世上之物。任何一個進入這房間的人,都絕對不會忽視盤踞在高階之下的那美麗更勝凡物的銀色生物。
——那是龍。雷真知道的。與經常在古書畫卷、雕梁畫棟上看到的,盤卷身體如蛇蜿蜒的最初從中國傳來的龍不同,面前的這生物無疑是西方傳說中的巨龍,雖然姿态不同,但同樣都擁有淩駕于凡物之上的無上美麗,以及——力量。
亮銀色的鱗片細細密密地覆蓋了巨龍的整個身軀,每一片銀鱗都有着近乎完美的形狀,彼此拼合在一起沒有一絲縫隙,鱗片表面光滑恍如銀鏡,雷真甚至能在上面看到階上少女們的倒影。
柔順的曲線流淌着勾勒出巨龍修長的身體輪廓,不同于雷真印象中西方龍的臃腫與大腹便便,銀龍的身體纖細而優雅,它的雙翼收攏覆蓋在背上,銀色的骨質尖刺均勻地分布在它的脖頸與頭顱上,兩根朝後生長的銳角閃爍着金屬的冷光。
這頭銀龍的身體并非如同雷真想象那般巨大,它體長大概在三米左右,以龍類來說還是很年輕的孩子,但即使如此,面對這只在幻想與神話中出現過的生靈,雷真也不由得渾身戰栗。尤其是,銀龍黑曜石一般的雙瞳現在正不帶一絲感情地盯着自己。
暴露在巨龍的目光盯視之下,雷真的氣勢一下子就被壓倒,呆站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最先開口的還是硝子,“真不懂禮貌呢,你這小子。女性的房間可不能這麽冒失地闖進來啊。”
“——是真的麽?那個約定。”雷真仿佛沒聽到硝子的話一般,呆了一呆,用嘶啞的聲音質問道。
硝子并未責備雷真的無禮,而是安靜地微笑了一下,點了點頭,“是真的,男孩。你現在已經和我定下契約了。”
“那就趕快立刻把人偶借給我——!”
“真是急躁。然後打算立刻出發到別的地方?”
雷真在硝子不客氣的質問下語塞了。
“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他如此生硬地答道。
“冷靜下來吧,男孩。男人這麽急躁真是太難看了。凍傷造成的疲勞和淤傷還沒有完全恢複,你內髒的傷勢也不可忽視——還是先把身體養好再說吧。”
“就這麽傻等着誰能等得下去!早一秒也好,我要把那家夥殺掉——”
雷真心中憎恨的火焰猛然高漲起來,但是還沒等他的話說完,一直馴順地伏在階下的銀龍就以一種“哦呀哦呀,我聽到了呢”的姿态稍稍昂起身體,然後略微眯起了雙眼。
一瞬間,雷真心頭的怒火仿佛被澆上了一桶徹骨的冰水一般在一瞬間消散無蹤,全身上下布滿了冰涼的汗水,整個人如同身處冰窟一般。
看着臉色蒼白說不出話來的雷真,硝子嗤笑了一聲,“看來腦袋稍微冷靜了一點呢。這麽急着去送死,是為了‘那個孩子’麽?不過對于男孩你來說,也許那樣死掉也算是個好結果吧。”
雷真無聲地反抗着,僵立在原地不動。
“呼呼。乖孩子。”
“別把我當作小孩子。那麽,準備借給我的是哪一個人偶,至少要讓我知道吧!”
早一刻也好,必須趕緊把握住魔術回路的構造,然後研究戰術。不這樣的話,要打倒那個人根本是癡人說夢。
硝子拿起身邊的煙鬥惬意地抽了一口,然後緩緩吐出煙霧,“是呢,要對抗赤羽一族的‘天童’麽?”
“赤羽一族沒有那個人。”雷真冷冷地說。
“是呢,那麽現在背負着赤羽之名號的,就只有男孩你一個了呢。”
雷真的胸口忽然感到一陣深深銘刻進去的疼痛。
全部都死了。無論是父母,還是兄弟,還是家裏的傭人,甚至是——撫子——都已經被殺死了,成為了屍體,人類死亡之後留下來的可笑物件。
死死地攥着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手掌,雷真的眼前再度閃過那一片熾熱宛若焦炎地獄一般的場景。屍體、烈火、傾頹的建築是那幅畫面中唯一的三個要素,簡單到絕望,令人再也找不出任何哪怕一絲絲生命的色彩。畫面的背景是被火舌舔噬,正在崩塌的建築物,平時看慣了的裝潢和建築在火中看起來是那麽的陌生。
那似乎已經不是家,而是具體化了的毀滅。
火焰在面前鋪展出一條燃燒的地獄之路,道路兩旁是被埋葬在火焰中的屍體。
父親被切開了喉嚨,母親被貫穿了肚腹,全部都變成了一動不動的屍體,眼球被燒化成粘稠的半流質,皮膚與肌肉融化之後包裹在骨頭上,面前的這些物體已經并非自己認知之中的家人,而是代表着恐怖、痛苦、絕望與死亡的異樣的、單純而沒有生命的“物件”而已。
仿佛是幹脆利落地把心切成了兩半,雷真知道那是一種什麽感覺。
無論再怎麽做、再怎麽做、再怎麽做……無論做些什麽,家人都回不來了。
在火焰之路的終點,是恐怖中的絕望,絕望中的恐怖。
相比那些處于火海中的屍體,這一具保存得相對完好。但是切開的小腹,空空如也的腹腔與胸腔,像是袋口一樣翻開的皮肉,以及視線上移所看到的那張熟悉無比的臉孔,此刻已經凝固僵硬成不知道怎麽形容的表情。
撫子——
那不是撫子,只是撫子留下來的一塊無機質的物體。
對于雷真來說,這就是“折磨”——
他的心至今也仍然在那片死亡的火海之中煎熬。
硝子用通透的目光看着他,沒有再提起這件事,而是繼續了話題,“在這個屋子裏,能打倒那個人的存在的話,除了‘雪月花’之外——哦。”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流水一樣的眼波轉向了階下的銀龍,調轉話鋒。
“小薇奧拉,你意下如何呢?作為這個少年的人偶——”
硝子的聲音中有掩蓋不住的笑意,就像是惡作劇的孩子。
“別開玩笑,你這家夥。”巨龍猛地站起身體,雙翼呼地一聲展開,巨大的陰影投在地面上,雷真眼前一陣恍惚,面前銀色的身影似乎在一瞬間變得無比巨大而不可直視。
銀色的龍冷漠但是高傲地昂起頭,冰雪迸裂般清脆寒冷的聲音回響在房間中。
——這是、那天那個白衣少女的聲音。
雷真反應過來。那麽這家夥也是自動人偶……?一想到這裏,他身上的冰冷更甚。難道說、這頭巨龍也是花柳齋的傑作——?!
雷真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銀龍對硝子露出了銳利的獠牙,而無論是硝子還是她身邊的三個少女都沒有露出任何驚慌和擔憂的神色。擁有紅葉色頭發的嬌小少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硝子姐姐又犯壞了。”
“主人,雖然失禮,但出此下策實在太過分了一些……”白發的少女垂首勸谏道。而黑發的和服少女則安撫般地上前撫摸着銀龍的鼻尖,而這巨獸也以一個高傲的姿态接受了她的愛撫。
“開個玩笑。我可支使不動這位大小姐吶——”硝子微笑着環視身邊的三姐妹,然後宣告:“夜夜,從今以後就由你來侍奉這男孩吧。”
那是正在撫摸銀龍的黑發少女。仔細想想的話,雷真見過這女孩,應該就是雪月花之中的月之人偶吧。
“不要。”
斬釘截鐵而帶有十足惡意與反感的聲音,從少女淡櫻色的雙唇中吐出。
毫無疑問,十分明确的拒絕。
12、三日月
更新時間2014-3-13 23:38:04 字數:3383
“就算是硝子的命令,夜夜也不願意。夜夜可是最強的機巧人偶,位于機巧魔術之巅峰的存在,如果讓連這一點都不能明白的小孩子來使用,那簡直就是在踐踏雪月花之名。”
黑發的少女用和巨龍何其相似的高傲向雷真宣告道,并且刻意地在“人偶”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在陌生人面前,是和在自家姐妹面前截然相反的傲慢呢。被她撫摸着的巨龍眼中露出了一絲笑意。
夜夜是什麽性格,薇奧拉知道的最清楚。似乎是受硝子的影響,夜夜最突出的性格特征就是——好色。
倘若伊呂利繼承了硝子在制作人偶時的穩重,小紫則是花柳齋不羁的風采,那麽夜夜就徹徹底底地将硝子的色氣克隆在了自己身上。或者說,三個小人偶身上都有色氣的潛質,只不過夜夜的最凸出而已?
薇奧拉并未有意圖深究這個問題。現在這個高傲的小人兒,和每天都涎着臉鑽到自己被窩裏搞夜襲的小鬼頭真的判若兩人呢。
享受着夜夜小手的撫摸,銀龍舒服地再度趴伏下來,半睜着眼看着雷真的反應。
雷真連生氣都生不起來,而只是對自己感到可笑。确實,夜夜說得一點都沒有錯。雪月花是何等程度的東西,雷真一點都沒有理解到。而且,他的傀儡之術也更是拙劣至極,就連比他小兩歲的妹妹在天賦上也遠遠超過他。
——所以才逃跑的呀。從這個傀儡師的家族之中。這樣的自己實在是配不上天下聞名的花柳齋的人偶,把那麽貴重的人偶借給自己,實在是明珠暗投。
“夜夜,不要再任性了!你這孩子,為什麽每一次都是這樣,只知道說些任性的話——”
銀發的少女伊呂利嚴厲地呵斥着,然而黑發少女毫不客氣地給予反擊,“伊呂利姐姐真是壞心眼,最讨厭了!”說着還哼的一聲把臉轉向一邊,銀發的少女似乎因為那句“最讨厭了”而倍受沖擊,雙眼中逐漸翻滾起淚花。
銀色的巨翼微微地扇動,不輕不重地拍了夜夜的腦袋。
“不可以對伊呂利說那樣的話,夜夜。”薇奧拉責備道。
“嗚!連薇奧拉姐姐也是!都在欺負夜夜!”
“非常抱歉,主人,要不就讓我代替夜夜——”伊呂利朝銀龍投去感激的眼神,抹了一下眼中的淚水,向硝子的方向膝行幾步,但是還沒等她的話說完,一條銀色的尾巴就擋在了她的面前。
“伊呂利,不要犯傻。”薇奧拉嚴厲地說,“那小子配不上你們三個當中的任何一個。”
“夠了,薇奧拉,伊呂利,夜夜。”硝子的聲音非常平靜,但是卻含有令人不敢反抗的威嚴。“這是我花柳齋做出的決定。”
巨龍擡起頭,用鼻子哼了一聲,毫不退卻地和硝子對視。硝子忽略薇奧拉,直接看向夜夜。
夜夜害怕地顫抖了一下,靠近了薇奧拉,像是試圖從巨龍那裏獲得勇氣。但最終還是沒能抵擋創造者的威嚴,把古井一樣幽深而充滿殺意的眼神投向雷真。
能夠感受到冰冷的恐怖。但是雷真沒有退縮,用不輸給她的視線回瞪過去。
但這勇敢的行為在看到巨龍冰冷的眼神後就宣告失敗。
“氣順了的話就回到被窩裏去。”
然後雷真就被硝子趕回了自己的卧室。
“硝子!我才不要侍奉那種野狗一樣的男人——!”夜夜憤怒地抗議道。
“夠了,夜夜!”伊呂利呵斥道。
“伊呂利姐姐根本不明白!為什麽一定要強迫夜夜呢!如果沒有硝子的命令,伊呂利姐姐你一定也不願意吧!”夜夜的眼眶裏含着淚水,朝伊呂利大叫道。
“啊,那個。夜夜姐和伊呂利姐都平靜一下吧,怒火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小紫搖擺着雙手試圖調解兩人之間的矛盾,但是夜夜和伊呂利卻一起憤怒地看向了小紫。
“小紫,你別多話!”
“小紫,如果讓你去侍奉那個下流的家夥,你去不去!”
“呃,這個……”
小紫尴尬地苦笑着,兩只大眼睛滴溜溜地轉了轉,然後機靈地躲到了薇奧拉的身後。
“你們兩個,都住口。”硝子冰冷的聲音傳來,“夜夜,這是我的決定,如果你膽敢違抗的話,就盡管試試吧。”
無言的沉默充斥着整個房間,然後,硝子就感受到了從薇奧拉那裏刺來的視線。
“沒錯,她們是不敢反抗你,但是我敢。如果你一定要讓夜夜去侍奉那個小子,我就帶着她離開。如果你有這個自信能封鎖住我的翅膀和法術,就盡管試試吧。”
針鋒相對,言辭甚至比硝子更加激烈淩厲,銀龍毫不客氣地挑釁着。
“你真的打算這麽做?”硝子眯起眼盯住薇奧拉,而後者微微張開巨口,喉嚨之中翻滾着冰藍色的寒氣,“不妨一試。”
夜夜惶惑地看着和硝子對抗的薇奧拉,為有人敢為了她而出頭抗争而歡喜,為自己未來的去向而怔忡,也為了兩個她所愛的人之間的尖銳矛盾而愧疚。而就在她想說些什麽的時候,伊呂利渾身顫抖起來,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音,“果然,薇奧拉姐姐只喜歡夜夜呢……”她的瞳孔略略擴散,臉上也罩上了一層黑氣。
銀色的翅膀這次轉而拍了伊呂利一下,咔噠咔噠的聲音停止了。
“別犯傻。我對你們三個是一視同仁的。”巨龍嘆了口氣,低下頭用自己冰涼的鱗片輕輕摩擦着少女,“只是我不願意看到有人逼迫你們做所不願意的事情。”
“薇奧拉姐姐……”伊呂利的臉龐上滑過兩行清淚。
“我自然有我的打算,小薇奧拉。這件事情到時候再說吧。”硝子敲了敲煙鬥,任由煙灰落下,“現在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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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奧拉的房間裏,燈光将這個簡單的小地方照亮,重新化為人形的少女坐在桌邊翻閱着她的法術書,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