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翌日清晨,家政吳阿姨到別墅準備早飯時,發現別墅四處的燈都亮着。而她要服侍的姑娘,正蝦米般蜷縮着睡在沙發上。

她輕悄悄走近,為姑娘蓋上薄毯,看着姑娘微揪着眉的青白色的睡臉。她搖搖頭,嘆了口氣,走去廚房。然後掏出手機,給小鐘打電話。彙報情況。

打完電話後,吳阿姨開始做早點。這姑娘的消化系統肯定有問題。她一面忙活,一面心裏嘀咕。昨日她為池語做了午飯和晚餐。親見着姑娘連着兩頓,均扒拉了整整三滿碗的米飯。

雖說,這飯碗小巧,可吃三碗,連帶着将她做的三菜一湯,全數吃光。。

這食量還是挺驚人的。。。

要知道,她家媳婦每頓半碗米飯都嫌多。

可就是這樣的食量,這姑娘卻瘦得怕人。。

瞅着無端端的凄苦,少不得讓人見了,便要油然而生出恻隐之心。

是以,她想,毫無疑問,姑娘的消化系統有毛病。吃得多,但顯然身體并沒能有效的吸收到營養。

唉,她接到的任務是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讓這姑娘胖起來。。

可若是身體有疾,那無論她做的飯菜多麽有營養,多麽的美味可口,能讓人胃口大增。那也是長不了肉的呀!

好在,小鐘師傅說了,會盡快給這姑娘找中醫問診開藥,調補身子。

唉,夭壽哦!

也不知道這姑娘都經歷過什麽事,年紀輕輕弄成這副模樣,癡癡怔怔,瘦骨伶仃。瞅着恁的可憐!

小鐘在接過吳阿姨的電話後,即時向慕骞堯禀明。

他觑着少爺沒有什麽表情,愈顯冷峻的臉,輕聲道:“吳阿姨看過了,池語還睡着呢。”他刻意隐瞞了池語睡在沙發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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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曉得為什麽,他就是感覺少爺要知道這個,會心情更加不好。跟着少爺這麽多年了,即便少爺總是面無表情,神色冷淡。他卻是能瞧出少爺表情裏的細微差異。

象這會,他就能看出他家少爺,心情不大好!如此,明知會讓少爺心情愈發糟糕,他幹脆瞞着。

但其實,他覺得這個季節睡沙發,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熟料,慕骞堯開口問道:“她在哪裏睡?樓上還是樓下?”他語氣平平,聽不出特別。

“樓下。”小鐘只好如實回答。

少爺既然問起,他是萬萬不敢有所隐瞞的。而別墅樓下并沒有卧房,卧房都在樓上。

慕骞堯聽到他的回複,斂下眉眼,沒有再出聲。

下午,吃過午飯的池語坐在院子裏,曬着太陽發怔。

連日來,缺覺少眠,讓她整個人象一顆風幹的腌白菜,益發無精打采,蔫叽叽的。

她懶怠的曬着太陽,不多時,便有些昏昏欲睡。正迷迷瞪瞪,恍恍惚惚間,聽到手機鈴聲。她遲緩的擡眼,透過敞開的門看向客廳。

是小鐘。

目前會撥打她手機的人只有小鐘一個。

那個人即使知道她的號碼,也是不會給她打電話的。

她睜着眼,直看到幾上的手機停止顫動。方才緩緩挪眼,無謂的看着前方。她現在不想說話。只想一個人呆着。

只過了會,電話又響了起來。

池語擰了擰眉,慢吞吞的起身。

“喂,池語,在幹嘛呢?吃過午飯了吧。”聽筒裏傳來小鐘熱情歡快的聲音。

“嗯。”池語低低應聲。

“現在家嗎?”

“嗯。”

“好,那你等我一會兒,我馬上過來,有事找你。”

池語放下手機,坐到沙發裏。精神不振的閉上眼睛。

約莫半個多小時以後,小鐘的車停在了院門前。與他随行的還有一位衣着優雅,表情沉穩的中年女子。

“池語。”小鐘看着她輕喚道,一臉的笑容。

池語望着他,沒有說話。

“這位是蘭坊的江總監,她是來給你量身材尺寸的。”小鐘給她介紹着身邊的這位中年女人。

江總監随即朝池語露出友善得體的微笑。

“你好!池小姐,很高興能為你服務。”她十分專業的與池語打着招呼。

池語沒有出聲,也沒有笑。

現在的她,對于人際交流很是生疏。或者說,自蹲進監獄的那一天起,她便被迫進入了一種自我封閉的遲鈍狀态中。

無法再信賴他人,讓她對人際交往有着近乎本能的排斥。也讓她愈來愈不擅于應對人際關系。便是監獄裏相對簡單的人際:管教與囚犯之間;囚犯與囚犯之間的日常交往,她都有着無法放松的心理障礙。有着濃厚的,難以言說的焦慮感。

江總監并沒有因為池語的失禮,而改變态度。她的臉上仍然挂着親善和氣的笑容。

小鐘見狀,搓搓手,沖着池語笑得憨厚:“少爺說你不日就該要入職上班了,需要為你置辦幾身新衣裳。”

池語懂了。這是要給她定制服裝。

是啊,慕氏那般享譽國內外,名頭響亮的大公司,自然格外的注重公司形象。對于員工的着裝,想必有着嚴格的規定與要求。象她身上穿着的寒酸衣服,當是上不得臺面,見不得人。

于是,她沒有任何異議,十分順服的任那位江女士給她量了尺寸。

小鐘将江總監送回蘭坊後,給慕骞堯打了電話。

“量好了?”慕骞堯停下手中的事務,淡聲問道。

“是的,都量好了。”小鐘恭敬應聲。

“精神怎麽樣?”

“不太好。”小鐘誠實回道:“依我看,她的睡眠大概很有些問題。”

“我已經約好了,明天就帶方老去給她看看。”他靈醒的接道。

“另外,關于心理醫生,我已找到了合适的人選,等兩天就帶給少爺過目。”他又添了一句。

“嗯。”慕骞堯頓了頓,又問道:“她有說什麽時候進公司嗎?”

“沒有。少爺,需要我問問她嗎?”

“不用。”慕骞堯淡淡的說道:“随她吧,她願意什麽過來,便什麽時候過來。”

“好的。”

電話裏随即陷入安靜。

小鐘等着慕骞堯挂電話。身為下屬,由來都是少爺先挂,這是規矩。

但是慕骞堯不說話,卻也沒有挂斷電話。他只好恭順的等候。

少頃,仍然沒有動靜。

小鐘莫名,不曉得少爺這是為何。。

“少爺,還有事嗎?”他終是試探着開口問道。

幾秒後,聽筒裏傳來慕骞堯沒有波瀾的聲音:“對于做衣服,她有提過什麽要求嗎?關于款式,色彩之類?”

“沒有。她什麽也沒說。”小鐘回道,面現訝然。他覺得少爺今天表現得有些兒奇怪。

嗯,不是今天!事實上,自從少爺見到池語後,他的表現就很是異常。。

“那都給她做裙裝吧,顏色都選亮色系。做純色的。”小鐘張着嘴,聽着他家少爺在電話那頭吩咐道:“除了上班的裙裝給她做及膝裙以外,其餘的都做成長裙。”

“喔,好的。我知道了。”小鐘按捺着心中的異樣,恭敬的答道。

挂上手機,他籲了籲氣。

少爺這是怎麽了。。

簡直一反常态啊!

要說是對池語心存愧疚,那以往也沒見少爺這麽,嗯,這麽為她雞婆過。。。

現下少爺對池語幾乎事無巨細,每件事都要親自過問。這對心都放在事業上,十足工作狂的少爺而言,不能不說極是反常。

跟了少爺這麽些年,他也只見過,少爺對雨小姐有這樣的關注,這樣的細心。

少爺當然也不可能是對池語突然心生愛意。。

即使,他對少爺身邊那位獨對少爺笑靥如花,溫柔可人。對其他人,諸如他,總是睥睨而視,極之傲慢的齊小姐,沒有什麽好感。

可就男人的審美觀而論,他不得不中肯的說一句,就外貌來說,現在的池語那是遠遠不及這位齊小姐。

以少爺挑剔的性情,六,七年前,池語朝氣靈動,鮮嫩得小花苞似,少爺都沒能看上眼,對她憐香惜玉。

現今,池語脾性怪異呆滞,枯瘦如柴的。。

小鐘習慣性的撓撓頭,着實想不明白少爺的心思。

一個多星期後,別墅的衣櫃裏塞滿了新衣。池語拿手撥弄着,看了看這些色彩豐富,質地精良的華衣美服。

有适合職場的衣服,有休閑的衣服,有正式的,有家居的。分門別類應有盡有。她不甚起興的看着,面上沒有一絲笑容。完全不見年青女子,看到漂亮衣服時會有的歡欣喜悅之情。

慕骞堯為了讓他自己良心得安,也是夠下血本的了。

她這幾日,天天喝中藥。那位滿頭白發,面目慈藹的方老,聽說是位國手,在杏林界赫赫有名。

慕骞堯不但請到了人,還讓人屈尊親自到了別墅為她看病診治。這中間需要花費多少銀子,不言而喻。

她其實一點也不想喝中藥。她只想喝酒。

現如今的她,要的不是清醒,要的不是精神。她要的是麻醉,要的是沉睡。

但每每那位神情質樸的家政吳阿姨,都會很仔細的為她熬煎好藥。端到她面前,一臉懇切的望着她。

她不喝,人就不走。

她知道,這定然是慕骞堯有特地吩咐過的。

對着那中年婦人巴巴望着她的眼神,她做不到無動于衷。但她心底對慕骞堯這種變相的“挾制”,很是惱火。

她讨厭他安排她的生活。

卻苦于沒有錢,沒有機會能自行離開。她甚至連買瓶酒的錢都沒有。

實際說,慕骞堯将她的一應衣食住行,都安排得妥妥帖帖,極是周到。她不需要有任何額外的花銷。事事都有小鐘給她打理齊備。

可她需要酒啊!

她需要酒精帶給她的快慰。

然她只得忍耐着,克制着。

只因決定留下來,不單是經濟上的無奈,她更有另外的考慮。有些事,她想要探尋個究竟。

而她要弄清楚心底的那些疑慮,就只能呆在離他最近的地方。只有這樣,她才能有機會見到她想要見到的人,求證她想要求證的事。

不過,平心而論,國手果然名不虛傳。她才吃了幾帖中藥,便覺得精神好多了。就連晚上的噩夢,也發作得沒那麽頻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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