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答應
肖旗沒有帶元義走外面的通道,而是領着他在室內繞了繞,去了一個小門前。
肖旗:“那邊的酒吧晚上才營業,白天的時候外面的大門都是鎖着的,我們要過去,都是走的這道小門。”
元義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你們都是怎麽稱呼這兩邊酒吧的?總不能一直這邊那邊的吧。”
肖旗:“我們都是依大門的數字叫的,左邊的門上是6,那晚上營業的酒吧就是6號,右邊的門上是1,那白天營業的酒吧就是1號。”
元義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肖旗将門把手一扭,門開了。
“進來吧義哥。”肖旗讓了讓身體,讓元義先進去。
元義也沒客氣,腳下一邁就進入另一個世界。
跟那天晚上閃爍着五顏六色燈光的場景不同,映入元義眼簾的,是在窗外陽光照射下極具欣賞意味的酒吧。
幾乎占滿一半牆的複古深紅色原木大型紅酒櫃,旁邊立着黑色大理石長吧臺,吧臺呈不規則波浪形,大約可以坐十到二十個人不等,面前的高腳凳緊貼着整齊環放。
吧臺後方是占滿另一半牆的鐵架酒櫃,鐵架懸空于牆上,放着各式各樣五顏六色的酒。
元義擡眼看向中二層的卡座,其實無論是第一次來這裏,還是現在站在這裏,元義第一眼先看到的都是這個中二層設計。
蜿蜒而上的鐵質樓梯,貼牆而建的中空二層,既節約了空間,又能在這個絕佳位置将酒吧盡收眼底。
獨立于衆多酒櫃的木質小酒櫃,深紅色的環形沙發,透明玻璃不規則桌體,是中二層這個空間的絕佳搭配。
還有随意擺放的複古火車頭模型擺件,小型仿古蒸汽機車鐵藝展覽道具,貼牆而建的蒸汽管燈具,棕紅色磚紋牆紙,土灰色大理石地磚,無一不顯示出這是後工業的時代。
元義轉過身去看肖旗,“可以開燈看看嗎?”
肖旗:“當然,你等等。”
說着,肖旗就走到窗邊,将厚重的窗簾拉起來,室內一下就變得漆黑無比。
沒過多久,伴随着總閘打開的聲音,酒吧又開始明亮起來,但在元義的眼裏,現在明亮的完全是另一個世界。
吧臺上清透的無數束白色小燈光,牆壁上泛着淡黃光芒的壁燈,天花板上用長長短短的線垂吊下來的不規則燈泡,閃爍着五顏六色燈光的蒸汽管燈,每一樣不同形狀不同大小不同光色的燈具,在黑暗中蘇醒,相互争奇鬥豔又相互配合着。
元義在這個世界裏找到了熟悉感,這就是那天包容着群魔亂舞的地方。
酒杯碰撞的聲音、舞池跳動的音樂好像又回到了元義的耳朵裏,讓他覺得這裏本該就是這樣的,每一樣東西、每一個聲音都充斥着熱鬧,卻又帶着濃濃的悲傷。
元義站在閃爍着的燈光裏,滿心都是不真實的感覺,就像那天看到吧臺後的秦宇,總覺得自己在夢裏,觸不到任何真實。
元義走過在燈光下反射着各種光芒的地磚,來到窗邊,“唰”地一聲将窗簾拉開了,窗外照射進的陽光才讓他覺得回到了人間。
他轉過頭去看站在總閘前的肖旗,“把燈關了吧。”
肖旗點點頭,拉下了總閘,一切又恢複到了最初的樣子。
元義的表情終于放松下來,他擡手看看手表,對肖旗說:“快十二點了,要不要一起去吃個飯?”
肖旗很高興,“行啊!想吃什麽?這麽多年沒見,吃點兒好的?”
“今天恐怕吃不了太好的,随便吃點吧,吃完我還得趕回去上班。”元義拍了拍肖旗的肩,“就是委屈我這麽多年沒見的小弟了,下次哥再請你吃頓好的。”
肖旗完全不在意,“有什麽好委屈的,只要是和義哥一起吃,吃什麽都不委屈。”
元義輕笑了兩聲,“你現在這嘴是真甜,以前可是半天只蹦出一聲哭來。”
肖旗嘆了口氣,“唉,這不都是經歷了社會的毒打嗎……”
說完,元義沒笑,自己卻樂了,“哈哈哈,我瞎說的,其實我對你說的話句句都是掏心窩的,真的,你和秦哥就是我的再造父母。”
元義很嫌棄,“我可不想要這麽大一個便宜兒子。”
肖旗嘿嘿直樂,“不要便宜兒子,那要個便宜弟弟吧?既然大哥趕時間,那弟弟帶大哥去吃碗拉面怎麽樣?”
元義沒忍住也樂了,“那就走吧,便宜弟弟。”
拉面的味道其實很一般,但因為對面一直叽叽喳喳說個沒完、問個沒完的肖旗,元義吃得很輕松、很舒服,以至于下午回到公司,心情也一直很好。
工作室裏大家已經進入了午休階段,抱着動漫女神抱枕仰躺在椅子上的男人,趴在電腦桌上留着口水的女人,以各種奇形怪狀的姿勢沉入夢鄉,不管旁邊的是誰,不管有沒有人注意他,以自己最舒适的狀态享受着來之不易的一小時。
這熟悉的場景讓元義忍不住低笑,原本就好的心情更加好了。
他低頭幫旁邊毯子掉到地上的同事撿了毯子,确認放好不會再掉之後,轉頭看向另一邊彭致遠的辦公室,發現辦公室的門開着,外面還堆了幾個大箱子。
帶着幾分好奇,元義放輕腳步走了過去。
“咚咚。”很輕的敲門聲。
背對門擺弄着花草的彭致遠轉過身來,發現元義站在門口,忍不住嘴角上揚,“你來得正好,過來幫忙。”
元義擡腳進了辦公室,看到彭致遠辦公室裏已經擺了三排白蘭花盆栽,忍不住問,“怎麽這麽多花?”
彭致遠拿着小刀割開了旁邊的箱子,又從裏面拿出了兩盆盆栽,還是白蘭花,“都是朋友送的,我打算給你們一人發一盆。”
元義:“都是白蘭花?”
彭致遠:“嗯。”
元義忍不住咂舌:“您朋友是開花店的?”
彭致遠指揮元義把門外的箱子搬進來,“不是,他買來送我的。”
元義轉身把堆在門外的箱子搬進來放在地上,“女的?”
彭致遠又拿着小刀割開了箱子,輕笑出了聲,“男的,哪兒會有女的送我花,看上我的女人都沒有這個情調。”
元義忍不住笑了,“彭哥這麽優秀,哪還缺有情調的女人。”說着,又從外面搬進來一個箱子。
彭致遠苦笑,“喜歡我的女人不是二婚就是小姑娘,二婚的覺得送花不現實,小姑娘又等着你給她送花,你說,有情調的女人在哪兒?”
元義接過彭致遠手裏的刀,把剛搬進來的箱子打開,“那不都是因為您渾身散發着老成的氣質,一看就是不需要女人哄着的。”
彭致遠忍不住逗他:“你是在說我老?”
“不是。”元義看向他,“您的臉看着是三十出頭,但整個老幹部的氣質卻是四五十歲。”
彭致遠:“那不也是老嗎?”
元義搖頭,“那可不是老,非但不老,反而還有一種獨特的魅力。”
彭致遠故意刁難他,“哪種獨特的魅力?”
元義笑着說:“老的魅力?”
彭致遠輕笑出聲,“臭小子。”一邊說着,一邊把最後一盆盆栽拿了出來。
看着擺了五排,一排十盆,一共五十盆的白蘭花盆栽,元義說:“真是大手筆,我們部門一共就二十多個人,都可以一人發兩盆了。”
彭致遠制止了元義的想法,“那可不行,一個人只有一盆。”
元義笑着調侃他,“彭哥,您什麽時候這麽摳了?我記得您以前挺大方的啊。”
彭致遠絲毫不在意元義的調侃,“這可不是我說的,是我朋友要求的,一人只能拿一盆,多的不給。”
元義:“送多少他都管啊?”
彭致遠:“誰說不是呢,吃人嘴短拿人手軟,聽命辦事呗。”
元義:“那其他的花呢?您拿回家?”
“換個主語。”彭志遠說,“是你拿回家。”
元義迷惑了,“我?”
彭致遠點頭表示他沒有聽錯,“這是我要求的。”
元義連忙拒絕,“我可不要,又不是送我的。”
彭致遠看着他,表情很微妙,“你怎麽知道不是送你的?”
元義一臉理所當然,“您朋友送的花,當然不可能是送我的。”
彭致遠笑笑沒說話。
手裏沒了活兒,元義又想起了正事。
元義:“彭哥,《深夜酒吧》的事,我想好了。”
彭致遠擡頭看他。
元義神情很認真,“我去。”
彭致遠臉上浮現出果然不出他所料的神情,他點點頭,說:“那就好好準備吧,下個星期你和孫染就不用來公司了,專心去61路酒吧忙正事。”
元義:“嗯。”
彭致遠笑着拍拍他的肩,“這件事交給你我最放心,沒有誰能比你更懂《深夜酒吧》的意義,加油,好好幹,我相信你。”
元義笑着點頭。
沒有人比他更懂《深夜酒吧》的意義,可也是他差點在“秦宇”這個名字下放棄《深夜酒吧》,還好,61路酒吧說服了他,所有的藝術不應該止于個人的情感,它應該是生動的,富有生命的,元義願意暫時放下所有過去所有未來,只執着于眼前的這一個《深夜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