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虐戀
這個世界一定有哪裏出了問題。
我躺在足足能容納八個人的超大軟床上,居然可恥地開始慶幸、自己當初沒有把瑪麗蘇的家描述成幾十萬平米的豪宅。
不然我可能真的要體驗上個廁所都要跑大半個城市的崩潰感。
——哦,對不起。
我忘了小仙女是不需要上廁所的,瑪麗蘇也不需要。
當然小仙女也不會因為吃甜食而長胖,瑪麗蘇也是一樣。
從床中央滾到邊緣,我擡手拿起放在三層點心架上的小蛋糕,不需要考慮熱量地扔進了嘴裏。各種甜味夾雜着巧克力輕微的苦澀,讓我的眼裏湧起一絲感動的熱意。
——啊,這讓人無法直視的世界,只有吃進嘴裏的小蛋糕能給我一抹慰藉。
但是不可以哭。
我重新回到面無表情,拽着桌上的餐巾把還沒成型的生理眼淚抹去,以免自己被眼淚凝聚成的鑽石戳瞎雙眼——其實也不會瞎,畢竟瑪麗蘇不可能随便失明,但我怕疼。
還是不要折磨自己了。
“殿下,剛剛的行為真是太有損您尊貴的身份了。”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邊的執事先生,用頗為不贊同的語氣開口。
塞缪爾接過我手中的餐巾,比我更為細致地擦拭着我眼角殘留的細碎結晶,順便又換了張新的紙巾、幫我将指尖的蛋糕屑擦幹淨。
“那你覺得能用什麽姿勢,保持優雅地從中央來到現在的位置?”
我理所當然地享受他的服務,用半月眼看他,“再說,為什麽當初置辦家具的時候,我無所不能的執事先生不想一想使用的舒适性?”
無所不能的執事先生想到,當初選中這個家具且不願更換的也是“我”。但他沒有反駁,而是順着我的提問開始思考。
Advertisement
片刻後,他似乎也意識到“優雅地下床”對于還沒床一半寬的我而言有點困難。
于是很快,塞缪爾游刃有餘地微笑着提出建議,“您可以呼喚我,我可以将殿下抱着去任何您想去的地方。”
——那還不如滾下床。
“算了。”他不覺得有問題,我卻嫌棄太羞恥,“這個問題到此為止吧。塞缪爾,我希望今晚能看到一個新的、正常的床。”
“遵命,殿下。”他右手放置心口,向我彎腰。
“玖蘭家主發來了帖子,想邀請殿下去合約上寫的那個學院看看。”塞缪爾賢惠地幫我打理好外表,又替我這個選擇困難症定好了要穿的新裙子,這才有條不紊地詢問我今天的行程,“殿下感興趣嗎?若是有些興趣,我便替您回複邀請。”
“尚可。”為了走完劇情,我只得點頭,“等那些學生放了學再去。”
我可沒興趣回顧那些學習生涯。
執事先生應了聲是,替我安排好了之後的會面。
在塞缪爾離開後,我重新打開筆記本記下想起的劇情,順便計算已寫的劇情還剩多少。
作為書靈存在的伴生物念叨着自己不能跟着我一起看那些帥哥美女,頗為不滿和遺憾,但我卻依舊冷酷地将它和筆記本扔在了卧室。
——雖然我能随時把筆記本召喚出來,別人也看不見這些,但我可不想在別人面前做些奇奇怪怪的舉動。
比如在空氣裏按鍵盤,或者對着空氣自言自語。
太陽完全下山時,我和塞缪爾出了門。
我和玖蘭樞合作的場所、即黑主學院,現在并沒有分兩個部門。
雖說之後要分成夜間部和日間部,但現在的夜間部才剛剛建好宿舍和教室,連相對應的老師都還沒有招齊——不過大多血族來這裏只是因為玖蘭樞的領導,學習什麽的根本不重要,應聘老師需要考慮的也只是在夜間部能全須全尾地來去。
所以當我來到未來的夜間部,看到建築裏空空蕩蕩便不那麽驚訝了。
“歡迎。”玖蘭樞帶着他的一衆下屬,站在夜間部的教學樓大廳內,“這些是未來和殿下一樣入學的新生。”
他帶的人不少,空曠的大廳因為他們這些貴族的存在變得滿滿當當。
我先向他行了貴族禮,這才回道,“看起來是個不錯的地方。”
玖蘭樞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和煦。
他聽到我誇獎他的“傑作”,臉上也只是揚起一分不太真實的溫和微笑,就像人類世界的普通學長,朝站在門口的我伸手。
“要不要上去參觀?我給蘇殿下設計了專門的房間。”這是示好,也是在将我的存在告知他的屬下,“畢竟您也是純血,理應得到優待。”
同為純血,我在這些貴族血族的眼中,可沒有玖蘭樞重要。
如果這個計劃有什麽纰漏,或者未來在夜間部出了什麽事,作為盟友的我其實會成為他人、乃至血族內部第一個罪責的對象。
畢竟我和玖蘭樞不同,雖然出身古老而神秘的家族,但到底能指揮的貴族沒有玖蘭樞多——比起得罪他,當然是我好揉捏。
更不提我這瑪麗蘇的外表足夠迷惑人,任誰都覺得好欺負。
可玖蘭樞既然伸手,我當然是要回握的。
我踏出腳步,準備上前與他友好地握手,但劇情它帶着不可違抗的氣勢又又又來了!
這次我清晰地聽到了腳尖與階梯摩擦而過的刺耳聲。
“我——”
我的粗口在視線的天旋地轉中忍下,但心裏卻痛罵出聲。
等慌亂過去,我又一次落入了玖蘭樞的懷裏——而這次,是切切實實的公主抱。我整個人懸空被他抱在懷裏,距離很近,兩人各自撇頭前能聽到對方呼吸的那種近。
“殿下?”
“啊……一不小心。”
面對對方的詢問,我只能略帶心虛的說出這句話。
雖然換做我自己遇到同樣的情況,我只在腦子裏堅定“這女純血一定是在故意吸引我的注意”這一個想法。
話說回來,這是第二次了吧?
這種爛梗真的能用第二遍嗎?
我僵硬地被他抱在懷裏,一時也沒注意自己轉頭前、唇角輕輕擦過了他的臉頰,只是滿腦子想着自己居然大庭廣衆之下投懷送抱……至少在別人看來那肯定是投懷送抱。
——有點丢臉,回去之後塞缪爾怕不是又要開始他的禮節教育。
我保持這個姿勢陷入了沉思。
就如其她七彩的瑪麗蘇那樣,在我陷入自己思緒的那個瞬間,粉色的長發蛻變成了淺藍。我一時沒有想到,原本外表看着是個活潑少女的我,此刻變成了憂郁的小文青,甚至那種郁悶的心情随着發色的轉變無聲地影響着周圍血族的心情。
“蘇殿下。”還是因為契約免疫了影響的塞缪爾最先回過神,“請注意維護您的心情。”
“啊?哦……”
我終于回過神,從玖蘭樞帶着冷意的懷抱中重新站好。
“抱歉,一時想起了別的事情。”我朝玖蘭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瞥見自己垂在臉側的發絲變了色,又略帶尴尬地解釋了一句,“這個是……呃,我一旦心情不好頭發就會變色,玖蘭殿下不必在意。”
想到它的附加效果,我毫無心虛、用肯定的語氣補充道,“只是看起來特別而已。”
“即便是純血,也沒有誰會有這種因為心情變色的頭發吧……”
不知道是誰吐了個槽,整個屋子頓時安靜下來,目光下意識聚集到了被讨論的我的身上。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作為領導者的玖蘭樞解了圍。
但這次,他并沒有略過這個話題,而是以一種不會被記恨的溫和态度,以純然好奇的目光看向我變為淺藍的長發。
就連聲音,都将“發自內心的覺得新奇,所以産生了好奇”表達到極致,“蘇殿下确實與普通純血不同,這難道是蘇殿下的家族遺傳,或是什麽天賦能力?”
我的眼神一暗,倒不是介意被人讨論外表,而是突然記起這段劇情的內容。
[鮮紅的視線凝聚在嬌弱的少女身上,那目光有嫉妒、有懷疑,讓涉世未深的年輕純血忍不住微微顫抖,下意識拉住了玖蘭樞的衣袖仰頭看向他,無聲地尋求着對方的幫助——那是怎樣的目光啊。脆弱得仿佛溫室之花,稍微觸碰就能讓她蜷縮花枝,完全沒有身為純血該有的精明,單純到如此随意地相信了他的示好。]
[可她含在眼中、若隐若現的晶瑩,卻又晃動得他心尖一顫,甚至毫無察覺時便握住了她的手,想要回應她的期待。]
[他不知自己是被她的面容迷惑,亦或者是純血間難得産生的吸引。玖蘭樞只知道,眼前這個被他當作工具、只存有利益之心的少女,開始影響到了自己——那不是他需要的變化,更不是能夠容忍的情緒。他的一切早已獻給了另一個人,所以面對她的信賴,他能回應的便只有包裹在溫柔下的、毫無愛戀的利用。]
——當初我似乎打算走虐戀情深的路線?
我不确定地思考。
不管當初怎麽想,現在的我被這劇情麻得一抖,只想掐死當初寫了這本書的自己。
而現實的我卻得按照劇情需要伸手扯住玖蘭樞的袖子。
雖然在他将視線落在我身上時,我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有依賴的成分,甚至可以稱得上生無可戀,但總歸還是走了劇情。
“這都是……詛咒啊。”
——不得不自曝的黑歷史讓我頓悟。
這哪裏是瑪麗蘇的設定,這根本就是我的天劫吧。
一定是這樣的,現在這種恨不得當場去世的心情,一定就是天雷劈到了我身上吧……不然還有什麽能夠解釋現在的場景。
為什麽是我在這裏被公開處刑?
明明我只是一個無辜的同人寫手而已啊?這種事能不能讓真正的瑪麗蘇過來體會?我覺得她們一定會樂意的!
我的眼神逐漸失去了高光,就連那種尬得能用腳摳出一棟別墅的羞恥心理,也被這個真理所淡化,變為更為沉重的東西。
——這就是人們常說的絕望吧。
我心如死灰地想到,淺藍的發絲變得更為幽深。
可能是劇情點過完,又或者被我的表情吓到,包括玖蘭樞以內的所有人都露出了不同程度的複雜表情,最終在玖蘭樞的暗示下,沒有人再提及我外貌的問題,甚至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內,原本對我不怎麽感冒的血族,也會小心翼翼、或者禮貌地向我問好了。
我對此事的發展一無所知。
甚至在新的白天過去,迎來又一次夜晚時,我将自己悶在被子裏,為了不引起塞缪爾的注意,忍笑得臉都憋紅。
——問我為什麽?
啊哈,因為從現在開始,一切劇情都将由我這個作者本人重新填寫!
什麽瑪麗蘇,什麽七彩頭發,什麽戳瞎眼睛的鑽石眼淚,什麽必然觸發的公主抱以及其它羞恥的設定,都給我雪藏!
沒錯。
我在被窩的黑暗裏露出搞事專用的狂笑表情。
演出的劇本已經結束。
接下來,是屬于作者我的時間。
--------------------
作者有話要說:
整本,只有女主寫的小說會以“[ ]”為标注。
原著(即女主的小說)裏的瑪麗蘇當然就是最為普通的小女孩幻想式瑪麗蘇,她沒有任何邏輯,一切為了女票而設置,不論是性格還是行為模式,都只有“接近男神、女票到男神”這一個目的。但由于演出的角色變為了女主,所有即便是同樣的對話、同樣的劇情沖突,都可能會帶來不同的改變。
比如本章,原著瑪麗蘇認真地說自己的異常是被詛咒,別人只會覺得她在敷衍、但為了她女純血的身份配合這個敷衍。而女主用那種嘲弄、不得不自曝黑歷史的無奈語氣,別人卻下意識認為是真的。
最後,女主不需要保持自己筆下角色的性格,她只要按照規定合·理·的·演完她已寫的劇情,剩下的一切都由她本人做主,包括給自己的同人定下什麽樣的結局(所以她不慫,因為知道自己寫的最多才一萬字,所以不慌不忙配合表演)。
對了,你們有什麽記憶鮮明的古早同人梗,可以告訴作者桑,萬一她就安排上了呢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