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傳言
建設夜間部的事情,并沒有我想象的那麽複雜。
雖然說着要共存,但只有血族們知道雙方的身份。
未來來這裏上學的人類,并不知道被他們推崇的、擁有非人美貌的各位夜間部同學,其實是處于捕獵地位的天敵。
我覺得共存的理念是有些理想化的。
雖然隐瞞是為了更方便共同生活,但不可否認這個做法只是避開了某些矛盾的爆發點,并沒有解決根本的問題。
不如說,讓狩獵雙方生活在一起,根本就是相互為難。
但要說直接告訴人類血族的存在,又太過天真。
我對共存其實沒什麽執念。
真要我做出相應的舉動來幫助達成這個理想,倒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人是相當容易引導的存在。
弱化血族的鋒利性,加強他們的優勢。
容貌,家世,以及适當的示弱與輿論。
算得上永生的血族,無疑掌控着財富與地位,而這些又是大多數人類追求的。
只要稍微操控一下,我想不用百年,人類就會将血族恐懼的印象劃除,變得推崇。
不過我并不打算這麽做,更沒有指導他們做事的想法。
讓玖蘭樞與黑主灰閻建造他們共同的理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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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不論成功與否,于我而言都沒有實際的利益。
除去我的想法,元老院的貴族們是反對玖蘭樞的計劃的。
如果說最開始還有貴族試圖從我這裏入手,讓我勸說玖蘭樞放棄與人類和平共處的計劃,那麽在我說出“一切都聽玖蘭殿下的安排”這種旁人聽來戀愛腦的話後,就統統放棄了——要知道上一個“戀愛腦”發火,差點就把他們都幹掉了。
和被我誘導猜到真相的黑主灰閻、以及他的合作者玖蘭樞這個當事人不同,其他血族對“瑪麗蘇景仰愛慕玖蘭樞,甚至願意為了他同意和人類共處”這件事是深信不疑的。
我不解釋,樂得這些人誤會減少煩我的次數。
而玖蘭樞原本想讓這個傳聞成真,但在知道優姬和我的事情後,他果斷放棄了。
可能是怕我和優姬說他的壞話,也可能是不再信任與優姬産生聯系的我。
雖然他壓根就沒信任過我。
這一誤會替我擋了不少元老院的勸導,但在另一方面,又給我添了新的麻煩。
比如……
玖蘭樞的那群追随者。
雖然欣賞美人可以抵消那份被煩到的郁悶,但果然還是有一定上限的。
在不知道第幾次聽到玖蘭樞的追随者說“為什麽玖蘭大人會喜歡一個人類,就是選蘇殿下也比那個弱小的女孩強”後,我終于在那群血族面前紅了頭發——啊不是,我終于在他們面前生氣了。
“夠了!身為貴族的禮節都被你們忘了麽?”
“又是誰給你們的膽子在背後質疑效忠者(純血)的話?”
我當然不是真心指責他們的八卦行為。
我只是不能理解那群狂熱玖蘭粉的想法,對他們的用詞感到不滿。
什麽叫“就算選我”?
像我是玖蘭樞可以随意挑選的商品似的。
明明在他們眼裏我和玖蘭樞都是純血,地位平等得稱不上誰選誰,他們還敢随口說出這樣的詞彙。
就算是視玖蘭樞為主,這種态度也讓人生氣。
我(在他們眼裏)難得嚴肅後,出于血脈的天然壓制,那些血族貴族們統統噤聲。
這群人并非玖蘭樞的“親衛隊”,會被我兩句話就弄得不敢反駁也是理所當然。
要知道貴族之間也是分血脈高低的。
即便都是貴族,有資格侍奉在玖蘭家身邊的貴族,與和一般血族只有一線之隔的末位貴族,話語權也是天壤之別。
我想到這裏嘆了口氣,覺得說他們也沒什麽意思。
先前的劇本演繹,任誰也會覺得我(瑪麗蘇)喜歡玖蘭樞。
會不避開我直接說出這些話,想來也存了幾分讓我找優姬麻煩的小心思。
畢竟他們是玖蘭樞的下屬,在玖蘭樞表态自己對優姬不同後,他們不能光明正大地找小丫頭的茬。
主要是不敢。
“這件事不必再提,叫旁人聽了徒增笑話。”我順了順火紅的發絲,平心靜氣地讓它重新回到少女的粉色。
想到他們的誤會,我秉着獨煩惱不如衆煩惱的想法,毫無良心地誘導,“既然是玖蘭殿下,想必有他自己的考量……我會尊重他的決定。”
故作冷靜,委曲求全。
我将一個愛慕者“愛的人做什麽都是對的”的心理,演繹得十分完美。
我都想為自己鼓掌。
但我只是保持嚴肅地下壓唇角。
因為想到未來玖蘭樞得費心思向優姬澄清這個“誤會”(利用瑪麗蘇的愛,吊着她的感情以達成自己的目的),我怕自己會忍不住笑出聲。
——甚至之前的氣憤都飛走了呢。
我找了個理由離開現場。
難得被準許跟在我身邊的書靈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最後還是沒忍住,向我發出靈魂質問。
“……你原來真的喜歡玖蘭樞嗎?”
“我要不喜歡,為什麽會寫他當男主?”
雖然是過去式。
“你的喜歡,就是一直迫害他?”
“那是因為我的愛‘變質’了啊!”
我滿臉理所當然,堵得書靈的白影都黯淡了一分。
但它實在沒法忍耐好奇,又小小聲地向我問道,“所以,變質是指……?”
“曾經的我把他當紙片人男友,但現在的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了!”我豪情壯志地拍了拍胸脯,見書靈沒有表示,我還保持動作朝它眼神示意、哦不,直接語言提示了,“你現在應該問我‘那你把他當什麽’。”
書靈相當人性化地嘆了口氣。
它縱容地伸出白影爪爪,扶住可以被稱為頭的部位,妥協道,“好吧,好吧……所以現在,你把他當什麽?”
“他現在是媽媽的好大兒了!”
沒錯,現在的我已經不再以看男友的目光看玖蘭樞了!
真要說的話,我更想當他的嬸嬸。
——我也是長大了才知道,玖蘭李土這種成年人設才是真香。
咳。
當然,我只是這麽一想,真要我去追玖蘭李土或者讓他來追我,我只想跑。
連夜扛着火車站那種,越遠越好。
畢竟紙片人只有是紙片人的時候,才能得到我的愛。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書靈也因為我過于理直氣壯的發言陷入自我懷疑。
我們都沒發現,在不遠處的小樹林裏,有個因為瑪麗蘇的逆天顏值對她産生恻隐之心、怕她因為玖蘭樞喜歡優姬去做傻事,所以小心跟上來的普通血族(Level C)。
這個血族離我很遠,他當然無法聽清我在說什麽,更不可能看到只有我能見到書靈。
——正因如此。
正是因為他看不到書靈,所以才會引來更深的誤會。
“蘇殿下她、她……”
這位不知名的普通血族顫抖着躲在樹杆後,他的嘴開開合合半天,終于在他的同伴發現他不見了找過來、伸手拍上他的肩膀後大叫一聲。
“——殿下她因為玖蘭大人喜歡別人的事情瘋了啊!”
是的。
這個不知姓名的血族拉着同伴的手,向同伴描述了他剛剛看到的場景,流下了悲憤的眼淚。
他到底看到了什麽?
那還用說嗎。
看不到書靈的血族,見到的自然只有我(瑪麗蘇)一人。
他眼中的瑪麗蘇一會興致盎然,一會情緒低落,最後定格在瑪麗蘇側頭像是在和誰說話,實際身邊卻空無一人的場景。
她對着空氣自言自語,還又笑又哭(這個是腦補)。
這不是因為喜歡的人愛上別人,卻還要為了維護對方的威嚴強顏歡笑,假裝自己不在意,又會是什麽!?
——殿下的感情無法找人傾訴,最終只能幻想有個聽衆在身側,對着自己的幻覺訴說內心的酸澀與痛苦。
——蘇殿下果然愛慘了玖蘭大人!
偷看的血族如此堅信,并将這個見聞無意識地傳播開。
離譜的是——
身為當事人,我居然是最後一個知道這個傳言的。
“我最近在夜間部那邊,聽到了一些有趣的傳聞。”塞缪爾在日常照顧我起居的時候,難得主動談到了工作範圍以外的話題。
這讓我提起了興趣,好奇地看向他,想着他都覺得有趣的事情會是什麽。
“哦?是什麽?”我開玩笑着說道,“總不會又是玖蘭家的事情吧?”
“的确與玖蘭殿下有關。”他說。
我見他一直看着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于是遲疑了瞬間,我才繼續猜測道,“……不會和我也有關吧?”
塞缪爾給了一個讓我覺得背後一寒的深意微笑。
我頓時覺得手裏的茶不香了。
“他們都說您愛慘了玖蘭殿下,為此茶不思飯不想。”塞缪爾說到這裏,還特意看了眼我面前的各種茶點。
顯然我胃口好得不行,甚至對比其她貴族小姐,我吃的算多的。
所以他輕笑了一聲,像是嘲諷又像是我多心的錯覺,在我噎住的表情中繼續道,“甚至傳聞說……您願意為了玖蘭殿下接近讨好他喜歡的人類,為此哪怕逼得自己快要瘋狂,也只是在無人時沉浸在自己的幻想,好緩解一二。”
“他們是在放——”
“嗯?”
我在塞缪爾似笑非笑的表情中,咽下了即将說出的粗口。
“我是說,這種傳言不必理會,總歸都是假的。”說罷,我壓驚地喝下一口茶。
想到塞缪爾反常地特意對我說起這件事,我保險起見地多問了他一句,“塞缪爾,你不會将這種似是而非的話當真了吧?”
他回了我一個無懈可擊的标準執事微笑。
“當然沒有,殿下。”
我剛松了口氣,他忽然補充道,“我想以殿下的身份,應當不至于淪落到為了得到他人的愛慕,放棄自己身為純血的尊嚴。”
“畢竟,即使您追求的對象同為純血之君,死纏爛打與胡攪蠻纏也有辱您的身份。”
“您說對嗎?殿下。”
“……你說得對,說得太對了。”
不知道為什麽,我好像感覺到了一股殺意。
這讓我咽了咽嗓,放下茶杯。
我心裏想着,這茶點今天是沒法吃了。
雖然迫害玖蘭樞是很快樂,但在火燒到自己身上前,還是先解開流言中的誤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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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加個更,沒別的意思,就是想。
[小劇場一]
女主:你以為我想當你女友,實際上我只想當你的嬸嬸(長輩)。
玖蘭樞:……?
[小劇場二]
塞缪爾:傳聞說您喜歡玖蘭樞喜歡到卑微。
女主(沒意識到為什麽會有這種流言而呆滞):……?
塞缪爾:甚至說您在無人處自言自語,因為得不到他的愛瘋掉。
女主(忽然想到為何會有這種流言所以冷漠):誰信誰沒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