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出游

話音甫落,範瑜臉色煞白,就連長公主也變了面色,不住掩帕咳嗽。

大庭廣衆下落一個姑娘的面子,可真是太無情了,但這又确實是王舒珩會做的事。

還是長陽侯圓了場:“樂聲怎麽停了?換一支吧,本侯想聽琵琶。”

長公主也趕緊接話重新熱起場子,不一會範老爺皮笑肉不笑地上前向長公主告退,瞧那模樣範府似乎恨不得拖家帶口找條地縫鑽進去。

據說範瑜人才走出正廳眼淚就落下了,越往外走越憋不住,最後哭的梨花帶雨是被人背上馬車的。

經此一番,先前不少打沅陽王主意的人只能暗中觀望,不敢再貿然上前尋不痛快。

王舒珩舉杯上前向長公主和長陽侯告罪,又見段硯那厮也來與他碰杯,笑裏藏着蔫壞:“很好,這回你在臨安也娶不上娘子了,不如上乾光寺問問方丈收不收你”

誠然,王舒珩并不覺得方才有多過分,他甚至認為自己已經給對方留了餘地,否則以他的手段絕不是說兩句這麽簡單。

這小段插曲很快揭過,熱熱鬧鬧的宴席恢複如常,直至中宵才散。

姜莺在段緋緋身側坐了一晚,這會肚子飽飽的靠在孟瀾懷中昏昏欲睡。馬車在平昌街停下,一下車竟見姜府門前立着程夫人和程意。

看清來人,姜莺困意驟減,在馬車上整理好衣裙掀開車簾叫他:“程意哥哥——”

她在馬車上睡了許久,這會聲音帶着剛醒的軟糯尤其抓人心肝兒。

程意唇邊浮起淺淡的笑,與孟瀾行禮說明來意:“放榜後先生許我一日歇息,特上門問老夫人安。深夜叨擾,讓孟夫人為難了。”

總體來說孟瀾對這位女婿還算滿意。程家知根知底,程夫人與程意又同意上門做婿,當然更重要的是姜莺喜歡。

在馬車上睡的昏天黑地的姑娘,一見程意立馬來了精神,那副翹首以盼的模樣若非孟瀾攔着只怕早撲到程意身邊了。這段關系裏明顯是姜莺情意更深,孟瀾也不知這樣是壞是好。

“我與母親先去慈安院。”

姜莺也要追上去,被孟瀾一瞪才怯怯退了回來:“那我先回沉水院換身衣裳,随後過來。”

孟瀾攜女離去二房一家剛好從馬車上下來。昏暗中程意視線與姜羽對上,只覺呼吸一滞,心神不寧的情緒又開始翻湧。

姜莺在慈安院門口候了會,才見程意出來。程意來一次不容易,孟瀾讓人備了宵夜。

“小鸠,把那匹雲錦拿過來。”姜莺把布匹放在一旁,又往程意身側坐近了些:“娘親說過幾月你要出遠門,穿雲錦料子的衣裳最合适。不過你出遠門我就不能去找你玩了,但我最近交到新朋友你不在我可以去找他們。”

程意喝湯羹的動作一滞,眉頭微蹙:“你的新朋友是誰?”

“好多,有榮安縣主,福泉叔叔,還有隔壁”她一一道來,全然不覺程意已經變了臉色。

“不要再說了。”程意低吼出聲。

以前莺莺沒什麽朋友,只知道圍着他一個人轉,哥哥長哥哥短恨不得整天黏在一塊。程意印象中,姜莺從沒在他面前談起過誰,更不會與不認識的男子說笑。

胸中一股悵然,他生出危機感,終是沒忍住,問:“書院那日帶你去聽講學的男子是誰?”

“是沅陽王。”說完姜莺才慢半拍反應過來,“咦,你怎麽知道?是不是看見我了,我找了好久都沒見你。”

程意不信。沅陽王與姜府的恩怨誰都知道,隔着姜芷那人會給姜府好臉色?前幾日還聽說沅陽王繳了姜府貨船。

“莺莺,莫要說謊騙我。”

姜莺堅持:“就是沅陽王呀。”

氣氛微妙二人相顧無言,屋內好似一潭死水,沉重的氣氛壓得姜莺透不過氣。她隐隐覺得對方不高興了,但為什麽不高興姜莺不知道,她又沒做錯什麽

等了一會還是不聽程意說話,姜莺有點哀怨,小聲細細地抱怨起來:“你怎麽了?其實那天在書院我就想問,程意哥哥是不是不喜歡和我玩了,你以前不會不理我的。”她紅了眼尾尤其可憐:“以前我說什麽你都回答好,也很願意帶我出去,娘親說我們訂了親要玩一輩子的。”

不說還好,說了只覺委屈更甚。姜莺不明白,程意哥哥怎麽突然就不喜歡和她玩了?

似有所感,程意終于擡頭目光灼灼地望向她:“你以前也不會同別的男子玩兒。”

他說完也覺難以置信。姜莺癡傻怎會明白男女大防,但如若不說,不知往後還有什麽難聽的話傳出。

“你是不是不喜歡我的新朋友?”姜莺慢慢反應過來,忍不住辯駁:“可他們都是很好的人,很好很好。”

“再好我也不喜歡。”程意擰眉,不知該如何與她說,“那日帶你去聽講學的人不管是不是沅陽王,都不許再見。”

到姜府做婿已經讓他錯失太多機會,程意不想再聽見書院那樣的惑衆流言。

這次見面不歡而散,天色不早程意該回去了。他走時姜莺眼睛紅的像只兔子,眼淚卻怎麽也落不下來。

程夫人還在慈安院與老夫人說話,程意往回走穿過一處月洞門,不小心撞到一個手持燈籠的女子。

兩聲恕罪還為說出口,姜羽便出聲了:“程公子不用介懷,是我。”姜羽把燈籠舉高一點,暗光下露出略顯蒼白的面容:“這段路黑府中又沒有燈,我怕公子摔着。”

一個女子等在此處為他掌燈,程意心中那兩句斷幹淨怎麽也說不出口,無奈道:“程某何德何能,五姑娘又何須如此。”

“我自願的,又不圖你什麽。”姜羽臉上有幾分熱,從懷中掏出一只香囊遞給程意:“今日去長陽侯府賀宴,長公主給每位賓客回禮送了凝神的熏香,程公子讀書費心也許能用上。”

姜羽說了謊話,這可不是長公主送的,為做這只香囊她上街挑了好幾日香料。見程意不接,姜羽抿唇道:“只為凝神,沒有別的意思。”

“今日去長陽侯府賀宴的人都有嗎?”

姜羽一怔,點了點頭。

那股危機感又來了,程意悶悶。長公主給每位賓客備了香料,既是如此姜莺為何沒提?她的那份又給了誰?

也罷,姜莺根本不會做送香囊,手帕這種事。她送的東西富貴有餘卻情意不足。

胸口無名的怒氣翻湧,怎麽也壓不下去。

姜羽小心詢問:“程公子,你怎麽了?”

程意猶豫再三,終是将心中疑惑問了出來:“今日宴席上,你可知莺莺都見過誰?其中有沒有哪家的公子?”

女人琢磨男人心思的本事仿佛是天生的,更何況姜羽最善察言觀色,方才她就覺得不對勁。

姜羽頓了頓,狀作不經意地回憶道:“這可為難我了,今日二姐姐見過許多人。聽聞榮安縣主邀她去了一趟湖心閣,世子爺在不在我就不知了。還有範府的表公子,似乎也與二姐姐相識,程公子為何問這個?”

果然,莺莺沒說實話。沅陽王與姜府交惡,怎麽可能帶她去聽講學。傅理與段硯,除了這些還有誰?

“沒什麽,程某告辭。”

姜莺接連郁郁不歡幾日,她怎麽也想不通:程意哥哥到底為什麽不喜歡她的新朋友?

四月初八浴佛節,段緋緋邀姜莺出游。

人間四月天,時在中春,陽和初起。江邊柳枝抽出細細的枝芽于風中搖曳,然柳枝再如何多情,比起岸上花一樣的姑娘還是稍遜婀娜。

今日姜莺由小鸠跟着出門,她身着芙蓉色百褶如意月裙,肩披煙羅軟面紗帛,上面紅梅點點襯的人嬌豔欲滴。從馬車上下來,忽聽有人叫她:“莺莺。”

是段緋緋,看清來人姜莺微微一笑。

美人展顏,眉黛間好似也染上春色。段緋緋怔了怔,竟看的有幾分癡了。枉她總與範瑜暗中比美,若早知道姜家二姑娘這番好顏色,還有什麽可比的。

“你今日好看。”段緋緋上前挽住她的胳膊,努嘴道:“你是本小姐的貴客,我允許你比我好看。”

姜莺有樣學樣:“你也很好看。”

被人誇好看誰不高興,尤其對方還是位名副其實的美人。段緋緋拉她行至江邊,指着一字排開的畫舫問:“想坐哪個?”

江邊畫舫外觀內設皆大同小異,只能以名字區分。姜莺選的那條叫聽莺曲,段緋緋先一步上船,姜莺瞧見岸邊糖人小攤又犯饞,和段緋緋說一聲帶上小鸠去買。

大梁崇尚佛法,這日皆傾城而出,江邊人山人海,稍不留神就能跟丢人。

姜莺選好兩只糖人,付錢時忽然一把折扇落在她的手腕上,笑道:“姜二姑娘與我志趣相投,竟看上同一款糖人。此等緣分妙不可言,本公子一并給了。”

是傅理,滿目春風一臉風流。他身後的小厮付了錢,傅理又問:“姜二姑娘要去游船?”

不等姜莺後退,小鸠已經護在她的身前。此人滿肚子壞水,一看就不是好人。

姜莺低頭掏出一琔銀子讓小鸠還給對方,不多言語快步離去,直到她上了畫舫傅理的目光都沒移開。

“公子,這小美人不好騙啊。”

傅理一展折扇,意味深長道:“急什麽?今夜就讓她送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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