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玫瑰莊園

葉子安想:我有什麽能與你交換?

他第一次如此認真又仔細地打量這個他以為只是NPC的NPC,恍惚間他總感覺管家在笑。

葉子安的前半生絕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現在管家提出來與他的交易是如此的誘人又是如此的令他拿捏不準,答應,還是不答應?

他每一次和管家的靠近,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葉子安深吸一口氣,他能感受到封存在他基因裏的冒險因子蠢蠢欲動,這個管家令他警惕的同時又好像貓薄荷一樣吸引着他,挑逗他的神經、引誘他做出異乎尋常的決定。

葉子安伸出手來,他的手同他的人一樣好看,十指纖細修長、指甲瑩潔圓潤,這雙好看的手握住了管家戴着白手套的手,“我同意與你交換,管家先生,請問我需要付出什麽?”

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葉子安腦海裏的弦緊繃,管家先生藍色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他內心的惶恐與糾結。

管家執起他的手,落下溫柔又令葉子安頓覺毛骨悚然的吻,“報酬,我會來索取的,小少爺……”

管家的聲音溫柔動聽,他的講述生動有趣。

前侍衛出身于貧窮的木匠家,從小受夠了漏風的屋頂的侍衛,來到公爵府邸,他顯得野心勃勃、狂妄自大。

為了擺脫自己身上長年累月的‘木匠’味兒,他跟着上流社會人士的屁股後面學鋼琴、跳交誼舞,每天琢磨該怎麽朝女士伸手最禮貌。

欲望難填溝壑,公爵又長時間不在家,夫人難耐寂寞,侍衛勾搭上了第一任夫人,在琴房私會。

“管家先生,我想打斷你一下,請問這位‘前侍衛’學的鋼琴曲也是拉威爾G大調鋼琴協奏曲第二樂章?”

“你很聰明,小少爺,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麽知道的,不過這位前侍衛學的的确是你彈得這首曲子。”

管家繼續緩緩敘述。

“我看到他們在暗廊耳鬓厮磨、正大光明地商量該怎麽讓公爵死去。”

“你不是管家嗎,為什麽夫人和侍衛的奸情你不彙報公爵?”

“小少爺,我彙報了,但車馬很慢、書信半路被截。夫人當時還懷着孕,當然,我實在很難說清孩子是侍衛的還是公爵的,或許只有神知道……”

公爵大人提前回來,這讓所有人措手不及,他當場撞破侍衛和夫人的奸情,吓得夫人羊水破了,孩子早産。公爵大怒,侍衛羞愧難當,***于琴房。

“小少爺,你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出身的。”管家輕輕撫摸他的耳邊,沾染了一點濕汗,“那一晚,火光和尖叫格外美妙。”

“你在怕什麽,我的小少爺,你看,這個故事本身是不是很無趣?”

“我在想,管家大人,我是不是公爵的孩子呢?”葉子安定定地望着管家,目光有着難以忽視的探尋。

“這不重要,小少爺,你準備好你的報酬了嗎?”

“我還有一個問題,管家先生,你說,侍衛和我的母親在商量着讓公爵死去,請問你知道他們具體商量的內容嗎?”

管家微偏過頭,躲過葉子安試探的視線,他長長的睫毛遮住自己幽森的藍色眼睛,讓人無處探尋,他輕嘆一口氣道:“我不知道,我怎麽能知道呢,小少爺,我只是一個小小的管家,我要是知道,撞破了秘密的我,早就應該死在侍衛的前面,你現在就見不到我了!”

他紳士又懶惰地舒展一下手臂,對葉子安道:“我很開心,小少爺,你終于肯正視我了。不過在我向你索取報酬之前,我還得需要去掃清一點點障礙,小少爺……等我……”他的手微微掠過葉子安的臉龐,帶着一絲狎昵。

管家輕輕地松開葉子安的手,推開琴房的門,手杖敲在地面噠噠噠噠,他漸行漸遠,背影筆直,葉子安能感受到他渾身上下發出的愉悅氣息。

待到管家徹底不見,葉子安這才摸摸自己的心口,咚咚、咚咚!

其實管家說的話,葉子安越是細想越覺得疑點太多,但他目前掌握的信息實在太少,只能一邊收集信息一邊重新推理。

他的前半生絕不做沒有把握的事,但就在剛剛,他與魔鬼做了一個交易……葉子安不知道這是好是壞,他甚至毫無把握,他覺得自己的前路是深淵是泥沼,暗淡無光的道路神秘又對他散發着致命吸引,就如同詭秘的管家。

琴房恢複寂靜,鋼琴上多了一塊被燒過的紙片,葉子安走過去拿起,上面寫着:我死于貪婪之火,又重生在愛欲之火。我愛慕他、想要擁有他,盡管他一無所知。

或許是游戲設定,這個背景是歐洲的恐怖游戲但裏面的通用字體和語言還是中文,葉子安看着被燒毀的紙片上暴露出來的信息,他覺得有些一言難盡。

他?紙片上是他?

如果管家先生透露的信息沒有錯的話,如果在琴房攻擊葉子安的就是前侍衛的鬼魂的話……那死在這個琴房的侍衛是和夫人勾搭,死後侍衛又愛上了一個人?

還是‘他’?

葉子安把紙片揣在兜裏正要下樓,畫室傳來沈佳柔不受控制的尖叫,他下意識轉身朝三樓的畫室奔去,一路上走廊挂着的古典油畫夫人似乎都在看着他,畫中人的眼珠子朝葉子安移動的身軀轉動。

強烈的注視使得葉子安朝畫廊的油畫望去,一幅又一幅的油畫又恢複了正常。這些油畫風格暗黑、底色多為黑色灰色,背景要不是破敗的房屋要不就是寂靜幽森的森林,美人臉也是灰敗無比,詭谲冷森。

畫室在琴房的最右邊,葉子安來到房門前使勁敲門,“沈佳柔,能聽到嗎?”

砰砰,門發出沉悶的響聲,裏面沒有絲毫動靜,似乎之前葉子安聽到的一切都是錯覺。

沈佳柔來到畫室,這裏擺滿了美人油畫與古典雕塑,穿着黑白女仆裝的沈佳柔在這裏顯得格格不入,她手裏拿着方巾,按照系統提示一點一點開始打掃偌大的畫室。

她将倒在地上的畫重新拾起、把雕像擺正。畫室裏的畫同走廊挂着的一排排的美人圖一樣詭異驚悚,沈佳柔擺正一幅大教堂的畫作,吹開了畫上的灰塵,十字架重見天日,畫裏祈禱的女人虔誠又專注。

沈佳柔把畫挂回牆壁上,她轉身去做其他事,畫裏祈禱的女人流出血淚,滴在沈佳柔卷曲如海藻般的頭發上。

沈佳柔又被一幅突然倒塌的油畫絆倒,她是認不得這些名畫、更說不出來畫作哪裏好,她只覺得現在她正在擺正的這副油畫,畫裏的每個人物都惡狠狠地盯着她,這種帶着強烈的仇恨的視線使得沈佳柔心煩意亂,她一個恍惚,剛拿起來的畫作又掉落在地。

畫裏的所有人物表情更加惡毒、憎恨,而沈佳柔一無所知。

砰——

之前被沈佳柔扶好的白色雕像重新倒下,她轉過身去,有一瞬間覺得這白色雕像分外眼熟,仔細想卻又毫無頭緒。

沒有風,雕像是怎麽倒下的?

沈佳柔的耳朵動了動,她從皮靴裏抽出槍來,扣動扳機,冷靜又沉着地朝倒下的雕塑連開三槍,雕像破裂,白色蠕動的蛆從碎片中鑽出來,一股惡臭從雕像身上散發出,仿佛這尊雕像是一個死了很久的腐爛生蛆的人——

越來越多的血從畫裏流出,動靜之大沈佳柔立刻回頭,一道不明黑影突然襲擊她,訓練有素的沈佳柔迅速躲過一擊,她握住槍的手再次擡起,目标卻不見了。

沈佳柔環顧四周,白色的牆壁、陰暗的畫作和被顏料污染了的雕像。

一切看起來似乎躲無可躲。

畫室裏的燈驟然熄滅,伸手不見五指,沈佳柔小心翼翼地踏出一步,她似乎踩到了某種軟綿綿又細長的物體——就像人的斷手。

被她踩中的斷手微微彎曲,在沈佳柔錯不及防之間狠狠抓住了她的腳踝,然後往下一拉,沈佳柔不見了,畫室裏的燈重新亮起,葉子安再一敲門,門卻為他自動打開。

裏面各種油畫雕塑擺放得整整齊齊,幹淨得亮堂無比,似乎完全不需要打掃。

但沈佳柔不見了。

葉子安很确信自己是聽到了沈佳柔的呼喊,他沒有看見人,并沒有離開,而是一幅一幅看向挂在牆壁上的畫。

這裏收藏的畫作大多為名不見經傳的畫家所畫,葉子安同時也看到了好幾副傳世名作,這個游戲實在太過真實,葉子安一一望去,竟然有些分不清傳世畫作到底是真是假。

直到他停在其中一幅傳世名作前,“找到你了!”葉子安伸出手。

西班牙畫家委拉士貴支有一代表作《宮娥》,葉子安有幸在藏馬德裏普拉多博物館見過真跡。

畫家正在為國王夫婦畫肖像,整幅畫中只有牆上的鏡子出現了國王夫婦的影子,在國王夫婦的視角下:公主的突然闖入導致宮娥随從們手忙腳亂。

盡管葉子安當時在博物館也只是匆匆一瞥,但他超強的記憶力還是讓他記住了這副傳世名作——鏡子上只反射出國王夫婦的身影,怎麽可能有第三人?

但現在,這副出現在游戲裏的贗品就出現了第三個人,盡管這第三個人畫的很模糊,葉子安還是輕喚出聲:“佳柔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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