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螳螂捕蟬

顧明翊說第二天, 就真的是第二天。

淩晨十二點四十，等名次播報等到了十二點的林晖剛剛入睡，就聽到耳邊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他先是迷糊地應了一聲，而後意識到什麽, 背後一僵, 眼睛猛地閉緊了。

顧明翊欣賞了一會他粗糙的裝睡演技, 等欣賞夠了，才開口說道：“別裝了，太假了。”

林晖聽到他的聲音，瞬間睜開了眼。他張望了一下, 發現站在自己床邊确實只有顧明翊, 而于嬌嬌兩個正在不遠處笑, 頓時抱怨道：“翊哥，人吓人會吓死人的。”

顧明翊懶得理他：“聽不出我的聲音還有理了？給你兩分鐘，起來。”

林晖“哦”了一聲，飛快爬了起來。他看于嬌嬌兩人似乎沒有睡, 扭頭問道：“翊哥, 你告訴她們怎麽不告訴我？”

這個愚蠢的問題顧明翊不想回答，于嬌嬌和孫靈也不想回答。

三人默契地忽略了林晖，倒是林晖自己, 在被忽略了十秒鐘後恍然大悟：“我們性別不同。”

顧明翊是真的不想和這個十秒鐘才能反應過來的人說話。

他看向孫靈，嚴肅地提醒道：“你的嗅覺喪失了，可能注意不到一些事, 所以一會要注意跟緊我們，最好牽住于嬌嬌的手全程不松開。”

四十分鐘前, 那道女聲如期而至, 公布了三組排名最低的那個人。

顧明翊這組沒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 排名最低的自然還是孫靈，她和顧明翊商量了很久，最終選擇了嗅覺喪失。

雖然嗅覺喪失之後沒有其他的感覺，但孫靈還是有些不安，躺在床上也完全無法入睡。所幸顧明翊提前告訴了她們今晚有行動，她也不需要勉強自己強行入睡，就這麽睜着眼睛到了約定的時間。

她其實挺開心今晚有行動的，雖然可能通宵……但和其他人待在一塊，哪怕是面對危險，也比自己一個人陷入無盡的恐慌來得好。

她覺得自己就是被顧明翊他們保護得太好了，明明已經在這裏待了二十一天，卻還是這麽脆弱，可是……當她聽到顧明翊的叮囑的時候，當顧明翊一說完于嬌嬌就死死握住她的手、甚至想找個手铐把她們铐起來的時候，她還是很想哭。

“我會的。”孫靈帶着鼻音應道。

于嬌嬌拍了拍她的手，權當安慰，顧明翊則是簡要地和林晖介紹了他們今晚要做的事：“我本來是想自己去的，但是我覺得一個人有點危險……”

“那豈止是有點危險啊！”林晖連忙接話，“那簡直是非常危險，必須去！必須一起去！”

顧明翊看他恨不得現在就出發的樣子，失笑道：“嗯，所以就喊了你們三個。任辛他們和其他人同宿，讓他們出來可能會打草驚蛇，所以我沒喊他們。”

顧明翊說着，輕舒了一口氣：“我現在會把注意事項全部說完，一會盡量不要發出太大的動靜。”

聽顧明翊這麽說，三人都沒再胡思亂想，而是整個人都認真了起來。

顧明翊的語氣也是同樣：“因為選秀可以重複參加，所以這棟樓裏的人員關系，比明面上的複雜許多。這段時間我一直試圖還原樓裏所有人的完整社會關系，算是小有成效吧。

“根據還原出來的結果，許緯江、何安，在三年前曾經參加了同一屆選秀，當時兩人是室友。何安很早被淘汰，許緯江則是一路走到了總決賽，以第二名的成績順利出道。兩年後，也就是去年，何安參加另一檔選秀節目，以第四名的成績出道。雖然兩人的名次有差，但因為隔了兩年，第一次人氣投票的時候，何安的人氣比許緯江還高一點。

“這兩屆選秀都沒有發生那起舞臺事故那樣的事件，雖然有人退賽，但退賽原因不明，唯一知道的是，他們兩個的人設，是有點相似的，并且從他們偶爾的眼神碰撞來看，他們認識，甚至關系還不錯。

“昨天我和何淮遠他們的交易，雖然後半段告吹，但前半段沒有。根據這前半段的‘事前預付款’，何安這二十天裏，并沒有多長的自由行動時間，來讓他找到玻璃、敲碎玻璃、尋找合适的犯罪時機、犯罪場所，所以他大概率有個共犯，甚至有可能他才是那個從犯。”

于嬌嬌二人只知道今晚要去埋伏，許緯江可能要在今晚動手，萬萬沒想到還有這個內情，整個人都驚呆了，林晖更是驚訝到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靠着這個就推斷出許緯江才是主犯，這也太神奇了吧？”

顧明翊搖了搖頭：“你應該說，靠着這個推斷，太荒誕了吧。事實上，我懷疑許緯江并不是因為這個，而是因為你告訴我，三年前發生舞臺事故的那次選秀，許緯江是全程跟的。”

林晖茫然地“啊”了一聲，半天才響起自己好像真的說過。

顧明翊沒看他們驚嘆又敬畏的眼神，繼續說道：“雖然隊員的品性不一定和隊長的品性有關，但一個隊伍的風氣大概率和隊長的性格有關。何熹會被拿來做實驗，會被票出現場，離不開許緯江這個隊長的默許、甚至是推波助瀾。這樣的一個人，面對因為暴露人氣下跌、大概率會在第二十九天0時面臨五感喪失風險、又知道自己在這些事情中扮演着什麽角色的何安，會做出什麽選擇呢？”

顧明翊話音未落，三人背後都升起一股涼意。

于嬌嬌也終于明白為什麽要晚上蹲守了：“以前大家都有隊伍，偷襲是成功率最低的一個選項。但現在不同，現在何安的隊伍解散了，但凡他不在鏡頭裏，都相當于落單。浴室和衛生間沒有裝監控也不會被直播，如果要動手，只能選擇這兩個地方，并且選擇在最沒有人的夜晚下手。”

顧明翊目露贊許地點了點頭：“對，因為不确定他會在哪層樓動手，不确定何安今晚是回了宿舍還是待在了練習室，所以我們的蹲守地點選在樓梯口的那個拐角。你們記住，如非必要，千萬不要說話。”

事情說清楚之後，四人很快關了燈，悄無聲息地打開門，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房間。

他們不是第一次行走在午夜的大樓裏，但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偷偷摸摸行走在午夜的大樓裏，一時間，即使是顧明翊，也感覺心跳在加快。

他強迫自己不多想其他，小心地溜到目的地，又小心地坐到角落的地上，耐心地等待着可能并不會發生的意外。

如果是任辛在場，大概率是會問他們為什麽要多管閑事的，然而最初找顧明翊組成隊伍的三個人卻沒有這個問題。

畢竟……

“最開始的時候，就是感覺翊哥是個好人，所以才跟着他的嘛！”于嬌嬌在孫靈的手心寫道。

孫靈笑眯眯地點頭，然後把于嬌嬌的手挽得更緊了點。

顧明翊看了她們的互動一眼，心跳逐漸恢複了正常。

他拍的上一部電影是犯罪題材的文藝片，整整七個月，他都處于極端壓抑的狀态裏，只為了更好地貼合角色。

導演對他盛贊有加，但導演也語重心長地告訴他，他年紀還小，演戲之外還是要多體驗正常人的情感，不然他早晚會落進跟他演繹的角色一樣的困境。

“畢竟文藝片沒幾部輕松的。”導演總結道。

當時的他笑着應了下來，甚至因為身處殺青宴，神色裏看不出絲毫的陰霾。

他沒有和導演說如果這部電影的拍攝周期再長一兩個月，不需要“早晚”，他當時就能落進和角色一樣的困境裏。

正因為他有過那樣的情緒那樣的經歷，所以他知道什麽樣的狀況會讓人發瘋，這也是為什麽他不希望大樓裏出現死者。

只要有任何一個死者，這棟大樓，都将不再是普通的大樓，而是人間地獄。

“翊哥要休息一下嗎？我們看一個小時？”于嬌嬌看顧明翊一直沒有閉眼，輕輕碰了他，無聲地動了動嘴唇。

顧明翊搖了搖頭：“沒事，再等會。前半夜出事的概率高，後半夜低了，再考慮輪值。”

于嬌嬌點頭，不再多勸。

她和孫靈玩着你畫我猜的游戲，也不知玩了多久，突然聽到了細微的腳步聲。

她倏然停住了手，孫靈和林晖也屏住了呼吸，一邊聽着腳步聲往哪裏去，一邊看着顧明翊的指示。

顧明翊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自己則是集中了注意力，辨別到底有多少聲音出現在耳朵裏。

一個人的腳步聲、以及倏然出現又倏然消失的有人呓語的聲音。

有一個宿舍的門被打開了啊。顧明翊作出了判斷。

他放輕了呼吸，十秒、二十秒都沒有動彈，而後在第三十秒的時候，第二道腳步聲傳了過來。

耳聽得那人跟着第一個人下了二樓，顧明翊又等了十秒，确認沒有其他的動靜，二樓也響起了細微的水聲足夠蓋過他們的腳步聲，這才對自己的三個隊友點了點頭。

他們飛快地下了樓，而後在透明煙灰缸即将砸到何安腦袋的那一瞬間，抓住了犯人的手。

“許緯江，”顧明翊喊破了犯人的名字，“你真的覺得殺了他，你在這些事情裏扮演的角色，就不會有人發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