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鲛人反應也是極快,瞬間作出一副迷茫又惶恐的神情,抓住了她的手。他似乎也是才意識到自己來了這裏,頗有些難為情,“師尊,徒兒…徒兒好像夢游了……”
尹翩翩心想:夢你個大頭鬼。
他用手剛好掩住那發光的乾坤戒,讓她難以察覺身上的異樣。
然而尹翩翩可是全程觀摩了他變臉的過程,自是不會上當。她想坐起身好好拷問他一番,卻感覺腦子有點暈暈的。
她努力擡起眼皮,卻覺得眼皮仿佛有千鈞重,眼前的人也很快出現了重影。
怎麽回事?
小鲛人還在低聲與她說着話,語氣柔和又空靈,仿佛帶着蠱惑人心的力量。她從未聽見過這麽美的聲音,至于話裏的內容,她是完全沒過腦子,只覺得身如飄羽、輕如鴻毛,整個人都仿佛懸浮了起來……
小鲛人瞳孔碧綠,裏面緩緩浮現出一個絲帶狀的印記,随着他低聲說話而不斷飄舞。長長的睫毛泛起藍光,他輕輕眨了眨眼,仿佛一只妖冶的精靈。
他盯着她,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尹翩翩在昏過去的前一秒想到,這是鲛人皇族的催眠術!
鲛人皇族!
她徹底陷入了黑暗。
這回,就連系統都叫不醒她了。
然而尹翩翩睡過去以後,手卻還維持着之前的姿勢,牢牢握着小鲛人。她似是潛意識裏就不願讓他離開,所以即便被催眠了,也還是僵硬地把手挺在那裏,死死不肯松開。
小鲛人:“……”
他面色陰沉地看着她,甚至生出一種想要剁了這個人類的沖動。
使勁拔也拔不出來,鲛人小皇子的臉色白了又紅,紅了又白,最終轉為憤怒。
尹翩翩只覺得非常遺憾,沒能看到小鲛人炸毛的這一幕。她在第二天清晨悠悠醒來,發現自己抓着小徒弟的手腕,而小徒弟則一動不動地盯着她,前一秒臉色還陰沉無比,後一秒則成了柔弱無辜的模樣。
他甚至還委屈地撇下嘴,活像是遭了什麽欺負,快哭出來了。
尹翩翩:“……”
她在心裏反複默念着不要被他表象迷惑,然後肅着臉松開了手。
“潮生,你怎麽在這裏?”
小鲛人被松開後倒退了兩步,踉跄着跌到地上,一副一晚上沒睡神情恍惚的樣子。他有些無力地揉了揉眼睛,小聲道:“師尊,你忘了嗎?昨晚你一直拽着徒兒的手,徒兒無法抽身……”
尹翩翩想起了昨晚的事情,裝作無奈地搖了搖頭,将他扶起,“你小小年紀,怎麽會有夢游症呢?”
小鲛人無辜地眨了眨眼,“徒兒以前生活在海底,睡覺時都是漂着的。”
“……”好吧,聽起來很有道理。
尹翩翩有些沒睡好,疲憊地揮了揮手,示意他回去。小鲛人若有若無地掃了一眼她指間的乾坤戒,壓下心頭的屈辱不甘,退了下去。
他走出寝殿的時候,正好碰見大師兄過來。兩人的視線短暫對撞了一瞬,皆看到了對方眼裏的不滿。
小鲛人驀地綻開笑容,甜甜地喚了一聲:“師兄早。”
謝殊:“……”
他怎麽會一大早從師妹的寝殿裏出來?他們昨晚究竟做了什麽?
謝殊腳步微頓,看向這個小不點的眼神更陰寒了。
哪怕他外表只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也是活了至少三十年的小妖了,随時可能進入成熟期……師妹她到底知不知道?!
謝殊臉色不豫,走進內殿時帶來一陣冷風。侍者們面面相觑,都覺得他有些不對勁。
尹翩翩剛起床,便聽到內侍說大徒弟求見。她打理了一下自己的新裙子,聽見內侍在一旁欲言又止,“仙君,您覺不覺得……謝師兄最近有些奇怪?”
“哦?”
內侍憂心忡忡,“他以前很愛笑的,可近來總是獨來獨往,冷着一張臉,像變了個人似的。”
尹翩翩信口胡謅:“沒有啊,他還和以前一樣。”
內侍:“……”
這可怎麽辦,她家仙君眼神兒不太好!
尹翩翩施施然走出去,見謝殊在外間候着,發髻上還戴着她上次送的青玉簪。許是他身上魔氣又加重了,這簪子居然變成了渾濁的深灰色。
看來又不管用了。尹翩翩心想,得趕緊上寶華峰看看六瓣佛心蓮開了沒有。那裏雖然是師祖的地盤,不太容易進去,但也只有這東西才能淨化他體內的魔氣。
一想到魔氣淨化後就能和謝殊提分手了,尹翩翩心底便是抑制不住的興奮。
“華予,你找為師有什麽事?”尹翩翩坐在了上首的椅子上。
謝殊從袖中取出一疊冊子遞給她,“師尊,這是掌門讓我給你過目的。”
尹翩翩打開來翻閱了一下,發現是她生辰宴客人的邀請名單。看來掌門師兄是真的打算為她大辦,不僅請了蕩塵宗、明月谷這些離得近的宗門,就連遠在北域的無極神宗都遞了帖子。
名冊上不乏各個宗門的掌門、長老等人物,尹翩翩粗略掃了幾下,便發現了好多熟悉的名字。
為什麽這麽眼熟呢?
哦,想起來了,他們好像都是原主魚塘裏的魚……
尹翩翩頓覺不妙,這哪裏是慶祝生日,簡直是要她的命!
“不行。”尹翩翩面色微變,下意識拒絕。
謝殊擡眼望來,“師尊,為何不行?”
他的眼神明明很平靜,尹翩翩卻莫名感覺到了一股子逼視的意味。她頭皮發麻,一想到自己要見那麽多老情人,還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見,頓時連冊子都拿不穩了。
她強自鎮定道:“此事為師會與掌門說。你無需操心,配合安排便是了。”
謝殊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低頭答,“是。”
因為邀請名單的事情,尹翩翩一整天都神思不屬,本想找掌門師兄提提意見,不要請那麽多人,結果掌門師兄忙得都不見人影。
“掌門師兄近日在忙些什麽?”尹翩翩派人找來了護衛頭領盧學真。他是掌門的直系下屬,對宗門事務最為了解。
盧護衛很是恭敬,“回禀仙君,自那日浮波宮遭襲後,掌門便命我等細心搜查。有一隊派出去的弟子無故失蹤,掌門懷疑是魔族餘孽所為,便帶人親自去追查了。”
“魔族餘孽?”
“是的,”盧護衛的面色凝重了起來,“按理說,百年前的仙魔大戰,魔族已盡皆被剿滅,然而如今卻接二連三出現了不好的兆頭……”
尹翩翩眼皮子一跳,心想,難怪掌門師兄這次請這麽多正道仙宗來,或許也是為了私下和他們通一通氣。她記得原書中隐約提到過一筆,說謝殊便是鴻熙仙尊從大戰戰場上撿回來的孤兒。他的身份,或許就和魔族餘孽有關。
眼下這個敏感時期,可千萬不能暴露他身懷魔氣的事啊。
“對了,盧護衛,你可知寶華峰上的六瓣佛心蓮,什麽時候開?”
盧護衛怔了怔,似是不明白仙君為何會問起這個,但還是耐心解答:“每月中旬會盛開一次,待一夜過後,又會全然枯萎。”
每月中旬?那這幾天不就是了,看來她得每晚上去守着,錯過可就不好了。
尹翩翩暗中打定主意,面上卻是不露聲色,“師尊在寶華峰閉關多年,本君想着,若是他老人家種的花兒開了,或許他心情一好,便願意接受我等的谒見了。”
“是啊。”盧護衛也有些感慨。自從十年前鴻熙仙尊的愛徒在北域失蹤,他老人家便受了打擊,自此閉關不出,任何人都不見了。
寶華峰終年積雪,雲霧皚皚,如今看上去已像是脫離俗世的仙境。
重重結界,從山腳蔓延至峰頂,尋常人連靠近都不能,更何況是上山拜谒呢?
尹翩翩自然知道這一點,但原主同謝殊一樣,都是鴻熙仙尊的親傳弟子,她覺得自己還是有機會上去的。而且,原著中她還有個二師兄,名為沈襟,自小同掌門師兄一樣寵愛她。沈師兄這些年一直留在峰頂侍奉鴻熙仙尊,如果她要上山,他一定會幫她。
今晚就去蹲點,一定要采到六瓣佛心蓮!
當晚,月色溶溶,萬籁無聲。
尹翩翩從乾坤戒裏拿了好多防身破陣的法器,确保萬無一失,這才悄悄飛往寶華峰。
“系統,你說我這樣上去,會不會驚動鴻熙仙尊啊?”
“宿主,你已經用上了隐身、閉氣、易容、遁地……這麽多法器,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去做賊的呢。”
尹翩翩叉着腰道:“沒錯,我就是做賊。我又沒和鴻熙仙尊接觸過,他那麽厲害,萬一認出我不是原主怎麽辦?原主才是他徒弟,我只是個柔弱的女鬼啊。”
系統默了一瞬,“鴻熙仙尊的确是這個世界的武力天花板。不過你不用怕他,還有我呢,出了事我會給你兜……”
一個“兜”字還沒說完,便聽見“嘭”的一聲巨響,面前的樹炸開了。
系統:!
尹翩翩險些被煙霧嗆死,一個箭步跳出來,這才躲過一劫。
“宿主你在做什麽??”
尹翩翩理所當然地說:“挖地道啊。”
她又不能明面上去找鴻熙仙尊,只能走暗道了。如果書中說的沒錯的話,這片林子是有個傳送陣的,可以直通峰頂。只不過那是很多年前設下的了,就算有傳送陣,也被這些盤根錯節的樹隐蔽住了。
所以她要先炸樹。
系統也想起原著中有這麽一茬,只好任由她去了。它順便放出了一縷電波,與這個世界的天道本體聯系,讓它在這塊兒打打雷什麽的,替她遮掩一下。
尹翩翩很快找到了傳送陣的法眼。她掘地三尺,扒開樹根,在底下發現了一枚銘刻着符文的靈晶石,瞬間眼前一亮,“就是這個!”
“還好還能用……”尹翩翩欣慰地除去身上的灰塵,順便理了理亂糟糟的頭發。
傳送陣起,一道靈光閃現,頓時天旋地轉。
尹翩翩睜開眼時,已經到了寶華峰上,腳邊懸浮着另一枚有着相同符文的靈晶石。雪花從頭頂飄落下來,洋洋灑灑,無聲無息。
她穿了防禦法衣感覺不到寒冷,但呼出來的氣體很快凝結成白霧,萦繞在不甚清晰的道路前方。
“咯吱……咯吱……”
尹翩翩踩在厚厚的雪地裏,深一腳淺一腳,雪幾乎快漫過她的鞋面。
這是什麽地方?
她謹慎地隐匿身形,仔細打量着周遭的環境,依着殘存的記憶往蓮池的方向走去。前方有月光溫和地灑下來,照得雪地亮晶晶的。
一陣微風迎面拂來,尹翩翩依稀看到了一個白衣男子,正在蓮池邊打坐。
不是吧?居然有人,糟了糟了……
不會是鴻熙仙尊吧?
尹翩翩正心慌,卻聽見系統介紹說這是她二師兄沈襟,她稍微放了心,朝那邊走去。
白衣男子眉目溫和,氣質清雅,竟是比她想象中要俊美得多。許是打坐了太久,他輕閉的眼睫上都沾滿了細碎的雪花,三千發絲也是染了白霜,分辨不出本來的顏色。
微微上翹的唇角,仿佛天生帶着一抹笑意。這笑意很淡,又很柔和,讓人一見便有如沐春風之感。
尹翩翩還未走近,便聽見他帶着笑的聲音:“小師妹怎麽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謝殊:今晚師妹不在房間,嗯?去哪裏了?
(發現鬼鬼祟祟的身影,跟了上去)
謝殊:原來她還記得當年我為她開辟的暗道,不錯不錯……什麽?她是去幽會沈師兄的???
(氣到握拳.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