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謝殊怔住了,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另一頭的小師妹笑着解釋,“我在宗門裏和大家練劍呢,師兄們剛剛鬧着玩。”
在宗門裏?可為何他聽到了山風和野獸的聲音……謝殊捏着手裏雕好的玉佩,玉是暖的,他卻莫名感覺到一股涼意竄入心底。無形中仿佛有一張網将他包裹,絲絲縷縷,細細密密,讓他逐漸窒息。
“小師妹,”他的聲音有些幹澀,“這次回來,我們結為道侶好不好?”
玉簡亮了亮,對方停頓了片刻,笑着說,“好啊。”
可随即她又憂慮了起來,試探着問:“可如果師尊他老人家不同意怎麽辦?”
“師兄,你真的想好了嗎?”
“師兄?”
謝殊手裏的暖玉墜落到冰地上,發出“嘭”的一聲響。他身形如風,很快消失在原地,縮地成寸來到了小師妹的那座山。
方才他聽得清清楚楚,玉簡中傳出了羅霄獸的聲音。這種靈獸只生長于妖族邊境的雲霧山,而通過風聲來判斷,應當是在一處山谷。
謝殊步履淩亂,找遍了附近所有的山谷,可當真發覺小師妹的氣息時,他卻頓住腳步,有些不敢相信了。
小師妹真的在騙他,為什麽?
山谷裏傳來小師妹輕靈的笑聲,她在河邊,依偎在一個長發披散的男人懷裏。那個男人輕撫着她的後脖頸,猶如撫弄小貓一般。小師妹便氣鼓鼓地推他,“好癢啊。”
謝殊攥緊了手裏的玉簡。
他緊緊盯着小師妹的臉,确信自己沒有看錯。
随後,他又撥通了玉簡,面無表情地傳訊,“小師妹,你在哪裏?”
小師妹發現玉簡在閃,連忙從那個男人懷裏站了起來,說要去河邊洗臉。她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借着大石頭的遮掩打開玉簡,發現是他的訊息,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嘴上卻依然嬌嗔:“師兄,剛才不是說了嘛,我在宗門等你呢。”
她傳完消息,便又回到了那個男人身旁。
“有人找你?”男人慵懶地支着身子。
小師妹笑了聲,“是我師兄,擔心我在外邊不安全,囑咐我早點回宗門。”
“哦?”男人把玩着她柔滑的長發,似笑非笑道,“那你要走了?”
小師妹頓時撅起嘴,“我才不呢!都怪師兄多管閑事。”
謝殊親眼看着這一幕,只覺得渾身發冷,比剛才在無極雪山還要冷。他從未感受過這種極致的情緒,心裏那股暴虐的沖動又出現了,且這一次比以往更甚。
原來她不愛他,只是在玩弄他。
謝殊雙目赤紅,站在原地,無論如何也無法冷靜。他額頭上倏地綻開一道妖冶的印記,這印記越來越猖狂,幾乎要覆蓋他整張臉。
腦海中的那個聲音又出現了。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謝殊緊攥的指縫間湧出絲絲縷縷的黑氣,是他這些年來全力壓制也無法徹底清除的魔氣。他一直懷着這個秘密,不願讓任何人知道,然而如今,卻是徹底控制不住了。
魔氣游走在他筋脈之中,仿佛脫籠的野獸一般狂呼起來。它們慶幸自己自由了,慶幸主人終于清醒了,不再壓抑自己的本性。
謝殊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叫嚣着殺人。
然而同時,又有一股強大的力量鎮壓着它們。每當魔氣聚攏,便會爆出一陣清明的靈光将它們徹底沖散。兩股力量在他體內僵持着,将他裹挾進撕裂般的劇痛之中。
痛極了。
從身到心,無一不痛。
在這麽下去,恐怕會徹底喪失自我意識……謝殊在劇痛中勉力維持着一絲清明,終是擡起手,封住了自己的元神。
就這麽暈厥了過去。
……
尹翩翩看着記憶光球中的畫面,整個人處于一種麻木的狀态。這已經非常石錘了,無論她怎樣替原主狡辯,都很難翻案。
然而她的任務是阻止男主黑化,如果她就這麽認了,豈不是要走上原著中小黑屋的道路?
她看着謝殊陰沉的臉,心想:不,她不能認,認了就完了。
她臉色發白,不住往後倒退,開始恍惚喃喃:“這是什麽,你給我看的,這是什麽?”
仿佛受了巨大的打擊,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望向謝殊,“你相信那是我?”
望着謝殊冰冷的眼神,她跌坐在地,豆大的淚珠從眼眶滑落,像是有許多複雜的情緒無法言表。最終她小聲地抽泣了起來,哭得肩膀一聳一聳的,口齒不清地埋怨起來。
“我根本沒做過這種事,甚至都不認識那個男的。我一直一直在宗門等你,你為何不信,還要誤會我?随便誰變成我的樣子,你就信了?”
她哆嗦着嘴唇,恨恨望向謝殊,“騙人的,都是騙人的,你根本不喜歡我,你連最基本的信任都做不到!”
雖然行動上示弱,但言語上就是理直氣壯,委屈得像要死了一樣。
謝殊一步步向她走來,高大的身軀帶來極強的壓迫感。他依舊面如寒霜,說出的話毫不留情,“那枚玉簡是我親手所制,只送與了你一人。如果那名女子不是你,為何會有那枚玉簡?”
尹翩翩登時氣急了,甩下自己的乾坤戒,還有手腕上叮叮咚咚的儲物環——
噼裏啪啦地把東西全部往謝殊身上砸,且砸得毫不留情,“你問玉簡是吧?我給你看,這麽多東西裏面,早就沒有玉簡了!”
她痛哭出聲,“當年就丢了的東西,你拿這個質問我?”
尹翩翩嗓音嘶啞,淚水從下颌流下來浸透她的衣衫,她無聲地落淚,用眼神控訴着他。像是知道謝殊不會去翻,她也極有底氣,裝作悲從心來的樣子痛苦道:“師兄,你就這麽不信我……”
謝殊似是終于被她打動,冷漠的目光中出現了一絲動搖。很快,這動搖變成了愧疚和自責,在他眼底蔓延開來。
是他誤會她了嗎?
是啊,他的小師妹怎麽會是那種人?他和她從小一起長大,最是了解她的性子。
她不可能騙他,更不可能一直到現在還騙他。
謝殊抿住唇,目光幽冷地掃過地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儲物法寶。他邁開長腿,無聲地來到尹翩翩面前,輕輕蹲了下來。
伸出手,想要替她擦拭眼淚。
卻被尹翩翩躲過了。
她變得極為平靜,不僅止住了眼淚,甚至還扭過身去不看他。
謝殊被她的态度刺痛了一瞬,只好從背後輕輕擁住她,低聲道:“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該不信你,更不該質問你。”
尹翩翩覺得十分委屈,眼圈又紅了。
謝殊見此更心疼了,“是師兄的錯,你罵師兄吧。”
尹翩翩剛才哭鬧花費了太多力氣,身上還餘痛未消,酸軟無力。她只能一面聽着系統的誇贊,一面黯然地想:這任務可真不好做啊。
她其實不太擅長騙人,所以一有時間便對着鏡子訓練,争取讓自己的微表情都在掌控範圍內。
然而真正把謝殊騙過去了,她卻不怎麽覺得開心。
只是心裏的一塊大石頭落下,總歸覺得輕松了些許。謝殊應該是不會黑化了,這樣一來,她也可以無甚顧慮地提分手了。
尹翩翩有些頭痛地思考着措辭,卻總是想起剛才在記憶光球中看到的畫面。
謝殊好像很痛苦……
他沉睡之前,體內是有兩股力量在搏鬥的。如今以她出竅期的修為,只能看出他體內似乎暗藏玄機,不是單單走火入魔那麽簡單。
他這些日子時常面色蒼白、腳步虛浮,是還在疼嗎?
尹翩翩越想越煩亂,她是來分手的,為什麽還會關心他?更何況,他喜歡的是原主呀,她在這裏自作多情個什麽勁?
謝殊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動,只當她還在為剛才的事氣惱,便緩和了神色哄她:“小師妹,你既不罵我,也不理我,是想像以前那樣冷戰嗎?”
尹翩翩不吭聲。
謝殊找到她的手,安撫似地揉捏起來,“你怪我是應該的。”
他面色溫和,眸底卻凝結出寒冰,“我一定會揪出那個男人,看他為何要找人做這樣一場戲,辱你名聲。”
尹翩翩心中一驚。
不是吧,你的關注點怎麽是這個?那個奸夫……那個奸夫就是她還沒回來的“二徒弟”呀!
想到後面可能發生的事,尹翩翩不禁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驚悚地想:要是謝殊看到她二徒弟的臉,豈不是當場就會穿幫?
天哪,她不要!
騙一次已經夠慘了,若是他發現她還騙了他第二次,不會直接把她骨灰給揚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尹翩翩:我已經預感到了後面的火葬場。
系統:你放心!火葬場是男主們的,你是團寵小公舉!
尹翩翩:真的嗎,我怎麽有點不信……
還未出場的二徒弟(妖王):嗯?聽說有人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