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兩日後,衆人矚目的生辰宴終于開席了。

尹翩翩作為這次宴會的主角,一大早就被侍者叫起來打扮。她以前從未穿過如此華麗的衣裳,戴過如此多的首飾法寶,站在鏡子前,簡直不敢相信這個光彩照人的美女竟是自己。

臉還是那張臉啦,但氣質完全不同了。

果然有錢就是好。

尹翩翩在去往宴會主廳的路上,足足有三十六位侍女在後面跟着。她每走一步,頭上的飛鳳步搖便晃一晃,晃得人目眩神迷。

半路上,有人叫住了她。

尹翩翩高冷地回轉身去,發現是蕩塵宗的光霁仙君夏光和,前兩天來找她還護心暖玉的那個。

他今日的扮相更加隆重,一身貴氣華袍,金色的繡線精致而繁複地繡着太陽的圖紋,從前到後,金光流轉。高高绾着的冠發上插着一枚黑玉簪,襯得他膚色更白,整張臉都在陽光下熠熠發光。

看到他,尹翩翩莫名想到了開屏的孔雀,不禁被自己這個想法逗笑了。

她本就生得極美,再這樣微微一笑,便顯得明豔不可方物。夏光和走過來,發現她一見到自己就笑,眉眼間就更是意氣風發了。他迎上去道:“阿翩,你今日很美。”

尹翩翩嘴角的笑意淡去,點了點頭,“你有什麽事嗎?”

夏光和拿出一個小木盒,将蓋子打開,裏面赫然是尹翩翩之前碎掉的護心暖玉。他捧着木盒遞到尹翩翩面前,讨好道:“你專程派人将此物托付于我,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所以我來把它親自交還給你。”

尹翩翩收下東西,發現他還不肯走,靜靜望着他,“還有事?”

夏光和愣了愣,嘴角浮現出一絲苦澀,“你都不仔細看看嗎?”

“不用了,”尹翩翩微笑道,“這是我謝師兄當年留下的,我打算等他回來就還給他,多謝你了。”

這話說得很直白,夏光和的臉色唰的一下變了,意識到自己居然把別人的東西當寶貝,心中又羞又惱,忍不住解釋道,“我,我以為這是你的貼身之物……”

“其實我不想麻煩你的。都怪掌門師兄,他太小題大做了。”尹翩翩有些無奈。

夏光和仿佛更受了一層打擊,整個人都僵在原地。原來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嗎?不,不會的,方才明明她一看到自己就笑了,笑得那樣開心,那樣真實,她一定是喜歡他的。

可為何她對自己的态度又如此疏離?夏光和想不明白,只能怔怔看着她的背影遠去。

一道諷刺的笑聲從背後傳來,夏光和惱羞成怒地握拳,“何人?”

“啧啧啧。”

那人踏着散漫的步子從他身旁經過,一副看了很久的好戲的模樣。夏光和見他一身華貴青衣,又挂着流芳閣的腰牌,便猜出這位就是那傳言中的纨绔少主,龔清。

他皺眉,反感道:“龔道友為何偷聽他人牆角?原來流芳閣的規矩便是這般?”

“誰偷聽了?”龔清不樂意地挑了挑眉,“本少主只是路過而已。這是去主廳的必經之路,人人都可路過。”

說完,他又揶揄地輕笑了聲,“沒準兒明日,夏道友的光榮事跡就要傳遍了。你選的這個地方,可真是不合時宜啊。”

夏光和的臉色瞬間陰沉,他恨不得拔劍砍了這個說風涼話的家夥。然而理智限制了他的行為,最終他只是咬牙切齒地擡起了拳頭,恨然道:“我警告你,守好你的嘴。”

“哎呀,怎麽沖着我撒氣呢?”龔清裝作無辜的模樣,實則心裏樂開了花兒。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看到夏光和在尹翩翩那裏吃癟,他居然這麽開心。

開心之餘,又添油加醋道:“剛才路過的不只是我,還有游醫仙呢。”

游,冠,玉!

夏光和一想到這個名字就來氣,這個小人!他看到了居然也不作聲,恐怕是在背地裏笑話他呢。

龔清見他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對于自己這引火上他人身的一招非常滿意。他悠哉悠哉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不再與他耽誤時間,往宴會主廳裏走去了。

一進宴會廳,他便看到了坐在上首的尹翩翩。

啧。打扮得這麽花枝招展,品味還是一如既往地差。龔大公子如此想着,便朝上首遞了個不忍直視的眼神。

尹翩翩感受到他赤裸裸的嘲諷,嘴角的笑意不禁一滞。

她不開心了。

為什麽這人走到哪裏都能惹她不快?

真是煩人!

她幹脆移開目光,不去看龔清,眼不見心為淨。

落座後的龔大少主,感覺到自己被忽略了,頓時又暗搓搓不滿起來。他三番兩次給尹翩翩遞去眼神,但都落了空,最終只能一個人郁悶地喝起酒來。

宴會廳裏逐漸熱鬧了起來,尹翩翩的幾個徒兒也依次進場,坐在了她下首的位置上。

她掃了一眼大徒弟,見他羞愧得低着頭完全不敢看她,不明白這又是怎麽了。上回她将謝殊送走以後,便把他擡回了自己的房間。自那以後謝華予都像躲着她一樣,總以功課忙為借口,不與她碰面。

尹翩翩完全搞不懂是怎麽回事。

她又瞥了一眼二徒弟,發現妖王笑眯眯地坐在那裏,正品嘗着琉璃盞中的葡萄。總有人去他那裏搭話,他便也極其耐心地聽着,時不時與他們寒暄兩句。然而實際上他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每當她朝他望去的時候,能都恰好遇上他投來的視線。

尹翩翩:“……”

她又移開了目光,看向自己的小徒弟。

小潮生今日神情有些低落,坐在那裏不吃也不喝,有人經過也不搭理。不過他平時一向沉默不起眼,大家也都不會注意到他,除了少數人知道他是鲛人一族後有些吃驚外,便再無其他了。

尹翩翩抿了抿唇,有點想過去摸摸他的頭。

他的頭發柔滑又細膩,實在是太好摸了,摸一次就戒不了。

開席前,賓客們三三兩兩地聊着天,也不時有人上來對尹翩翩敬酒。她是秉持着再也不要沾酒的原則,一律以茶代酒了。好在修真界沒有那種酒桌文化,大家都沒為難她,就連長輩們都笑盈盈地看着她。

也不知從哪裏開始,有人聊到了妖族。

“聽聞前不久妖族新立了妖王,乃是前一任妖王最小的兒子。”

“這就怪了,妖族保守,一向立長不立幼,王位怎會輪到他呢?”有人十分疑惑。

這個問題一抛出,說話的人都靜了靜,無人回答。

那人自知失言,連忙笑了笑,自罰一杯道:“今天是個好日子,咱們聊點開心的話題。”

這一波就這麽無傷大雅地揭過,尹翩翩暗中瞧了一眼百裏燭,發現他依然風度翩翩地笑着,好似根本沒聽到之前那人說的話一樣。

真可怕,他這一定是個白切黑。尹翩翩心想。

很快,又有人不知死活地聊起此事,還義憤填膺道:“那新任妖王必定長得奇醜無比!”

“是啊是啊,不然為何不得前任妖王喜愛呢?”

“沒錯,就是如此!”

尹翩翩在上首聽得心驚肉跳,卻發現百裏燭慢悠悠地晃着杯中美酒,臉上的笑意越發深了。

……真恐怖,白切黑石錘了。

她真的很想大喊一聲:你們快別說了,正主就坐在下面聽着呢,當心小命啊!

然而百裏燭發現她在看他,竟彎了彎眸,借着半透明的琉璃玉盞,向她輕輕抛了個媚眼。

尹翩翩:“……”

她感覺到了殺氣。那個媚眼的意思一定是:你看我明天就殺了這些人,對不對?

宴席正式開始前,掌門步驚天姍姍來遲。他向大家致以了歉意,坐到尹翩翩旁邊的位置,拱手道:“讓諸位久等了。”

尹翩翩感覺他臉色不是很好,像是出了什麽大事,便傾身過去問了一句:“掌門師兄,怎麽了?”

步驚天嘆了口氣,卻是不肯多說,“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不想提那些不開心的事,以後再說吧。”

“啊……”尹翩翩想起上次打聽到的事,憂慮問道,“可是與魔族餘孽有關?”

步驚天點了點頭。

見小師妹蹙着眉一副沉思的模樣,他勉強笑了笑,“好了好了,都說不提這些了,宴會就要開始了。”

尹翩翩有些不放心,總覺得這幾日沒收到謝殊傳回來的消息,恐怕不是什麽好的征兆。如果他真能解決魔氣的事,這會兒也應該回來找她了。畢竟這可是她的生辰啊,他不會不來的。

尹翩翩正思考着,便聽見前方傳來一聲清泠泠的“小師妹”。

她一個激靈擡頭,卻發現是沈襟。他正溫潤地笑着看她,敲了敲她的腦門兒,“方才在想什麽呢?”

“沒什麽,”尹翩翩立即回以一個明麗的笑,“我在想二師兄怎麽還不來,說好了要送我生辰禮的。”

沈襟聞言從袖中掏出一個精致的琉璃玉匣,“喏。”

尹翩翩一看到這個玉匣就被吸引了,更不用說裏面裝着什麽了,光是這個玉匣就流光煥發,讓她愛不釋手。她接過來打開一看,發現裏面是一把精致的匕首。

“師兄為何送我這個?”尹翩翩有些哭笑不得。

沈襟淡然道:“防身。”

“……”還真是啊,然而她能有什麽危險,師兄這也過于擔心她了吧?

尹翩翩見這把匕首仙氣飄飄,定然也是良品,想起自己還用不了原主的本命法器,便也欣然收下了,“謝謝師兄。”

一旁的步驚天目光在他倆之間流轉了片刻,打趣着開口,“沈師弟這還是十多年來第一次下山,看來在你心中,小師妹的地位的确不一般哪。”

沈襟應承着笑了笑:“我就這麽一位師妹,自然不一般。”

步驚天卻覺得一定不止這麽簡單,他早就發現自己這師弟對誰都冷冷淡淡,唯獨對小師妹格外關照。而小師妹呢也似乎格外喜歡和他出去玩,這分明就是郎有情妾有意啊……

宗門裏這一輩的師弟師妹都沒有道侶,他對這方面着實有些操心,便不着痕跡地安排沈襟坐在了小師妹身旁。

尹翩翩感覺到掌門師兄不時飄過來的熱切目光,不禁有些默然無語。

而坐在下方獨斟美酒的百裏燭,在看到沈襟的臉時,也不悅地抿起唇,不知想到了什麽,眸中透出幾分不善的意味。

宴席即将開始,又有一人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看到尹翩翩的剎那,他眸色亮了亮,似是極為高興。尹翩翩見他衣着華麗、儀表堂堂,心想這不會又是原主的某條魚吧?

一旁的龔清叫住了那人,似乎有些驚訝,“二哥?你怎麽也來了?”

流芳閣二爺龔行簡可是盛名在外,他帶領的商隊每年都能為流芳閣帶來巨額的收益,他本人也極受龔老爺子愛重。衆人一聽龔二爺都來參會了,不由得感慨一句,尹長老的面子可真大啊。

而這位龔二爺自打一進來,目光就沒有從尹翩翩身上離開過。她覺得有些不适,只能低着頭喝茶裝作沒看見。

龔清自然也注意到了自家二哥的目光,他臉色黑了黑,扯住龔行簡的袖子,“老爹不是說讓我一個人來的嗎?”

龔行簡不悅地皺眉,揮開他的手,“小孩子懂什麽。”

龔清:“……”

他羞赧又氣憤,大庭廣衆之下被人輕視,這讓他十分不爽,正欲争辯,卻聽見自家二哥說:“我是來提親的。”

作者有話要說:

龔清:???

尹翩翩:!!!

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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